章节178 变形自己
费奇的哥哥安德鲁·霍尔管辖的灯塔领位于模范领的东南部正好在教枢领地与亚里亚公国之间。这里地势开阔平坦，如果不是有两条大河横跨领地中央，此处将会无险可守。而现在，靠着横跨河面的大桥以及矗立在旁边的新城堡，安德鲁可以说是拥有了模范领中最坚不可摧的领地。 商队需要跨过河流，那就必须通过桥梁。而现在得到的消息说，安德鲁领主关闭了境内的所有桥梁，派出部队把守，挡住了所有商队和旅客。“领地内有疫情”，这是士兵们给出的理由。所有本要经过灯塔领的人都必须绕行，选择更北方崎岖难行的山路或者南面范伯格拥挤的渡船。这两条路，很显然都不适合石料的运输，而原本要趁着秋收之后买卖土豆面粉食品赚一笔钱的计划，也将要随着封闭的道路而失败了。 关于这次突然的封锁，灯塔领派信使送了一封信，里面只写着“让费奇来一趟。”很显然安德鲁有什么事情不想对迪德莉特说，这让精灵领主分外气恼。“如果不是还隔着三个别人的领地，我就让弓箭手们将灯塔的大门射开！” 迪德莉特嚷嚷几句只是为了表明态度，即便她的政治头脑不太成熟，可是军事指挥上的才能让她不会做出冲动自杀的行为。于是，在哥哥的邀请以及领主的命令下，费奇肯定要去一趟灯塔领，看看传说中的“疫情”到底是什么。 “我离开之后，让学生们继续按部就班的学习，遇到不明白的，我希望他们能够一起研究。锻炼法力以及磨砺符文轨道的日常任务不能停，身体锻炼也是。注意他们的健康和安全。”费奇临走之前对厄丝做了交待。“我给冰峰要塞写了封信，他们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一年的巡查任务，开始为过冬做准备了。我让他们今年来伏藏镇，住在魔法学校里。让学生们和怪物猎人打打交道，我想会有好处的。” “你准备冬天也不回来了吗？” “应该不会托那么久，但我喜欢提前做出计划。”费奇拍了拍厄丝的肩膀：“学校里需要什么就找埃迪，有人不听话就告诉丽兹……其他应该没什么事了。” 厄丝快速点点头，估计一会儿她就要找个小本子将费奇的话都记录下来。 为了尽快解决商路的问题，费奇走得比较匆忙，只有夏妮和贝妮跟着他。如同往常一样，贝妮负责驾车，安妮坐在她身旁研究布料，而费奇则在车厢里琢磨新的咒语。这样的旅程未免过于平静无聊，所以贝妮一边牵着缰绳，一边轻轻哼着歌。 “小声些呢。我听到沙沙写字的声音，看来他正在记录咒语。” 贝妮翻了个白眼，用肩膀拱拱夏妮：“自从你和费奇在一起后，你就对我变得刻薄了。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近人情啊，姐妹？” “有吗？应该没有吧。”夏妮一边回答，一边将头扭向相反的方向，很明显是一种心虚的表现。她拿起手中的黑色布料，几乎是戳在贝妮眼前：“看，这是伏藏女族的丝织品，是不是很不错？” “是是是，对对对。”贝妮摇摇头，叹了口气道：“算了，你不想承认又不代表别人看不出来，我先祝福你就是了。不过你们两个似乎还没有那个吧？” “费奇说这种丝料用来做长筒袜子很不错，但我现在还没想明白该是什么样子的。嗯，我要专注了，别打扰我……” 再次被无视和转移话题的贝妮气得银牙直咬，干脆拿起一块竹鼠肉干用力啃了起来。车轮在碎石沙土路面上轻快地碾过去，嘎吱嘎吱的声音时不时回响在耳边。不一会儿，贝妮又开始吹口哨，而这次夏妮可不敢去阻止她了。 四轮马车的帘子掀开，费奇探出头来。“贝妮，冒昧问一下。在咱们打血魔的时候，你的血脉是被激化然后失控了，对吧？” “是啊。我的血脉很麻烦，一旦激化就会变得六亲不认，只知道打架——这都是深渊恶魔混乱的本质带来的，快烦死我了。” “你还记得血脉被彻底激发前身体有什么感觉吗？” “我总是能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但不是那种真实的血液味道，而是……怎么说呢，就仿佛是在梦中嗅到的一样。