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让我拽你下来?
此时钱肃乐的眼中,有一种莫名的悲壮。 他认为自己做得没有错,他在为这个已经灭亡了两年的大明朝尽他最后一份力。 这种悲壮很能感染人,跪在地上的陈子龙等十来人,此时不约而同的站起,一个个眼神坚定,向朱以海郑重行礼,齐声道:“臣等恭请监国殿下升阶登基,即皇帝位。” 十几人同声,压过了朱以海反对的呼声。 朱以海的脸色顿时惨白,他此时想要的就是逃,逃得远远的,不再想宫中的那张椅子,不再想监国,甚至他连王爵都不想要了,只想逃离这个险恶之地,逃离身边这群疯子。 对,这个时候,朱以海心中,就觉得面前这些人是疯子。 钱乐肃再次引领群臣呼喊道:“臣等再次恭请监国殿下升阶登基,即皇帝位。” 朱以海瞬间冷汗淋漓,退路已经被钱肃乐等人挡了,他只能调头向承天门里跑。 钱肃乐与陈子龙眼神交汇,神色坚定地同时起步,向承天门中而去,身后十来官员,一样神色凛然,追随而去。 这是一场悲壮的仪式。 几乎已经瘫软的朱以海,被群臣以挟制的方式,搀扶到了龙椅之上。 钱肃乐和陈子龙,引领群臣磕拜于地,“臣等三次恭请监国殿下升阶登基,即皇帝位。” 而此时,宫外马蹄声和军队的踏步声传入。 吴争到了。 随着殿门“吱呀”作响,吴争的身影出现在了奉天殿(相当于太和殿)门口,殿门高耸,显得吴争的身影,异常地瘦削。 可殿内任何一个人都不敢轻视这抹身影。 朱以海一见到这抹身影,“噌”地从龙椅上窜起,急呼道:“吴争,孤不想登基,是他们……他们逼我的。” 这声音带着悲凉、说是凄惨也不为过。 而钱肃乐、陈子龙一左一右,向前逼上。 钱肃乐沉声道:“陛下,请顾及帝王的体面!” “臣等恭请吾皇,顾及体面!” 朱以海愣住了,就这么……自己成了皇帝了? 没年号、没军民朝拜,甚至连龙袍都还没有换上,自己就这么成了皇帝了? 这是哪门子皇帝啊? 看着齐齐拜伏在地上的钱肃乐等人,朱以海热泪迸涌。 他哽咽道:“诸爱卿……平身!” 这个声音回荡在奉天殿中,显得异常可笑、可叹……悲壮! 朱以海的骨子里,还有着朱家统驭华夏三百年的威严。 在最后的这一刻,朱以海终于显露出一个帝王该有的风范。 既然逃不过,那就面对吧,与其屈辱地死去,不如死得体面些。 朱以海的腿在颤抖,甚至声音都在颤抖,但他终于站着,面对吴争的到来了。 钱肃乐在笑,陈子龙在笑。 他们在听到朱以海说出那句“诸爱卿……平身”之后,就笑了。 他们笑得很舒畅,笑得很灿烂,就象是他们赢了。 他们觉得,一切都值得了。 十几官员起身之后,齐齐转身,面对奉天殿门口,右手撑着门框,却没有跨进门槛的吴争。 他们的神色异常的平静,似乎根本没有想到,接下来是怎样的下场一般。 这是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悲壮,吴争不懂,但他可以理解,如果换作是他自己,也会骄傲地站着去死。 吴争没有进门,一直在看着这些君臣的“表演”。 既然事情已经有了结局,何不让这场“演出”圆满地完成句号。 直到朱以海喊出“诸爱卿……平身”,直到十几个官员齐齐转身面对自己。 吴争也笑了,绝不是讥笑。 不管是这些人的想法和做法多么可笑,但他们的精神,让吴争不敢去讥笑。 华夏、汉人王朝能传承数千年,就是这种精神,引领着汉族不灭。 可吴争明白,这种精神,被他们用错了地方,如果用在对付建虏身上,该有多好! 吴争开始迈进,一步一步,每一步都很慢,如同双腿灌了铅一般。 这是吴争在向这些人致敬,为他们所展露的精神致敬。 吴争身后没有人,就这么一个人堂堂正正地迈过门槛,一步一步走向朱以海。 “吴争,见吾皇陛下,为何不跪?”钱肃乐厉声喝道。 “吴争,见吾皇陛下,为何不跪?”群臣齐喝道。 吴争止步,慢慢转身,从每张脸上看过,除了钱肃乐、陈子龙,每个接触到吴争眼神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倒退一步。 就便是执掌生杀者的气势,上位者的威严。 无须说话,举手投足之间,就可震慑人心。 吴争再次抬脚,在一脚踏上金銮殿台阶的时候,朱以海终于有了勇气,大声喝问道:“吴争,你敢目无君上?” 钱肃乐等人随即涌上来。 吴争沉声喝道:“站住!” 所有人都不动了。 吴争微微晃动身躯,道:“我没带兵器。但,如果你们逼我,那就另当别说。” 一句话,让所有人不敢再动。 吴争看向朱以海,一咧嘴笑道:“是你自己下来,还是让我拽你下来?” 朱以海张口结舌,呐呐道:“朕是皇帝!你……你就算要杀,也该给朕一个……有个皇帝的体面吧?” 朱以海的气度维持的时间真得不长。 能维持一刻,就已经是他的极限。 或许,这也是他在历史上,无法统率吴越明人抵抗清军,最后流亡海上直至灭亡的原因吧? 吴争夸张地惊愕道:“你是鲁王,何时成了皇帝?你是哪朝的皇帝?宫外数万大军,数百万子民,谁知你是皇帝?快下来吧,别贪玩,这位置可不是好坐的。” 这一番话,让所有人震惊。 悲壮的拥立,悲壮的登基,悲壮的打算殉国,自以为舍生取义,不想被吴争这番话一说,倒成了一场玩笑,一次儿戏,一幕闹剧。 别贪玩? 这是玩耍吗? 有以鲜血和性命玩耍的吗? 钱肃乐心中有种莫名的愤怒,他骈指指着吴争道:“陛下乃皇室近支,如今宗室凋零,陛下继位乃顺天顺势,你身为人臣,却羞辱君上,逆臣面目可憎,今日我等就算血染金銮殿,他日你之恶名也将为世人所知晓,天下忠义之人,必人人得尔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