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馋涎欲滴的小公主
秋去冬天，时光荏苒，转眼已是两月有余。 在唐朝时，关中的冬天还不算太冷，但也只是相比较而言。 对于老百姓来说，穿不上皮衣貂裘，没有足够的钱买木炭或柴火，冬天对他们来说，依旧难熬。 而今年的冬天，却与往年有所不同。带铁皮烟筒的铁炉子，用砖垒砌的火炕、火墙，价格并不高昂的煤炭，给很多人家带来了不同往年的温暖。 即便是皇宫里，也不同于往年，很多宫室都进行了改建，有火墙取暖，外面则是烧火的小房，还能随时供应热水。这对于已经习惯饮茶的宫人来说，更是方便。 徐惠坐在摇椅上，翻看着一本书。身后火墙散发的浓浓暖意，一点烟火气都没有，衣着不多，却也不冷，让她感觉十分惬意。 外面传来了清脆的笑声，徐惠放下书卷，嘴角微抿，露出些许笑意。起身看了一下，还是穿上了大盈库特意裁制的羊绒大衣。 大红的颜色，仿后世女式半开领束腰的款式，红色香木做的扣子，略显随意的腰带。 鞋子也是大盈库作坊的产品，分左右脚的半高腰靴子，羊绒面儿料，牛皮底儿，穿起来舒适。 说实话，徐惠很喜欢这套装束，这个季节穿，不象皮衣貂裘那么沉重，温度又是正好。 如一朵红云，徐惠款款出了殿门，便看见小昭、晋阳、新城和几个宫女在殿前的空地上踢球玩儿，咯咯咯的笑声不断。 据《战国策》和《史记》两部文献典籍记载，在春秋时期，齐国都城临淄就流行起了蹴鞠。 在汉代，由于汉高祖刘邦这位“超级球迷”的推行，蹴鞠逐渐发展成为一项非常专业化的运动，皇宫内开始出现专业足球场，即所谓“鞠城”，设有围墙和看台。 比赛分两队，双方各有队员十二名，以踢入球门的球数多少来决定胜负，是现代足球的雏形。 据说，此后西汉的皇帝如汉武帝刘彻、汉成帝刘骜都酷爱踢球，刘彻踢球时，还令其文学侍从作《蹴鞠赋》助兴。 而到了唐朝，尽管李二陛下也爱看蹴鞠，但当时的蹴鞠却更是女子的娱乐项目。男人嘛，则更热衷于纵马奔驰的马球运动。 而唐朝的女子们对蹴鞠的热爱可不比现在的球迷们差，常常是妆未卸便急着去玩球，还细致的分为有球门和无球门两种玩法。 三个小丫头都穿着羊绒半大衣，有粉色、绿色、浅红，蹦蹦跳跳象三只花蝴蝶在翻飞舞蹈。 小丫头的手上还戴着手套，单皮的，白色、红色两种，摆动着、挥舞着，也是一道风景。 “充容娘娘。”一个宫女从后赶来，躬身呈上徐惠忘戴的手套。 徐惠点了点头，把浅粉色的手套戴上，很紧贴，也很舒服，冷意顿时驱走。 这都是大盈库新推的商品，而只给李二陛下、徐惠，还有长乐、晋阳、新城三位公主进行了订制加工。 要不是李二陛下发话，甭管你是宫中贵人，还是皇亲国戚，想要啊，还就得去市面上买，而徐家商铺则是在长安的唯一指定销售商。 即便如此，手套流到市面的也不多，全部李二陛下指示军器监购买，分发给西北、东北的驻军使用。 而精品羊绒布也是不多，价格也很高；粗纺的倒是价格低，数量也多一些。但对于权贵高官来说，这穿着是体面，却也不太可能会去买。 显然，由于从吐谷浑采购羊毛的渠道开通，毛纺的产量增长很大。而从李思摩那里采购的羊毛，则多数返销回去。 听说入冬以后，毛呢在其部落极受欢迎，甚至有高价倒卖给更北面的游牧民族的。有些脑瓜灵的部落首领已经向李思摩建议，他们也收购羊毛，再卖给大盈库，从中赚上一笔。 显然，徐齐霖当初对李二陛下和李思摩所说的发财之道，现在已经实现。这不仅赚了钱，还帮着李思摩稳定了部族，提高了威望。 经过大半年的筑基发展，大盈库已经走上了正轨，诸项成绩也令李二陛下感到欣慰。 “累不累呀，进去歇息一会儿吧！”眼见三个小丫头冒了汗，徐惠在旁关切地提醒。 “不累，不累。”小昭等人正玩得高兴，纷纷叫着，并不停下。 徐惠轻轻摇了摇头，移动在庭院里走动。