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世途艰险今方知(下)
碰巧,魏都有事出去了,嫣红正同一个侍女玩牌,见上次的公子来了,忙把侍女支开。嫣红手里拿着粉红色手绢,招展地朝云郎走来。云郎后退了步,道:“魏大人可在?” “你是同我说话吗?”嫣红用手绢在云郎眼前抖了抖,Y笑道。 “姑娘不说算了,在下告辞了。”云郎转身要走。嫣红娇啧道:“你不想见魏大人了?” “姑娘肯告诉我?”云郎问。 “这是你问话的态度吗?”嫣红问。 “姑娘要我怎么样?”云郎问。 “你离我这么远,难道怕我吃了你不成?”嫣红道。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我怕对姑娘影响不好。”云郎道。 “你真的这么为我着想?”嫣红柔声道。 “姑娘可否告诉我魏大人在哪里?”云郎问。 嫣红笑了笑,转身走到桌边,倒了杯酒,缓缓地来到谭复礼身边,举起酒杯,道:“吃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 云郎看了看杯里的酒,又看了看嫣红,道:“姑娘说了可算?” “不相信我?那就算了。”嫣红要把杯子拿回去,云郎伸出手道:“希望姑娘守信。”嫣红得意地笑了笑,自己喝了一小口,把杯子递给云郎。云郎咬了咬牙,把杯里的酒喝了。嫣红拿着空杯子笑着道:“这就是了。” “姑娘可要说了。”云郎道。 “其实那,你已经看清楚了,魏大人不在这里。”嫣红道。 “什么时候回来?”云郎问。 “或许今日回来,或许明日回来,又或许后日回来。”嫣红道。 云郎知嫣红耍他,心想在问也问不出什么,只有明日再来了。 “不打扰姑娘了。”云郎转身出了房间,循着来时的路,正巧看到四个轿夫抬着一顶轿子停住。云郎当是魏都,走过去,悄悄隐身于树丛中。从轿内下来一个胖胖的身着官服的人,簇拥着进了内门。魏都从里面笑脸迎来。 “黄大人亲自前来,下官不曾远迎,还望赎罪。”魏都下跪道。 黄权,也就是魏都口中的黄大人,正是魏都的上司。平日他不曾接见过魏都,今日亲自前来,魏都心里没了主意。黄权从魏都身旁走过,负着手道:“起来吧。” 黄权进了房间,魏都跟进去,拱手低头站着。黄权挥了挥手,跟随黄权的侍卫退下,房间内只有黄权和魏都了。黄权冷声道:“让你办的事可做好了?” “下官已把谭思成抓进了地牢,单凭大人发落。”魏都道。 “很好,很好。”黄权从怀里拿出一个密函,递给魏都道,“这是王爷给你,下一步照着里面所说的做,不得有半点差错。” “下官明白。”魏都跪下,双手接过密函。黄权干咳了声,Y声Y气地道:“有多长时间,你没有到我府了。” 魏都愣了愣,忙道:“下官本打算明日就去,既然大人来了,就请大人带走好了。” 魏都出了房间,不多时,魏都捧着一个盒子进来。黄权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在两排金元宝。黄权含笑地点点头,盖上盒盖。“本府还有事情,就此告辞了。” “大人慢走。”魏都跪着把黄权送出。等黄权的轿子完全不见了,魏都方站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苟步仁轻步进来,抱拳道:“大人,姓云的那个小子来了。” 魏都深吸了口气,挺起肚子,傲然道:“让他进来。” 苟步仁把云郎带进来。魏都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了方才狼狈的样子。云郎向前一步道:“草民叩见大人。” “东西你可带来了。”魏都问。 “大人可答应放人了?”云郎问。 “先把东西拿出来。”魏都道。 云郎从怀里拿出银票,苟步仁接过去,数了数,对魏都道:“大人,只有两千九百两。” “怎么少了一百两?”魏都问。 “小生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云郎道,“只要大人放人,小生日后定会奉送一百两。” “放人?哈哈……”魏都大笑,忽然变脸冲外喊道:“来人,把此人给我绑了,压入大牢。” 云郎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了片刻。等两个侍卫进了房间,云郎才明白怎么回事,他用手指着魏都,却一句话说不出。魏都望着云郎,脸上堆满了得意而又J诈的笑容。两个侍卫反扭过云郎的胳膊,押着他离开房间的瞬间,他明白了从头至尾都是一场Y谋。只是他的觉悟太晚了。可是,话又说回来,即便是他第一时间发觉了这个Y谋,又能怎么样?能看着父亲关在牢笼里而远走他乡吗? 人生总有许多无奈。有好多时候,我们要做一些无望的事情。在这样那样的原因中,我们失去了自我。