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16 怎么都得说

    费奇反复念诵咒语，将法力强行灌入死者的身躯，进入他的心脏，进入他的大脑。法力，在这个时候就像是血液和氧气、食物与希望，是可以让人活着的必要成分。不过，法力在这个咒语下所构成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因此死者的灵魂是在诱骗之下被拽回到身体之内。

    然后，一个缥缈摇曳的透明影子出现在费奇面前，长相与死者一模一样，只不过脸上带着愤怒，带着仇恨。费奇再次念动咒语，一个深狱炼魔的虚影出现在他身后，挥舞着的地狱火焰长鞭充斥着邪恶的气息。摄于地狱魔鬼的威胁，拉瑞的灵魂收起了仇恨的目光，只是愤怒地看着费奇，等待他的命令。这说明死者交谈法术已经稳定下来，费奇可以提出问题了。

    死者的灵魂是多元宇宙最重要的构成物之一，它有自己的循环和生灭规律。费奇只能截留一会儿，不能完全占有这个灵魂——除非他拥有神国领域，或者成为地狱之主那种级别的强大存在，能够代表某一特性外层位面的意志。费奇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只有三次调动死者灵魂反应的机会，也就是三个问题。

    “你们在塔巫港城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拉瑞的脸一阵扭曲，左右摆动挣扎着，牙齿开开合合。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会儿，然后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的任务。死者交谈能够得到的信息总是残缺不全，而且距离死亡时间越久，信息就会越残缺。灵魂只会说一遍，费奇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三个人都是永黎大陆的原住民，他们要为第二世界服务，破坏永黎大陆的重要城市。这一次的目标是塔巫港城，这里被第二世界认为是未来最具有威胁的地方。三个人的任务是布置诱饵，让泰拉斯奎巨兽更多地停留在塔巫港城，加强它的毁伤效果，最好能杀死或者重伤帝国皇帝，以便为接下来其他人的任务做好铺垫。

    灵魂就回答这么多，费奇仔细想了想，认为这个拉瑞知道其他人任务的可能性非常低。从科克塔尔之眼观察的结果来看，拉瑞服务于第二世界“四骑士”当中的贪婪，心理状态并不稳定，尤其嗜酒，因此别人并不太可能将与他无关的事情告诉他。

    “你们如何执行任务？”

    粉色的瓶子里面是泰拉斯奎巨兽的某种提取物，可以吸引它的注意，让它重视有这种刺激气味的地点。三个人被传授了一种非常简单的法术，利用造物故主符文组成的咒语，将这种提取物撒到塔巫港城重要地点周围，就像是野狗用尿来标记领地一样。

    还剩最后一个问题，拉瑞的灵魂已经黯淡很多，显然坚持不了多久了。这个问题，费奇犹豫要不要问问用粉色液体标记领地的法术咒语，但是又担心灵魂回答的咒语非常残缺，根本就没什么用。他想了想，还是决定换个问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帕伦特不敢对我撒谎？”

    拉瑞的灵魂突然张大嘴巴做出了仰天长啸的动作，脸上浮现出无比狰狞的表情。他似乎被这个问题激怒了，打从心底里不想回答。费奇背后的深狱炼魔挥动火焰长鞭，一下子甩到拉瑞的脖子上。地狱也是灵魂的归属地之一，于是地狱的气息也可以影响灵魂。腐化、堕落和邪恶的能量抽痛了拉瑞，他在消失前说出了帕伦特家人的住址。

    费奇将拉瑞的尸体传送回海边的船上，将粉色小瓶全部带了回来，然后看了眼帕伦特。他还在恢复当中，照现在的速度，想要回到之前的完好程度大约还需要两个小时。他一只手提着帕伦特，带着他回到皇宫之中。安德鲁时期就已经建好的地牢这一次有了用武之地。

    随后，地狱骑士团出动，通过传送法阵前往帕伦特家人的住处，迅速将他们锁拿，然后通过传送阵返回。整个行动用了两个小时，他们回来时，帕伦特正悠悠转醒。

    “不错的恢复能力，这是异变带给你的特殊力量吗？”费奇隔着栏杆坐在监牢外面，将注意力从科克塔尔之眼上移开，看着帕伦特。“你正在我的皇家地牢，你是第一个住客。我也是第一次下来这个地方，也不知道这里修得怎么样。脑袋还疼吗？我打的有点狠。”