花花草草已经枯萎，入眼皆是萧瑟的景色，这让她又想起了数月未见的小弟。 在外面奔波忙碌，只有十二三岁，该有多辛苦。徐惠有时在想，这是小弟在帮自己，而不是她在帮小弟。至于什么官爵俸禄，那么小的年纪哪有那么急迫？ 自从小弟弄来诸多稀奇古怪的器物，又揽下大盈库的差使，还让小妹常入宫陪公主，陛下光顾冰霞宫的次数可是多了一倍不止。 后宫佳丽三千，现在的徐惠已经是李二陛下最宠幸的妃嫔。年轻美貌又有才是一方面，徐齐霖的帮助也是很大。 徐惠琢磨着，又觉得是不是想多了，小弟那么小，能那么懂事？或许是其师陆羽仙长的指点，也说不定。 走到秋千架旁，早有宫女将厚垫子铺好，徐惠淡淡一笑，坐了上去，在悠悠荡荡中，思绪还在飘飞。 李二陛下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正在玩耍的三个小丫头，展颜笑得欢畅。目光一瞥，又看见一个红衣的身影，坐在秋千上轻轻悠荡。 满眼枯黄的颜色，那红色的衣服给萧瑟增添了一抹亮丽。不言不语，微微抬头望着天空，自有一番恬静和温婉。 李二陛下迈步走了过去，本来想悄悄来到徐惠身后，可噤声的手势做得晚了些，宫女已经赶忙下拜，口称“陛下”。 徐惠眼珠一轮，停下秋千，起身转头，施礼如仪，“臣妾见过陛下。” 李二陛下略有些不满地翻了下眼睛，但随即笑着抬手，“爱妃平身吧！” 徐惠起身侍立，却见李二陛下上下打量，捋须笑着颌首，赞道：“爱妃穿着这身衣服很不错，利整中却又不失婀娜之姿。” 徐惠笑了笑，说道：“臣妾觉得很暖和，也比貂裘皮衣轻便。” 李二陛下说道：“价格上虽比貂裘要低，可依然不是平头百姓能用的。或许等到产量再有大幅增长，才有可能造福百姓。” 徐惠说道：“陛下说得是，物以稀为贵嘛，这毛纺产品刚推出，数量又少，价格定然要高。” 李二陛下伸手示意，缓步向殿门走去，徐惠赶忙陪上，见他穿着赤黄常服，却也是呢绒料子，形制却没有改变，谁让他是皇帝呢，徐齐霖可不敢乱改。 要知道，唐朝的开放不仅仅是在文化习俗等方面，还包括衣着服饰。 由于当时与北方游牧民族交往增多，加上丝绸之路的骆驼商队络绎不绝，对唐代服饰影响极大。 随胡人而来的文化，特别是胡服——这种包含印度、波斯等很多民族成分在内的民族装束，令唐代妇女耳目一新。 于是，一阵狂风般胡服热席卷中原诸城，其中尤以长安及洛阳等地为盛，其饰品也最具异邦色彩。 在元稹的诗中曾描述这样的情景：自从胡骑起烟尘，毛毳腥膻满地洛，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胡音胡骑与胡妆，五十年来竟纷泊。 正因为如此，徐齐霖才敢给阿姐，给公主殿下们设计服饰。当然，这只是常服，正式场合则自有朝廷的规制。 “兕子、新城、小昭，歇一会儿再玩儿。”在殿门口，李二陛下停了脚步，笑吟吟地叫着三个小丫头。 见是李二陛下招唤，三个小丫头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来，说笑着走向宫殿。 殿内依旧是暖意融融，这种舒适的感觉李二陛下已经有过，但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徐惠帮着李二陛下脱下外衣，自己也除去呢绒大衣，还得忙着让宫女们把三个小丫头侍候好。 时间不大，众人便已落座，热茶也已奉上。徐惠这里的茶叶种类最多，有给公主喝的，有自己喝的，还有小昭喝的，李二陛下的更是不缺。 “齐霖刚送来了奏报，他正在开封，不日便要启程回洛阳。”李二陛下饮着茶水，开口说道：“看这天气，河水不能结冻，走水路还是要快一些的。” 徐惠有了准确消息，心中舒了口气，说道：“这样算来，再有半个月，他也差不多能回长安了。” 