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朱慈烺死了
吴争担心的是,蒋全义会由此意志消沉,这一仗太残酷了,蒋全义部起兵时有六、七千人(其中泰州新兵四、五千人),到此时交换回来的,仅十数人。 被十倍之敌围歼,整个北伐军参战序列中,唯其部伤亡最重。 加上蒋全义力战至最后被俘,看破生死、意志消沉,也在情理之中。 然而,此时蒋全义中气十足的嗓音,打消了吴争心中的担忧,老兵不死! 吴争强忍着要掉落的泪,笑骂道:“我真担心你废了!” 蒋全义一样强忍着泪水,然而终于掉落下来,可依旧笑道:“大将军难道就不担心末将降敌?” 吴争上前拥抱着蒋全义,哽咽道:“若你降了,那这天下,就真没救了。” 蒋全义挣脱吴争的拥抱,单膝行跪礼,大声道:“禀报大将军,末将所部六千七百八十三人,此战,无一人溃退,无一人降敌……请大将军允我部归建!” 吴争肃容,郑重道,“同意你部归建。” 当吴争伸双手搀扶之时,蒋全义终于嚎哭出声,“王爷……王爷……都死了……我愧对王爷……无颜面对泰州父老啊……就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啊……呜呜。” “哭什么?!”吴争厉声喝道,“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受封靖江伯,然后回家买上百亩地,讨个婆娘从此安生过日子,要么打回去!” 蒋全义抹了把泪,起身笔直地昂首站着,“末将恳请大将军,重组靖江卫!” “可!” ……。 黄道周卸去首辅之职,但依旧以文华大学士为阁臣。 钱肃乐入阁,接任首辅。 莫执念接任户部尚书。 马士英去应天府衙走马上任。 夏完淳以十九岁之龄,正式由太平侯晋卫国公。 廖仲平晋宁国侯。 这场历时二十多天的战争,短暂但异常激烈。 义兴朝,连同吴争的北伐军,伤亡惨重。 说都精疲力竭是轻了,准确地说,打瘫了! 可清军也没占到什么便宜,双方占损相关无几,但金山、杭州两卫分别控制了泰州、通州等州府,而吴争所率的那支杂牌军,甚至占领了扬州府治——江都。 这等于半个扬州府,已经光复。 可尼堪部却只能从大胜关西南乖乖撤退,渡江回到江浦。 所以,在义兴朝的宣传中,明军大胜! 收复故土失地,自然是大胜! 就算朝廷很难派兵涉足江北之地,可毕竟半个扬州府已经是汉人之地,上面飘扬的是北伐军的日月旗。 半个扬州府不大,但对于战略上的意义却是重大的。 长江天险已经规避,北伐不再需要以靖江一地为跳板。 同时,长江近出海口的整个江面,完全处于北伐军的控制之下,也就是说,经由大运河的南北商贸,从此置于吴争的控制之中,再不受清廷所掣肘。 而双方条约签订,让双方包括大将军府在内,都有了休养生息的机会。 谁都明白,这只是一次妥协,可谁都在珍惜这个难得而短暂的“和平”时间。 让自己努力地喘息着,然后,挥出不负自己、不负天下的一拳。 北伐军第八卫——泰州卫由此诞生,编制一万人(这是双方条约规定),但预备役,却高达六千人,兵员由杭州、金山、靖江三卫各抽调三百老兵为骨干,以新征江都、泰州周边良家子为基础,从战俘中遴选出六千人充入预备役。 泰州卫防区为江都至泰州、如皋,陈胜调任指挥使,黄大淳为副指挥使。 王朝先的舟山水师返回归建,整个江域由于张名振吴淞水师接防。 杭州、金山、沥海三卫归建。 蒋全义正式上任靖江卫指挥使。 ……。 朱慈烺死了。 死在吴争要离开应天府的前一夜。 听闻黄道周前来禀报时,正在安排离京事宜的吴争,惊傻了。 吴争立即在书房传见莫执念、马士英二人。 “丹阳王死了,你们干的?”吴争阴沉着脸,但语气平静。 莫执念、马士英闻声跪下。 莫执念指天发誓道:“若老朽与此事有半点牵连,任由王爷处置。” 吴争慢慢转向马士英,“那就是你了?!” 马士英苦笑道:“马某倒是想啊,可莫老荣来酒楼一番话,马某岂能听不出王爷的警告……哪还敢?” 吴争凝视着马士英,许久,“当真?” 马士英依旧苦笑道:“事都发了……若是马某所为,有何不敢认的?况且没有莫老襄助,马某手中无兵无卒,哪有本事在宫中行刺?王爷太高看马某了。” 吴争仰头吐出一口长气,“我信!你二人随我入宫。” ……。 朱媺娖跪在朱慈烺的遗体前,恸哭如杜鹃泣血。 数十朝廷重臣、宗室皆低头垂目,肃立两边。 吴争向朱慈烺遗体行礼之后,转向朱媺娖,“敢问陛下,丹阳王死因为何?” 朱媺娖泣道:“兄长在寝宫……悬梁。” 吴争转身,慢慢走向帘后朱慈烺遗体。 朱慈烺已经被入殓,面容平静,甚至嘴角还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吴争冲马士英施了下眼色,马士英上前查看。 好一会,马士英抬头,向吴争微微点头。 看着朱慈烺的遗容,吴争有种身在梦中的迷茫。 这个饱经磨难的前明太子,出现的突然,走得也略显突兀。 自尽殉国,倒成了他家一脉相承的魔咒了。 吴争心里其实不恨朱慈烺,此时还涌起些同情,哪怕朱慈烺不断地针对自己,甚至派禁军追杀自己。如果不是二者有尖锐的利益对立,吴争认为,或许二人能成为朋友,可以谈心的朋友。 朱慈烺确实在做事,这一点,不可抹煞,如同崇祯帝。 性格的缺陷,不能成为抹煞功绩的借口。 可惜的是,这三年在位,朱慈烺依旧延用了他父亲的方法,想以自身的节俭、勤勉来激励臣民的追随、效仿和拥戴。 他依旧用他父亲的方法,想以激昂的方式来唤醒皇室、士族、官员已经根本不存在的忠诚。 他依旧用他父亲传授和自己领悟的帝王之道,来纵横捭阖。然而,这延续了千年的帝王之道,给不了他应对国破家亡危局的有效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