破却世俗,赤条条,来去无牵挂。说的容易,有几人能做到?生而为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或许是一个情字。感情,友情,亲情,恋情,还有不情之情。总是累人的。 有一个时辰,云郎还没有出来。侍书等的不耐烦了。几次想冲进去,可看到门口处两个恶煞般的侍卫,到底还是退缩了。又过了半柱香,有个老汉,挑着两个空箩筐从里面出来。被侍卫拦住了,老汉是知道规矩的,从怀里摸出一些碎银子,谄笑着给了两个侍卫。钱能通神,恶煞般的两个侍卫急忙把钱放进怀里,露出卑鄙地笑容,放老汉出来。侍书心有所动,等老汉离开,从怀里摸出仅有的伎俩碎银,谄笑地走向前,把银子交给其中的一个侍卫。那侍卫用手颠了颠银子,略带遗憾地把银子放回怀里,满脸不悦地道:“有啥话,快说。” “方才有个公子进去,劳驾爷带个消息。”侍书道。 “方才?有人进去吗?”那侍卫问另一个侍卫。 另一个侍卫想了想道:“有一个,挺白净斯文的。进去有一个时辰了。” “他是你什么人?”接了银子的侍卫问侍书。 侍书多了个心眼,撒谎道:“也不是什么人。我是附近客栈的伙计,那人没有给钱,说是忘记带了,要去拿钱,让我跟来,我看是县衙,就没敢进来。在外面等了半天,也没见他出来,心里有些怀疑。” “呵呵!……”那侍卫带有幸灾乐祸的意味笑了笑道,“你和你们老板被那个人骗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侍书问。 “实话告诉你,进去的那个人可是朝廷的钦犯,估计现在已经被老爷抓起来了。你还是赶快回去吧。”那侍卫道。 侍书听了这话,“啊!”地一声,脑袋里一片空白了。 当侍书得知云郎被抓了起来,犹如当头棒喝。虽然他对于这个结局早有所料,可听到侍卫的话,还是接受不了。看到侍书魂不守舍,那个接了钱的侍卫还以为侍书是心疼钱,担心回去后没办法向老板交代。便道:“碰到这事谁也没有办法。听我一句劝,你还是赶快走吧,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 最后一句话侍书听进去了。的确,这里不是他呆的,如果有认识他的人,让县太爷知道他也是云府的人,后果可想而知了。当然,侍书并不是贪生怕死的人,虽然他只是一个仆人,可有时候,一个人的人格并不因他的身份而有所差别,更何况,侍书与云郎的感情是不容怀疑的,若是云郎真的死了,侍书也不可能苟且了。 可是,从现实出发,侍书能在悲痛中没迷失自己,这一点侍书难能可贵。侍书心想,如果自己再进了监狱,公子就彻底无望了。为了公子,为了云府,他侍书还不能把自己无故地葬送在监狱里。 侍书走了,边走边回头望,他是舍不得云郎,可在两个侍卫看来,侍书是舍不得云郎欠下的银两。在这个世道上,又有谁不爱钱财,推己及人,原本是人们最基本的想法。也要感谢这个习以为常的想法,隐瞒了侍书的身份。让侍书很容易地抽身退出。 侍书去了刘老伯家,尽管他心里知道,刘老伯只是一个依靠云府而生存的无用老人,可在危难的时候,他却只有这么一个平日最为不重视的人投奔而去了。看到侍书失魂落魄地进来,刘老伯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倒了杯水,递给侍书。侍书接过水杯,只是端着。刘老伯并没有劝侍书。对于云府的沦陷,从始至终,刘老伯是看在眼里的。尽管他也会同情,因为他相信官府所说的那些罪名都是莫须有,对于云思成的为人,他比谁都清楚,可他并不认为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好人就能平平安安一辈子。对于这一点他是深有体会的。 仔细说来,刘老伯并不是江南人,他并未对任何人说过他的老家是在胶东一带,即便是云思成,他最敬重的人,他也没有对他讲述过他那难堪的忘事。从表面上,我所说的表面是指官府的文献,刘老汉是个杀人犯。在十年前,刘老汉杀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邻村的陈二赖,女的是他的老婆。至于为何杀人,官府没有具体的解释。当然,在北宋,法律还是比较开明,比较人性化,至少比一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要好一些。如果刘老汉很真诚地把自己的杀人动机像官府讲述清楚,他还有百分之十的希望,遇到一个开明的县太爷,就像之前的老包,或是之后的海瑞。可刘老汉认为这件事情是难于启齿的,所以,他选择了做一个逃犯也不要证明自己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