李二陛下点了点头，说道：“此次办差，齐霖着实辛苦了。待回到长安，朕自有封赏。” “臣妾代小弟先行谢过陛下。”徐惠笑着欠了欠身，说道：“辛苦倒不算什么，主要还是差使得办好，让陛下满意才是。” 李二陛下呵呵一笑，说道：“朕自是满意。虽然漕运改革还未竞全功，但只解决了三门砥柱之险，使洛阳存粮源源运来，便是大功一件。” 兕子跑到父皇跟前，仰着小脸眨着大眼睛，有些期待地问道：“徐小郎可说回来带了什么好东西？他可是到扬州去过，那里不是很繁华嘛？” 唐代扬州城址范围由今扬州市区西北的蜀冈之上扩至蜀冈之下，出现了蜀冈上下两重城的格局。若论城市的规模，在当时仅次于都城长安和洛阳。 而要说繁华程度，扬州比长安也差不了太多。安史之乱后，扬州更是跃居第一。所谓“天下之盛，扬为首”。 自汉代大一统以来，扬州便有着丰富的真实可靠的文字记载，凸显扬州政治文化的兴盛。而自汉唐以来，扬州城市一直对江南城市产生着巨大的影响，可以看作是江南的政治文化中心。 而且，扬州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以工商业闻名的全球国际化大都市，有着不同于长安和洛阳的绚丽多姿的城市生活。由于富商云集，扬州充斥着奢靡的气息。 吃有山珍海味美酒佳肴，胡酒胡食亦搬上了酒桌；有的店肆为了招揽顾客，也用胡姬服务；住有楼阁台宇，十里珠帘。富商之家更是“门庭宏壮，傧从璀璨，状若贵人”。 李二陛下宠溺地摸摸爱女的小脸蛋，笑着说道：“朝廷奏报，岂能写无用之事？” 小昭嘻嘻笑了两声，说道：“我却知道哥哥在扬州吃了很多好东西，有清炖蟹粉狮子头、三丁肉包、扬州春卷等等，还让人学了做法，记了方子，带了食材。等他回来，咱们就能吃上了。” 新城听得这些名字，不由咽了口唾沫，还舔了下嘴唇，有点馋涎欲滴的感觉。 兕子也很馋，转头看向小昭，问道：“那他是不是每到一地都能吃到好东西？除了扬州，还有别的吗？” 小昭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说道：“哥哥在信中提到过呀，比如在开封，他就吃了炒凉粉、桶子鸡，还，还有羊肉炕馍……” 徐惠苦笑连连，轻轻干咳了一声。意思是让小昭别说了，没看见两位公主殿下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李二陛下也笑了起来，说道：“各地有各地的食品，因其所出的材料不同，做法不同，名字也是不同。依朕看来，味道还是大同小异的。” 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再有半个来月，齐霖便能返回长安，倒也不用着急。” 大人能忍住，小孩子听了那么多，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小昭眨着眼睛，也看出公主殿下馋得不行，便开口说道：“有些简单的，不用当地食材的菜式，哥哥已经把方子随信送回，我家厨子已能做几样。象那个桶子鸡，羊肉炕馍……” “那现在就去你家吃吧！”新城已经迫不及待，说完便把求恳的小眼神儿投向父皇。 李二陛下挠头，很是为难。 徐惠赶忙解围道：“不若让小昭回去，让厨子做好就马上送来。或者把方子要来，让宫中厨子做，也是一样。” 李二陛下立刻接话道：“朕看把方子拿来吧，宫中厨子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小昭嘿嘿一笑，跳下椅子，说道：“那我回家去找，马上让下人送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