    帕伦特看到费奇的那一瞬间，瞳孔迅速缩小，然后整个人向后退，缩到墙角的位置去。突然变快的心跳和呼吸让他一阵阵干呕，不过再怎么难受，他也一直保持注视着费奇，目光中满是怀疑的神色。

    “我事情比较多，你要是能主动些就好了。给你下药的不是我，在你脖子后面捅刀子的也不是我。但你来我的国家和城市捣乱，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对你那么做。”费奇说道：“你的再生恢复能力会提高行刑官和审判官的工作难度，他们不太容易把握折磨和折磨死之间的界线。你老实交代，给我省点功夫，我会酌情给你一些优惠待遇的。”

    帕伦特一言不发，靠着坚硬的墙壁逐渐冷静下来。他双臂抱住膝盖，尽可能将自己的身体蜷成一团，然后将鼻子搁在两个膝盖中间。那双淡棕色的眼睛一直看着费奇，似乎在做着无声的抗议。

    于是费奇也闭上了嘴巴，静静等待着。不一会儿，楼梯上传来伴随着哭泣的脚步声，经过通道和墙壁的反射后听得并不那么真切。帕伦特虽然还看着费奇，但是他的瞳孔有一瞬间向入口的方向抖了一下。看来，他似乎听出了声音的特征，但情绪控制的很好。

    五个人被带了进来。两个老年夫妇，一个年轻的母亲，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男孩儿还在襁褓之中，正于母亲的怀抱中安睡。女孩儿有十多岁了，跟在她爷爷奶奶的身旁，努力抑制着低声的抽泣。六名士兵押送着他们，领头的高高举着火把，晃动的光芒让他们看不清牢房角落中的帕伦特。不过费奇的身影在火光下还是非常清晰的。

    “陛下，第一批抓捕的已经带到。我们在目标家中找到八个人生活的痕迹，所以还在埋伏，等待剩余的三个人出现。”

    费奇点点头，说道：“告诉前线的指挥官，最多等到中午就可以了，没必要浪费那么多时间。将这五个关在一起就行，那边那个牢房。”

    于是，帕伦特和他的家人中间隔了一个牢房，都被铁链和铁栏杆困住。帕伦特一直缩在墙角的阴影中，于是费奇要过士兵的火把，挂在墙上，驱散了帕伦特最后的屏障。

    女孩儿张了张嘴，似乎要说什么，但是用力憋了回去。看得出来，她憋得很辛苦，大颗的眼泪不断向下掉，几乎止不住了。“去拿点吃喝以及铺盖来，估计还需要便桶。这个地牢从来没用过，还真的什么都没有。”

    皇帝的意志很快得到贯彻，帕伦特终于抬起头来，用正脸看了看费奇。“我没想到一个圣徒会绑架无辜的人来进行要挟。”

    “能让你开口，这说明还是有点用处的。”费奇捏了捏鼻子，说道：“还是那句话，做个聪明人，赶紧说吧。”

    “我不信你真能做出伤害无辜者的举动来，除非你想堕入邪恶并彻底与教会决裂。”

    费奇挠挠头，向前探着身子，说道：“我有点不明白。你帮着第二世界来摧毁永黎大陆，却要求我自缚手脚，不能对你做这做那。你是有毛病吧？而且我不需要伤害无辜者，我只要下令审讯你就可以了。至于用什么方法，我完全可以不指示。真理雷霆女神教会中还有圣心的审判官呢，你不知道吗？”

    “造物故主必胜，我只是要求一条活路。”

    “好一个‘只是’，似乎有谁在逼你选这条路似的。”费奇带着微笑，向后仰着身子。“来，当初第二世界的人是怎么说服你，让你有了这个‘只是’的，我允许你尝试说服我。这可是个好机会，因为击败我让你得到的奖励绝对不会有说服我更好。”

    帕伦特坐正了身子，皱着眉头凝视费奇，好一会儿之后才摇摇头：“你不可能被说服。”

    “为什么有这种判断？”