一旦有这种晕乎乎、感觉不太真实的状态，我就知道要坏了。”贝妮回过头来，看到费奇正在认真聆听：“你在研究怎么制止这种血脉激化吗？” “不，还远不到那一步，我现在还没明白血脉变化的原理。”费奇接着问道：“除了气味呢？有没有奇怪的声音，看到奇怪的东西？当时我晕了，所以没看到那个血魔具体做了什么。它是用法术诱导你的吗？” “它的确用法术攻击了我们。”夏妮说道：“我记得有一大片阴影从天而降，影子里仿佛藏了无数细针，我全身都在疼。而且那阴影给人一种非常压抑的感觉，就像是末日降临。” “啊，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是有这件事情。不过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压抑的感觉，只是皮肤疼。” 费奇听了进去，静静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打开车门，爬到车厢顶上。“你来告诉我是不是这种感觉……”他挥动逗猫棒，魔法符文依次呈现，车厢上便弥漫着一团焦糊的味道。 “不，完全不一样。”夏妮和贝妮都摇摇头。“是影子，不是火焰。” 费奇皱了皱眉头：“真可惜当时错过了，没能亲自感受一下。我刚才模仿了深渊的气息，但似乎不能触发贝妮六臂蛇魔的血脉。我再琢磨琢磨吧……” 他抓着车厢的边缘，将自己甩回到车厢里面。这辆四轮马车是精灵岛送给迪德莉特领主的礼物，轻便、快捷而且美观大方，不论是平衡性还是舒适性都是一流的。但是再好的东西也无法对抗不喜欢三个字，迪德莉特一直没用过这马车，反倒给了费奇。 费奇更喜欢骑马，喜欢风吹拂的感觉。不过这一次算是“出访”，而且灯塔领的信使就在米纳斯伊希尔的边界等待，他要靠这辆马车来识别费奇，所以它就成了必要的交通工具。 尽管装饰风格偏向女性化，但费奇也承认在稳定的车厢里能够研究法术，这让旅途变得更有效率。他正在琢磨丽兹曾用在他身上的变形咒语，试图弄清楚为什么这个咒语可以让人变成八目族，又为什么会在他身上失效。 如果有更多的案例能够帮助收集信息就更好了。费奇自然想到了贝妮和夏妮，一个是受到刺激会狂化，一个是相对稳定状态的混血血脉显现。这虽然是两个很好的研究对象，但是它们的情况无法用符文的方式体现，魔法暂时无能为力。 “这就麻烦了啊……”费奇只能暂时放弃研究变身的方向，将注意力放在它为什么对自己无效上。 丽兹很确信这个法术没有问题，她们不仅在自己身上试验过，还对竹鼠、蚯蚓，甚至对一只“误入”她们领地的食尸鬼使用过这个法术，均得到了成功。“这个法术非常强大，”丽兹说过：“我们非常担心它扩散出去会对八目族造成的危害，所以千万不要再教给别人。另一方面现在我们是伏藏女，我们已经不需要这个法术，所以它将被封存直到从历史中消失。就让它消失吧……” 这个法术可以消失，但是它里面蕴含的智慧和经验，使用的技巧和知识不应该消失。本质上这是一个通过八目族血脉激发，然后将对方转变成自己同族的法术。在没有八目族的今天，按理说没有人能够再施展。但费奇修改了咒语的激发方式，已经绕过了这个限制。 丽兹就是担心类似费奇这样水平的施法者乱搞，所以才决定让这个咒语消失。 “找谁试验一下呢？”费奇那双魔鬼的眼睛在车厢里乱瞟，终归是落在了黑猫身上。午夜用那双无辜的眼睛看着费奇，但它也很清楚自己不可违抗主人的命运，因此最终还是舔了舔爪子，像个烈士一样站了起来。 “别担心，你又不会死，现在的灵魂存量足够复活了。”费奇摸摸午夜，黑猫毛呜一声咬了他的手，那意思大概是“死不了是没错，可还是会疼啊”。