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三十八章 夏完淳力挽狂澜
此时的天色,已经渐渐亮起,这种惨烈,让周边民居中从门缝看到的百姓纷纷掩目。 也有烈性之精壮自发地收拾落单的清兵,但往往被反杀。 这场血腥的战斗,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 直到数条街道被鲜血染红,粘稠地血液,脚踩在上面发出渗人的“叭叽”声。 半个时辰,五千余京卫尽没。 然而,正是这半个时辰,让夏完淳的建阳卫顺利渡河完成,顺带着夏完淳还临时“拐”走了朝廷用来阻隔民众的三千禁军。 而此时,经过半个时辰惨烈肉搏的清军已经到了强弩之末。 面对着迎面而来的建阳卫,他们勉力迎战。 当夏完淳在大街上看到黄姓千户时,黄姓千户身中数刀,一条胳膊已经不见,鲜血梁红了他身上的军服。 夏完淳扶起他的头时,黄姓千户眼神已经开始涣散,他呐呐道:“卑职……是忠臣吗?” 夏完淳用力点点头,大声道:“是!” “那卑职就……放心……了!” 夏完淳为他掩上依旧睁着的眼睛,叹息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一万多明军生力军,突击一支伤亡超过四成、精疲力竭的清军,结果可想而知。 夏完淳部以犁庭扫穴之势,将这支入城时有八千余人的清军,硬生生击退。 当清军被赶出金川门时,仅剩下不足二千人。 而当建阳卫重新封住金川门时,尼堪调来的另一支约六千人的清军,正好赶到城外。 可谓险之又险! ……。 泰兴城。 卯时初,经过一夜的休整,吴争下令北上光复泰州。 然而,在出城不到五十里处,与池二憨的杭州卫迎面遇上。 吴争这时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一个歼灭喀尔楚浑的机会。 愣了好一会,吴争冲着池二憨大骂道:“你小子就不能早点攻来?” 这太不讲道理了。 池二憨闷声怼道:“我也不知道少爷会亲自率火枪营来……况且喀尔楚浑有数万人,以杭州卫一卫之众也吃不下啊。” 吴争迅速转变话头,骂道:“我不是叫你攻泰州吗?你小子擅自南下,这还敢犟嘴?” 池二憨被骂得有口难言。 吴争怒瞪一眼道:“给你个机会,立即率杭州卫占领西北方向西溪镇,死死挡住喀尔楚浑北逃,速度要快。” 池二憨连忙应是。 吴争转头问蒋全义道:“你部东进至黄桥镇,守住就行,防止喀尔楚浑南下。” “是。” 转向宋安,“你带五千火枪兵,向如皋方向逼近,如遭遇喀尔楚浑部,可将其引向西溪镇,也可引向南边白蒲镇方向,鲁之域部已经占领白蒲镇。” “是。” 吴争自己率三千火枪兵,继续向泰州挺进。 以池二憨部在北为砧,以鲁之域部在南为案,以蒋全义部进逼、诱敌,以自己掐住通往江都的泰州。 这就象是织起了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将喀尔楚浑部牢牢地罩住了,喀尔楚浑只有一种脱离的可能,那就是他有先见之明,直接到海边,收集海船出海,由海路北上,方可有脱出包围的机会。 可问题是,喀尔楚浑能有这份违抗多尔衮命令的决绝吗? ……。 泰州城,已经没有任何清军驻守了。 原本是由六百人的,可在溃兵带来喀尔楚浑部两战皆败的“噩耗”后,这些降清的明人,席卷了泰州城的府库钱财,早逃了个没影。 而泰州城的百姓,早已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自己的子弟兵。 子弟兵,真不夸张。 年前,吴争亦攻至泰州,因局势所迫,不得不与多尔衮和谈,然后退出泰州。 当时一个泰州城老者,带着无数百姓,敬了吴争一碗黄汤,让吴争记忆犹新。 泰州百姓,向吴争献上了他们数千子侄,而如今吴争麾下火枪兵中,有不少就是泰州子弟。 所以,听闻北伐军到来,几乎挨家挨户,都涌出城外欢迎自己的亲人。 一个老者上前来,他噙着一眶浊泪,“大将军乃信人!一年不到,王师再返泰州城……敢问大将军,此次还走吗?” “大将军,此次还走吗?”数以万计的百姓大声问道。 这其中包含着多少的期盼和多少煎熬! 吴争是真的犹豫了,他是真不知道,这场战争并非在计划之内,而是完全失控了。 原本只是一场清军的报复战,明军只是防御,最多只是主动防御。 可现在,当多尔衮摆出这么一副不依不饶的决然架势,这场战争越来越向着决战奔去。 问题是,吴争还没准备好。 为了这场战争,军工坊赶了近四个月工,才装备了八千火枪兵。 昨日一战炮击,打掉了库存近三成的小炮炮弹。 粮食、物资补给都没筹备。 怎么回答? 吴争的沉默,让百姓们一阵唏嘘。 那老者抿着掉光了牙齿的瘪嘴,抹了把泪,转头对乡亲们道:“有什么好哭的,王师一年间两次攻至泰州,日后就会有三次、四次,真正光复之日不远矣!” 说到这,老者转过头来,近乎以乞求般的眼神望着吴争,“大将军,老朽说得对吧?” 吴争的心里被狠狠地一揪,一阵酸楚,让吴争不得不低头、抬手、抹眼,来掩饰自己的失控。 “不对!”吴争猛地抬头,大声道。 老者如遭雷击,呐呐道:“难道……难道王师不再北伐吗?江北将从此沦为异族土地?” “不对!”吴争深吸一口气道,“因为,这次,我们不走了!就算战死在泰州,北伐军也不走了!” 这话一出,在经过短暂的寂静之后,震天的欢呼声响起。 有百姓、有士兵,无数的人在雀跃,父母寻找着自己的孩子,孩子自己的爹娘,然后拥抱在一起。 这种热烈感染着每一个人,不是泰州籍的士兵们羡慕地看着。 而这时,无数的民众涌向这些士兵,他们热烈地拥抱着。 对,或许他们都不认识,可这时,他们都是亲人,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汉人。 吴争破天荒地没有下令去阻止这一团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