    “因为你太强势了，你盲目相信自己的力量，骄傲和自负形成了虚假的希望，让你失去了在事实面前低头的能力。”

    “这句话听起来不像是你说的。”

    “是我导师的教导，他在交给我这个任务时，详细分析了永黎大陆的情况。”帕伦特说道：“他是一个有大能力的人，充满了智慧，他的分析非常有道理。”

    “所以他并不强势，不相信自己的力量，也没有因为骄傲和自负形成某种东西？唉，真是双重标准啊！”费奇摇摇头，说道：“不过我已经知道你被说服的根本原因，就是你不想尝试。在没有什么损失的情况下都不想尝试说服我，怎么会在听到有灾难的时候尝试战胜它？不过现在的情况可以变得很简单。当巨兽来临的那一天，你的一个或全部亲人，会被分散地束缚在巨兽肯定要经过的道路上。我会确保他们闪闪发光，显得美味可口。”

    帕伦特的眼睛一下子红了，他扑到栏杆前，向费奇伸出手。“你不能这样！这是邪恶的，亵渎的，违背女神美德的！”

    “女神不在了，你肯定知道这个消息，所以就别装了。”

    只要看到帕伦特的表情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费奇便又了解到一部分信息。“女神虽然不在了，但是神国还在。就算神国也都不在了，对错还在、善恶还在、正义还在。就算对错善恶和正义也都不在了，也不需要为拯救这个世界拼搏努力了，造物故主凭什么要照顾你的家人？就因为你吸了药水，然后如同狗撒尿一样在我的城市里转了几圈？好吧，就算狗撒尿也是很重要的事情，那么你撒完之后呢？你还能干什么？你都打不过我地狱骑士团的任何一个人，也不如我魔法学校的学生更有影响世界的力量。我很好奇你的想法。谁是靠幻想来支撑信念的人，现在已经很清楚了。”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帕伦特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费奇点点头，站起身来，走到另一个牢房前面。里面的人跪在地上向他求饶，尤其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在地上重重地磕头。费奇叹了口气，说道：“雷维魔法帝国暂时还延续了霍亚贵族联合王国时期的一部分法律，我哥哥是个圣骑士，他的法律充满了仁慈和正义。根据法律要求，我不能对王国的无辜者随意实施刑讯。但是根据法理，你们并不是雷维魔法帝国的居民，你们生活在目前的边境线外。”

    费奇将手指放在嘴唇上，轻轻“嘘”了一下，于是牢房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他还可以说话。“我决定宽大一次，所以不刑讯你们，这一点你们要放在心上。然后呢，你们去劝说那边的死脑筋让他老老实实交代，如果你们完不成，同时我又碰上某些令我心情不愉快的事情，你们就死一个人。不会疼的，只是一道闪光，然后就死了。如果我心情特别不好，那我就把那家伙杀了，直接从他的灵魂中搜寻答案。至于你们，我会放在巨兽经过的路上，死不死就看你们自己的运气了。”

    说完之后，费奇直接走了，随后便有四个狱卒进来看守他们。地牢中一直保持着十二个狱卒的人员编制，但这是他们第一次派上用场。费奇要求他们给犯人提供基本的生活保障，但不必提供任何医疗。若是有人看起来死了，不要开牢门，就留在牢房里发臭即可。

    外面还有一个更加死忠的八字胡，费奇一直让幻蛇神科克塔尔跟着他。八字胡走走停停，在塔巫港城的各个地方出现，尤其是在皇家魔法工坊附近，他停留的时间最长。这个人除了用法术标识气息外，还模仿出女神教会牧师的法力波动特征来伪装自己的身份。他模仿得非常像，如果不是提前知道答案，费奇也分辨不出来，也难怪凯列将这些人都当成了牧师。

    八字胡提供了很好的样本，让费奇来研究这个伪装咒语。只要是咒语就能找到破绽，伪装出来的法力波动，也不会变成真的法力波动。费奇将幻蛇的感官当做自己的感官，从远程破解这个法术，当他有了眉目的时候，八字胡已经蹲点蹲够了时间，开始往回走。

    而牢房传来消息，帕伦特表示自己愿意坦白，求宽大和赦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