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421 好事

    塔巫港城焦躁的钟声成为了流星坠落的前奏，但随着流星雨越来越近，巨大的呼啸声、沉重的坠落撞击声、大地震颤带给人的剧烈共鸣掩盖了钟声。随后，泰拉斯奎巨兽破土而出，以震人心魄的吼叫宣示着自己的存在。大海上，海天交接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白色的线。而在城市的西方，就在丘陵和树林的后面，渐渐有大片烟尘升起。

    第二世界的力量正在城北集结，第二世界的力量在城南集结，它们在城西出现，它们也从东方的海上包夹过来。天上、地下、水里都有它们的怪物，气势汹汹，将塔巫港城包围起来，准备要来一场瓮中捉鳖。

    “开战了。”费奇来到塔楼的阶梯上，对着下面喊道：“上来吧，你们还要站岗呢！”

    刚刚被派遣下去的士兵重新回来，脸色与之前已大有不同。他们的手脚僵硬，声音都仿佛被冻结一般，连向外面远望都成了需要极大勇气的事情。这种略显呆滞的目光可不行，塔巫港城的军队还需要听到他们观察战局，然后吹响号角，为前线的指挥官提供讯息。塔楼顶的旗帜也非常重要，在夜晚到来前，旗帜能够表现出丰富的含义，比号角要快捷得多。

    “看看那些敌人，都是要来吃人的。”费奇对这些士兵说道：“你们看北方，那些高大的身影，或者长有四足，或者有翅膀和尾巴，它们是第二世界用爪和牙的怪物。海上的鱼不足为惧，海德斯可以拦住它们，还有海军，化身渔民，给咱们的城市加加餐。西面的烟尘，我能看到他们的脸。一帮人渣，甘愿成为谎言的奴隶，带着其他世界的怪物来杀戮自己世界的同胞。你们要看好这三个方向，将最新的战局传达给帝国卫队。我有一场重要约会要赴，南面的胖怪兽饿了，正一阵阵叫唤呢。”

    “陛……陛下，”一名士兵说道：“我们不需要看南面吗？”

    “我估计会被泰拉斯奎巨兽结结实实揍一顿。我是皇帝，要讲面子的，在我胜利之前，不要转播我是怎么打的。”费奇用手挡在嘴边，笑着说道：“对于皇帝的事情，报喜不报忧，明白吗？”

    “坚……坚决服从命令。”回答的士兵用力拽着绑号角的带子，手背上青筋凸起，微微发紫。费奇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放松下来，告诉他只要在自己的工作上保持专注，就会忘记大部分恐惧。

    随后，他在身后变化出一对由法力符文构成的翅膀，腾空而起，向着南方飞去。在他身后，法力翅膀留下一条闪闪发光的金色轨迹，久久不散，塔巫港城所有居民只要抬头都能看到。他们的目光追随着轨迹，就不会错过自己的皇帝陛下。费奇开始闪耀出金色光芒，将自己完全暴露出来，让大家都看到他正迎向泰拉斯奎巨兽。

    “皇帝陛下行动了。”特隆对身边的传令兵说道：“下达命令，各自守护战位，不得后退一步，将靠近的混蛋统统射死！让预备队做好准备，让魔法师们做好准备，开战了。”

    枪声在战场上空响起，城北是最早发生战斗的区域。从坠落的流星中出现了大量怪物，它们有变异的野兽，有扭曲的人类，还有谁也没有见过的古怪生物，发疯一样向地狱骑士团的阵地发起攻击。在它们身后有一些挥动法杖的小矮子，不断用造物故主符文释放强化情绪的咒语。导致攻击者们根本不怜惜自己的生命，满脑子只有冲上去、杀死敌人的想法。只有这样，那些穿着草和树叶、会法术的小矮子，就能进入魔法阵的范围，进行破坏。

    魔枪开始攻击，四种元素的能量射线从战壕和堡垒中飞出，胡乱怕打在冲锋的怪物身上。如果将每一道射线都视作一道法术，那么费奇这边的施法者数量是对面的数十倍。那些长相凶恶狰狞古怪的进攻者们，在经历过与地狱魔鬼集训的骑士团成员眼中根本就不可怕，它们的战术反而有一点可笑。

