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线
这一晚,段非睡得并不踏实。一方面孙萍的影子在他脑中跑来跑去,一方面又整理着最近的怪事,最重要的是他还得时刻留意着那个老疯子什么时候会推门而入。甚至还有那未知的液体会不会趁着自己熟睡之际,顺着自己的耳孔或嘴巴潜入到自己的体内。 段非就在这样的惴惴不安中度过了难熬的一夜,日出东方之际,疯男人也没有回来。由于受伤的缘故,段非再也撑不下去了,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为什么周围这么冷? 段非的眼前一片漆黑,那该死的呼吸声又开始在他的耳边回响。只不过和昨晚的不同的是,这回的呼吸只有一个,但声音却大得出奇。 段非伸手向四周探索,终于触摸到了一个湿滑的硬物。应该是石壁,莫非自己正身处地xue或山洞中? “这里也一样……”是那个疯男人的声音:“这里到处都是生命体。” 一瞬间,段非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只是不知为何自己却无法起身。 梦魇?!一般人的生活作息不规律,夜里加班熬夜的容易出现这个问题。虽然段非没有这方面的病史,但一想到昨晚自己的确是熬夜太深,会梦魇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就在段非慢慢的调整呼吸,想要重新起身的时候。他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能看到的对吧?” 段非努力地向声音来源的方向转了转头,那个疯男人此时正怪笑的看着他,带着几分得意的那种。 这时段非才发现,自己哪里是被梦魇,分明是自脚至脖子被无数地红色丝线给紧紧地捆绑着。那线正是昨晚那神秘液体体内的血管。 也就是说,段非在睡眠中被无数条细长的血管给绑了个结结实实。段非还能明显的感觉到那血管有节奏的脉动。顺着血管寻找源头,那些血管有的延伸到了窗外,有的延伸到了门外,甚至还有延伸到排气孔和电源插口内…… 段非用力的挣扎,却感觉自己使不出力气来。就仿佛自己的力气都被这些血管给抽走了。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疯男人凑到段非的脸前说:“我就说了这里到处都是生命体,你却不相信。” “是你搞的?”段非怒视着说。 疯男人摇了摇头说:“不是。” 不是?无论是真是假,这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段非感到深深的绝望。 疯男人见段非闭上了眼睛沉默,于是笑着说:“多好的眼睛,闭上可真是浪费了。” “你什么意思?”段非睁开眼睛没好气的说。 “这些线是存在的,也是不存在的。”男人收敛笑容,半认真的说:“你只是看到了老朽眼中的世界。” “所有的事物都是有生命的。”男人说:“一草一木,一石一尘都是生命。都是由点生线,由线生面,由面生体。我们都是体,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们?我们和所有事物都活在维的变化中,所以所有的事物都有生命。” “物理那套我不懂!”段非说:“什么体什么维我都不知道。” 疯男人拿起段非床头柜上的香蕉,那是昨晚孙萍送来的,由于放了一夜的关系,本干净果皮上已出现了一些黑点,说:“香蕉长在树上是活着的对吧?” 段非想点头却发现实在不方便,于是低嗯了一声。 “可把香蕉摘下来,就和生命体分离了,香蕉就不能算是活着的了对吧?”疯男人问。 段非想了想,虽然觉得有问题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于是还是嗯了一声。 “可是呢?”疯男人指着上面的黑斑说:“这是什么呢?” “变质呗。”段非说。 “没错,这就是生命的表现形式之一。”疯男人说:“不明白没关系,就算是石头,它一点点的被风化,变形,也都是它生命的表现。” “少在这儿偷换概念,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段非说:“快点放开我。” “时间其实就是维的变化。只要存在在时间中一切的物体都是生命体。”疯男人不过段非的反叛,自顾自的说:“所有的事物都是由点生线、线生面、面生体,包括时间。” 段非突然脑中闪过一个很多前的画面。拍摄现场那时,三弟段凌昊嘴上说:“万物皆有支点,当点破裂时,线就会断,体就会坍塌,维就会错乱。”然后用手点了一下承重墙,然后就发生了事故。 当段非把这句话喃喃的说出来的时候。疯男人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光,他高兴的说:“没错没错,你竟然知道我下面要说的话。