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我要揭发
城防千户所的校场上灯火通明，数百名被大半夜从被窝里拉出来的士兵睡眼惺忪，神情茫然的看着点将台上的几道人影，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被仓促集合起来，就连武器都没有带来，所有人都意识到发生了大事，但是却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校场边上那数百名身形彪悍，气质凶煞的大汉更是让他们胆战心惊。 点将台上，唐涵站在林天涯左后方一点，默然注视着台下这数百名茫然的士兵，觉得自己有点高看邓元德了。 根据邓元德交代的，城防所虽然有标配是一千人，但是实际上只有六百人左右，其他的四百人全都被他吃了空饷。 当然，这空饷也不是他一个人有份，包括下面的几个百户，以及乌日海都有份。上下勾结，所以这些年也没人来查这个事情。 此时看着下面这些站个队都歪歪斜斜的城防兵，唐涵哪里还不知道这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邓元德一干人不光吃空饷，而且仅有的这六百人还大部分都是老弱病残，真正的精壮汉子都没有几个。 这年头，当兵的收入太少，凡是有点追求的精壮汉子都去加入各个帮会去了。这些帮会控制着社会上的各个行业，都有长期稳定的收入，待遇比起当兵来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了。 只有那些身体太弱，年龄太大，无处谋生的男人才会选择当兵吃饷，混个饿不死而已。 这样的军队能有什么战斗力？ 唐涵估计，自己派出五十名钉锤兵都可以杀得这六百人片甲不留。 这样的兵来防守一座郡城，如果遇上实力稍微强大一些的山贼恐怕都不是对手。 想到这里，唐涵不仅有点意兴阑珊起来。 这样的对手实在让人提不起劲来啊。 纪纲的脚步声从后方响起，走到唐涵身边低声道：“君上，四面城门都被占道带着人接手了。” 唐涵道：“还顺利吗？” “遇到几个不长眼的，第一时间都处理了。总体顺利。”纪纲答道。 唐涵看着下面这些城防兵，对这个结果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人派出去了吗？”唐涵问道。 “是的，按照君上的命令已经派了人去接应了。不出意外的话七天之内咱们的人就能赶到。”纪纲答道。 唐涵的安排是接手了城防之后立刻派人去长安城传令让跋宏兄妹四人带人过来充实自己在北地郡的力量。 另外，还有自己新招募的三百名长矛兵和两百名弓箭手。 等到这些人全部到来之后，北地郡的安全就有了基本的保证。 林天涯回头看来一眼唐涵，唐涵对他点点头，林天涯转过头去面向下方，深吸一口气后高声叫道：“本官林天涯，乃是朝廷任命的北地郡郡守。” 下面的官兵都抬头看向他，发出一阵嗡嗡声，显然没有人想到这个被人轻蔑的称为“杯中郡守”的郡守大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肃静！”点将台一侧忽然传来一声炸雷似的暴喝声，一下子将所有声音压了下去。 那是黑熊的声音，那些士兵们惊恐的看向他的方向，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林天涯本来还准备一大段开场白，想重振一下自己郡守大人的声威，结果被黑熊这一声暴喝也给震醒了，知道此时不是自己表演的合适机会，毕竟身后那位才是真正说了算的。 于是他继续高声叫道：“你们都听好了，乌日海那个狗贼已经战败被杀了，所以从今天起北地郡再不是他乌日海的天下了。” 这个消息当然是假的，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会跳出来维护乌日海，如果有的话正好可以当一个用来儆猴的鸡。 林天涯话音一落，全场忽然一片寂静，大多数士兵都是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没有人说话。 对于他们这些普遍士兵来说，乌日海死不死的跟他们没多大关系，所以也没有特别的感受。 不过站在队伍最前方，穿戴整齐的千户邓元德却是一脸惊骇的看着林天涯，嘴巴张的老大。 刚才的时候林天涯可是一点口风都没有露，现在忽然当众宣布，让他一下子有点猝不及防的感觉。 难道乌日海真的死了？ 当然，乌日海死了他并不伤心。他担心的是乌日海一死，自己的靠山到了，那么这位重新翻身的林郡守肯定会跟自己算以前的账的，自己以后看来没有好果子吃了。 自己该怎么办呢？是跪地求饶还是连夜逃跑？求饶的话他会饶了自己吗？跑的话又能跑得了吗？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大叫起来。 “不可能！