    “将步兵当做骑兵，将轻骑兵当做重骑兵，这场战斗就像是在打靶！”一名骑士团的士兵不断重复着瞄准射击，也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空中出现了敌人，但只要它们试图攻击战壕这条线，那么还是要先经受枪林弹雨的洗礼才能靠近。比较难对付的是可以掘地的敌人，特别是其中像蛇一样拥有长条形身体，可以在战壕中游动的怪物，它们的威胁最大。好在这些敌人的数量不多，而且它们在地下掘进的速度远比地面上发狂冲锋的同伴慢，所以足够战线上的魔法师们进行反应。

    魔法师专门盯着地面，观察突然的隆起，那往往是敌人掘进的征兆。一旦发现，魔法师就会在敌人最可能钻出的方向，提前布置土元素束缚咒语，如同捕网陷阱一样。掘进的生物能够感受地面震动来判断是否有埋伏，但是魔法咒语并非实物，不存在震动，所以这些家伙往往是一脸懵逼地装进了土元素束缚网，片刻之内动弹不得。这种敌人在战术中叫什么？靶子两个字肯定没跑。

    地狱骑士团在熟练掌握魔枪射击的同时，怪物猎人的本事也没落下。战壕前面地带布满了陷阱，能够起到很不错的迟滞作用。而且通过怪物猎人——不止是冰峰要塞——的训练，骑士团成员具备了辨识怪物特征和弱点的能力。他们从怪物的身体结构、行动方式、表皮和肌肉的分布等特征，选择合适的元素与合适的部位进行打击。虽然这些怪物大多经过变异，但本质上都还是造物故主设计出来的，第二世界与永黎大陆在这方面一脉相传。再加上毫不吝啬弹药的使用，北面的战线暂时稳定下来。

    与费奇预想的一样，真正能决定胜负的是南面，是他和泰拉斯奎之间的较量。那头巨兽从地下钻出来，身上变多了一个两层的客栈。它停下来，抖抖身子，回过头去将从它背后坠落的人、驴、马全都吃掉。沙土、碎石、砖木从它身上簌簌而下，变成两堆废墟。

    它在上面各踩了一脚，然后继续向城市的方向前进。

    “终于和你这个玩意儿照面了。”费奇抬起手来，向泰拉斯奎巨兽射出一道亮光，将它的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巨兽轻轻咳了一声，将路边的树像草一样吹倒，然后抬起头来看着费奇。

    “嘿，白痴蜥蜴。”费奇用契约魔的沟通能力对泰拉斯奎巨兽喊道：“今天，我来教你什么叫做规矩。”

    泰拉斯奎猛地站立起来，并且伸长了它的两条后腿，庞大的体型变得遮天蔽日，那脑袋已经快要冲入云层里面似的。站立起来之后，泰拉斯奎巨兽更像是一只巨大的恐龙。费奇微微一笑，举起逗猫棒，在自己身体周围形成一个淡绿色的圆球防护。随后，他挥动魔杖，化作一道红色的火焰，不断向上飞去，来到泰拉斯奎巨兽的上方。

    泰拉斯奎巨兽不会飞，它的机动性是有上限的。当然，若论机动性，费奇凭借强大的空间法术和传送能力，基本上可以秒杀一切陆地生物。第二世界敢让泰拉斯奎巨兽去对付费奇，主要开始看中其外壳可以反弹法术，其躯体能不断再生，再加上它并不会真正死亡的特性。

    “要开始了。”费奇并没有用任何法术攻击泰拉斯奎，因为他知道那只会浪费自己的法力。精神控制对这种生物也没有作用，它是由世界意志产生的怪物，灵魂如同神灵一样完全处于死硬的状态。费奇不知道第二世界的家伙是怎么调配巨兽，让它在正确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并且还能分辨优先目标的。但他能肯定那不会是精神控制，最大的可能反而是驯养动物。

    泰拉斯奎巨兽趴了下去，费奇眯起了眼睛。根据阿老头提供的信息，不管哪一个世界的泰拉斯奎巨兽都不具备飞行能力，但都拥有恐怖的跳跃能力。它们的四肢极端发达，能够在瞬间产生不可思议的恐怖力量，让泰拉斯奎巨兽瞬间直飞高空。这种蛮力足以让巨兽突破音障，几个世界还有泰拉斯奎巨兽直接飞出引力圈的传闻。也许在外太空，这种生物可以靠不断抛弃自己的身体飞回来？费奇很想见识见识，但那必须是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说，只要展现出足够的威胁，泰拉斯奎就会优先攻击，这是对它进行大量研究后得出的结论。费奇释放出强大的法力波动，已经能够扭曲和破坏周围的空间。在不断出现的空间裂缝中，来自元素界的无限能量正在不断聚集。