既然所有的物体都是生命体,那生命体就一定会死,这个死不是常规意义上的死,而是直接的瓦解。” “什么意思?”段非还是没有开窍。 疯男人笑着说:“想解开捆绑你的线,就要找到核心的那条,然后找到构成这条心的核心点。只要点破碎,线自然就断了,主要线断开,那被线构成的体也就崩塌了。维会错乱这一说法不可行,因为只有神才能挑战时间。你知道前面那些就足够了。” “这些线到底是什么东西?”段非问:“你别告诉我是墙的组成线,我可没见过墙能伸出触手抓人的。” 老疯子指着段非的眼睛说:“这些东西根本不存在,你只是看到了我眼中的世界。如果你硬要问这些是什么东西的话,我只能说是我脑中的瘤子。” 段非忽然明白了些什么的说:“我如果能找到对的那根线,那岂不是等于帮你治病了?” 老疯子忽然大笑起来说:“假的就是假的,你如果因为头痛而做恶梦,就算你把噩梦变成了美梦,难道你的头痛就会好吗?” 段非一时间又不知该说什么。老疯子接着说:“假的就是假的,只是你把假的当成了真。至于你为什么能看到我眼中的世界,那得问你自己的眼睛了。” “这么说,你一直在帮我?”段非问。 “难道我有害过你吗?”老疯子笑着说:“一个都快死的人,可没那么多闲情雅致来害人。” “还不知道大叔你怎么称呼呢?”段非问。 “江湖上的人都叫我黄半仙。”黄半仙笑着说:“如今我还真是快成仙了。”顿了一顿后,黄半仙打趣道:“你这么躺着不累吗?” “你不是说都是幻觉吗?”段非不明所以的说。 黄大仙笑着说:“你这不是把幻觉的当作了真的吗?还被幻觉限制了行动。何谓真,何谓假,你认为是真的才是真的。幻觉中的事物也存在着点线关系,你知道这点就可以了。”
由于段非是躺着的关系,的确很是不方便,但他还是吃力的向下盯着,那些血管重叠纠缠在一起,有粗有细,根本不知道哪条才是最脆弱的那条。 “万物皆有支点,当点破裂时,线就会断,体就会坍塌,维就会错乱。”三弟的话不断撞击着段非的大脑,他忽然感觉自己双眼剧烈的疼痛,身上的血管竟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似的开始躁动不安,那种类似心跳的律动也开始加重加快。 “在我眼中的世界啊……”黄半仙自言自语的说:“这栋大楼就是一个大大的迷宫,我找不到出口,也丢了入口。” 捆绑着段非的血管此时开始慢慢松开,给段非留出了一定的空隙,至少保证了段非的双手能自由的活动,他的身子也能坐直起来。 “大楼里的病人都是半死的人,红色的生命从他们的嘴中向外涌出,慢慢的,慢慢的,直到消耗贻尽。” 段非的眼中的世界开始转换成了另一种模样,整个病房笼上一层白色的微光,然后微光慢慢转化为无数的线,纵横交错如同一张大大的网,那线虚实不定发着暗白色的微光,和捆绑段非的血管完全不同。 “除了半死的病人就没有其他人,没有任何人,没有亲人,没有子女,没有朋友,呵,到最后我也什么都没有……” 接着这张光网线迅速的向段非眼前靠近,并不断的放大,网上的线慢慢放大成了密集排列的点。 “那流动的生命是何其的美丽,我感谢上苍在临死赐予我了这样的世界。” 所有的点都是微白色的,只有一个点是黑色的。段非本想伸手去触碰那个黑点,但他发现距离似乎有限,于是心里就想如果它自己能断开就好了。可这个想法刚从脑中闪过,他就感到双眼一阵的剧痛。他忙用双手揉了揉双眼。可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个黑点消失了。然后就是地动山摇般的剧烈晃动…… 病房的墙壁和天花板开始一层层的破损,石块不断的向下坠落。段非惊慌的看向黄半仙,可谁知黄半仙的身子竟然也在慢慢的分解破碎,黄半仙带着欣慰的笑容说: “最后的话送给你,你命里多灾,你的眼睛和别人不同,本目。” …… 回过神来的段非,发现自己依旧坐在病房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完好无损,只是没有了黄半仙的影子,而且黄半仙床上的被子也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 不对啊,昨晚回来的时候他的床铺还是凌乱的。还有,黄半仙哪去了?疑惑不已的段非按下了床边的呼叫按钮。 一个二十多岁的护士不一会儿就走了进来,不是昨晚值班的小护士,但段非还是礼貌的微笑着问:“姐,我隔壁床的黄师傅哪去了啊?” “他呀,昨晚半夜送重症监护室了,就在刚才不行了。”护士说。 “哦,谢谢。”段非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但心里却还是有些不是滋味,就好像自己刚认识个朋友,瞬间就失去了他一般。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时间上对不上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