“小鱼干？或者我给你钓鱼吃？我知道你已经吃够竹鼠了。” 午夜眨眨眼睛，捕猎=会受伤=疼，所以疼痛理应交换食物。于是它答应下来，并按照费奇的指示跳到对面的座椅上，然后用黑亮的大眼睛盯着主人，等待咒语降临。 费奇赶紧抓住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将魔法符文版的变身术咒语施展在午夜身上。紧接着，奇怪的一幕出现了。 午夜是个魔宠，当初因为它伤势和极度饥饿导致的身体衰竭已经非常严重，断奶的问题更是无法解决，所以在转变的时候，已经将它的实际身体抛弃了，只保留了绑定在一起的灵魂。现在午夜的身体是用契约魔再生能力重塑的，本质上只是个形象。 当变身术咒语发挥作用后，午夜的身体便立刻崩溃了，只剩下一个黑色的云雾状灵魂，就像是阎瑞在地狱中的形象一样。紧接着，在午夜灵魂的外层，一个人类的影子慢慢由虚转实。这个人影费奇非常熟悉，他在穿越之前每天照镜子看到的就是这个形象！ 这真是太意外了！费奇以为自己最多将午夜变成人类——这也是变身术咒语的最大功能——但没想到竟然可以变成特定的人类，也就是自己。他立刻想到午夜的灵魂与自己是绑定的，或许是这个咒语激发了它灵魂中属于阎瑞的那部分，因此产生的新身体也是阎瑞。 想到这里，费奇更加谨慎、稳定地维持法力，试图确保咒语顺利完成。但事不遂人愿，变身咒语再次发生了停滞，而这次费奇终于发现产生阻碍的根源就在自己和午夜的灵魂深处。 在黑色的云雾灵魂之中，似乎有一个微小的红色光点。午夜的灵魂中有一个，费奇自己的灵魂中有一个，两者遥相呼应，同时进行着明暗变化。“你稍微忍一忍。”费奇对午夜说了一句，然后伸出手去，探入灵魂烟雾之中。 灵魂非常脆弱，即便是靠着契约魔玩弄灵魂的高超手法，危险仍不可避免。疼痛只是一方面，昏厥以及随之而来的后遗症才是最令人担心的事情。好在午夜绝对信任费奇，费奇也拿出十万分小心来对待这件事。他们相通的灵魂同时承受着痛苦，不过费奇的手指成功接近了那个红点。 摸不到，什么都摸不到，哪怕用上所有应对灵魂的技巧依然触不到红点。费奇收回手来，略微想了想，然后就明白了。午夜是一只山中可怜的小鬼猫，它的灵魂不会有什么问题，那个红点应该是自己灵魂的问题，通过魔宠契约在午夜灵魂中显现出来而已。这就像从水里永远捞不出月亮一样，想要抓到红点必须在自己的灵魂中动手。 借助全域视野和魔鬼的灵魂视觉，费奇能够看到自己灵魂中的红点，可它正处于自己胸腹之间的位置，也就是在肚皮下面。费奇思考了一会儿，心一横，划开了自己的肚子，然后将手指伸了进去。 “这不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身体……”全域视野给了他一种在操控别人的感觉，否则给自己开膛的想法就足够令人昏厥。由于是触动自己灵魂，危险性就小了很多。费奇在剧烈的疼痛中，咬牙让自己醒着，全神贯注在那个红点上。就在法力马上要维持不下去之前，他终于触到了。 指尖传来熟悉的感觉，费奇根本不虚思考就采用了正确的手法，直接将红点拽了出来。那是个魔鬼契约，用暗红色的卷轴书写，金色的线将它捆绑着，一看就价值连城。契约魔可以将契约存放在灵魂中，只是这个契约是怎么绕开自己知觉的？好在这个契约取出来之后，它就如同其他契约一样，没法再隐蔽起来了。 来自地狱的力量让费奇逐渐恢复，灵魂水晶的存量还有很多，地狱的好感也已经积累了不少。但是费奇等不及自己情况完全稳定，就用沾满鲜血的手指解开了契约。 “地狱契约，立约人：费奇·霍尔，亚里亚公国霍尔家族次子，皇家伯爵的继承人。” “关于撤销与岔路魔有关契约的地狱契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