乌将军不可能战败的！” “对的，他手下那么多兵，那些北狄人怎么可能杀的了他！” “林天涯，你不要以为乌将军不再就敢惑乱军心，小心乌将军回来要了你这小子的命！” 众人的目光全部都集中到了说话的两人身上，整个校场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唐涵眼前一亮，自己刚才还担心没有鸡可杀，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跳出来了，真是善解人意的好同志啊。 这么懂事的鸡，一会杀的时候可以刀快一点，让他们少一点痛苦。 邓元德不用回头，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两人是他手下的两个百户。 这两人都有一个共同点，都跟天顺帮的帮主杜子涛是同族，也就是说他们能当上这个百户官跟杜子涛有直接关系。 而杜子涛又是乌日海的人，所以这两人可以说是乌日海安插在城防所之中两颗钉子，而且还都是明钉子。 邓元德也就是吃个空饷啥的，也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所以对这两个钉子虽然看不顺眼但是也忍下了。 这两人一向也是谁都不服，蛮横自大，再加上邓元德这个千户一直让着他们，所以这脾气更是见长。 虽然今天明眼人都知道情势不太对，但是这两个货色却偏偏不自觉，还要跳出来当这个出头鸟。 说白了，这也是他们一向的自大狂妄心里导致的。在他们眼中，乌日海就是这北地郡的天。如今乌日海虽然不在城中，这城中还有自己的族兄弟杜子涛作为依仗。 林天涯这个有名无实的样子货竟然敢来城防所撒野，还散步谣言，污蔑他们的大靠山，这个当然忍不了。 林天涯脸上怒气闪过，但是却忍住了，看着两人的方向道：“你们姓甚名谁，报上名来。” “老子杜达。” “老子杜飞。” 两人腆着肚子大大咧咧的叫道，完全不把林天涯这个郡守放在眼里。 林天涯气的差点向上去直接砍死这两人，但是他知道如果没有后面这位作依靠，自己可能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个人的对手，只好生生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杜达，杜飞，听名字你们应该跟杜子涛关系不浅。那本官再问一句，还有谁也觉得赞同这两人的话，觉得本官说的是假话，如果有的话就往前走一步。”林天涯目光从下面扫过，高声叫道。 “姓林的，你别继续在这掰掰了，赶紧滚蛋。趁着乌将军还没回来，说不定还能逃得一条狗命。这些人当中也许有那怕你林天涯的，但是我们兄弟两人手下的兄弟们却没一个会怂的。你们说，是不是，兄弟们？” 两人往前夸了一步，拍着胸脯很嚣张的叫嚣，结果说完了一回头忽然愣住了，跟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僵住了。 因为他们身后两丈范围内的空无一人，刚才还在他们身后密密麻麻的人群一下子全部退的远远的，看着他们眼神都是跟看着瘟神一样。 “你们干什么？快给老子过来！都过来！平日里跟着老子吃好喝好，口口声声说要为老子出生入死，怎么现在就怂了？赶紧过来，否则老子绝对饶不了你们……” 这个意外让两人瞬间又惊又怒，指着离得远远的手下们破口大骂起来。 他们的叫骂声在寂静的校场上显得很是尖锐，就像两只即将面对屠刀的疯狗一样充满讽刺感。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移动，所有人都看着他们两人，就跟看着两个即将濒临死亡的傻逼一样。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两个人叫骂声也渐渐停息下来。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惶恐和心虚。 这时候，不说别人，就连他们自己都感觉到了自己行为的可笑和愚蠢。 如果他们知道一个叫做傻逼的词，一定会用来形容此刻的自己的。 等到他们彻底安静了下来的时候，林天涯终于说话了。 他的声音平静从容，但是却听在下面的士兵耳中犹如一道炸雷。 “你们都看到了，这两人辱骂上官，欺辱下属，死罪难逃。如果你们被他欺侮过，就站出来揭发他们的罪行恶迹，本官为你们做主。如果没有人揭发，那本官就会让他们两人指认谁跟他们一起勾结作恶的，如果他们立了功，说不定可以将功赎罪。” 揭发他们，死的人就是他们两个。不揭发，这两人就会为了活命而拼命攀咬，如何选择，一目了然。 果然，在寂静了一瞬之后，校场上忽然沸腾起来。 “我要揭发！” “我也要揭发！” …… 人人振臂高呼，一时间好像人人都是正义的化身，都是可怜无助的受害者。 甚至就连邓元德也举起来手高呼起来：“我也要揭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