    泰拉斯奎并不聪明，但每个世界，包括第二世界，都懂得四大元素界的浩瀚和恐怖之处。无限的风水火土是足以灭世的力量，泰拉斯奎不会害怕，但它能懂得这是威胁。于是，它做出了所有泰拉斯奎都有能力完成，而且必然会完成的动作：向上腾跃。

    那一瞬间是无声的。

    即便大地沉陷、山峦倒塌，即便随后的冲击波形成的尘雾土浪席卷城市，即便天空所有的云朵都被风压一把抹平，但至少在泰拉斯奎巨兽冲到费奇面前时，声音还没能追赶上来。

    费奇看得很清楚，泰拉斯奎的牙齿与鲨鱼很像，都是那种一层接一层，密密麻麻布满牙床，如同针毯的那种。这些牙齿足以将泰拉斯奎巨兽吃下去的任何东西嚼碎，钢铁在它们面前也不过是稍硬一些的渣渣。这些牙齿对费奇太危险了，他知道自己被咬住后，眼前一黑，接下来就会去地狱重生。所以，费奇才不会留在原地等着被吃，他在巨兽弹跳的同时，化作一道火焰，向下飞行俯冲。

    他径直冲进了泰拉斯奎的嘴巴里，然后依次撞在舌头后部、喉咙入口，然后在肌肉的裹挟下向胃部滑落。那个淡绿色的圆球护罩挡住了酸性环境的侵蚀，而费奇用地狱骑士团指挥的制式防护项链抵消了大部分冲撞。他全身受伤，但只是一些可以快速恢复的淤青和挫伤。

    从一开始他就没想着在外面和泰拉斯奎打。在外面，泰拉斯奎可以用牙齿咬他、用两个爪子挠、用头顶、用下颚的尖角撞，再加上身后尾巴的挥扫——就算加上魔法，他也顶不过半分钟。在外面，他只有全力躲闪，然后用法术进行无能、无效的攻击，勉强算是种勾引。在外面，只要一个疏忽，他就会被分尸，而泰拉斯奎的韧性让它总能等到这个疏忽——第二世界的人就是这样计算的。

    反而在泰拉斯奎巨兽体内，费奇只会被胃部的肌肉挤压，这和被咬一口相差不大，至于两只爪子、头锥、颚角和尾巴，就都失去了用武之地了。胃部的确还有强酸的威胁，但可以用法术缓解，而且契约魔本身也具备一定抗酸的能力。再加上魔鬼的恢复能力，至少法力不空，那么费奇就可以在泰拉斯奎体内形成伤害和恢复力的平衡。

    最关键的是，进入内部，费奇就不用对付泰拉斯奎巨兽的抗法术外壳了。

    “这里的环境不好，你们得忍忍了。”费奇对逗猫棒和老魔杖说完，将它们先收了起来。“老伙计，来大发神威吧！”

    坑神剑在法力的加持下雷光闪耀，这是四大元素中唯一能对泰拉斯奎造成一些影响的。巨兽毕竟是大地生物，在水里也不错，但它不能飞上天。按照一般怪物的特性来说，可以猜测巨兽对气元素，以及气元素衍生出来的雷霆抵抗力不足。反正不试试肯定不知道，一剑斩下去，费奇就对效果满意了。

    一道裂开的伤口出现在泰拉斯奎的胃壁上，大量腐蚀性的液体流淌下来，但这一击还不足以将其击穿。费奇正要补上一刀，泰拉斯奎的胃部突然蠕动起来。大量胃液裹挟着还没被消化的砖石，劈头盖脸向费奇压下来。

    这完全无法躲避，费奇张开法术力场进行防护，然后努力把自己移动到胃壁一旁。他根据周围的环境，召唤水元素的力量，将自己和泰拉斯奎的胃壁连在一起，然后开始用力挥砍。

    泰拉斯奎感受到了胃部的疼痛，这也不是它第一次遇到顽固的生物，这种情况下它开始自主呕吐，一般是可以将里面的捣蛋鬼吐出来的。于是，塔巫港城所有居民都亲眼目睹了巨兽飞扑吃皇帝，然后是巨兽坏肚子催吐。他们希望能重新看到皇帝陛下闪耀的金光和火光，但在那堆胃酸覆盖的呕出物中，并没有任何光芒。

    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看巨兽还在打滚，应该是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