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九章 人一瘦啊,压不住福
但,沈致远从没有想过,自己要向多尔博进谏,去进攻海州。 因为沈致远同样清楚,不管是从情义上过这个坎,还是与吴争结下不解之怨,这两条,他都做不到。 而他同样做不到的是,面对已经怀孕的东莪,故意去祸害多尔博这个小舅子,况且,多尔博平日里确实对他不错。 但沈致远没有想到的是,他此次为多尔博谋,主动卸下军权,赋闲于益都,结果,新军就在他的眼鼻子底下,进攻了海州,他做为新军主帅,却毫不知情。 这让沈致远绝对接受不了。 一个有野心的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自己认为已经牢牢控制的权力,在无形之中被他人偷窃。 对,就是偷窃! 不管是济席哈、蓝拜,还是兖州的多尔博,动了自己的蛋糕,都是沈致远无法容忍的。 这也是沈致远听闻消息时,在东莪面前情绪骤然失控的原因所在。 但沈致远此时并没有想率兵叛乱或者自立,因为他很清楚,如果突然起兵,他就只有两条路走,一是投向清廷福临麾下,与多尔博抗衡,可这样一来,还不如在多尔博手下舒适。 第二条路,那就是投回吴争麾下,可……沈致远不甘心,这数年来,自己委屈求全、刻意奉迎,好不容易得到了如今的权力和地位,就这么舍弃了? 沈致远并不排斥在手下做事,可,这肯定没有作为与吴争地位并列来得畅快。 人,都有梦想,也需要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权宜之后,沈致远才没有当场对济席哈、蓝拜发难,仅仅是杀了一个副将来泄愤,并以此警告济席哈、蓝拜。同时,他同意了济席哈、蓝拜继续指挥他的新军,这也是沈致远的妥协态度,因为一旦拒绝了济席哈、蓝拜,将新军带走,那么等于是违逆了多尔博的命令。 沈致远放走蒋全义,一是为了情义,二也是为了给济席哈、蓝拜一个警告。 沈致远既然决定,还不与多尔博撕破脸,那就只有妥协。 但沈致远随后带着一部分新军,返回滋阳,这一样是无声地在警告多尔博,这事,你过界了! ……。 济尔哈朗最近瘦了。 哪怕是用参汤漱口,拿羊奶泡澡,也不顶用。 就象他如今挂在嘴边的话,“人一瘦啊,压不住福……。” 这半年时间,济尔哈朗忙着清算在朝多尔衮一派,这或许是济尔哈朗此生最大的功勋了。 清算,结束了自皇太极逝世以来、长达数年之久的皇室内斗,还权于皇帝,使朝廷在入关之初、百废待兴的关键时期实现了政治稳定。 虽说多尔衮尸骨未寒,可政治从来不同情弱者。 人走茶凉,此为题中之意。 济尔哈朗确实功不可没。 无数的重臣被废黜、流放、抄家,在完成福临旨意的同时,济尔哈朗取得了他此生最大的影响力,也是,搂草打兔子嘛,闲着也是闲着,银子去了复还,在一系列地清算中,济尔哈朗延揽了一大批改投到他麾下的官员,同时,聚敛了数不清的财富。 难怪他瘦了,都说数钱最伤神,这哪能不瘦呢? 要换个人,真就是皮包骨头了,好在济尔哈朗是皇族贵胄,勉强还顶得住。 武英殿中,诸臣的位置有所改变。 济尔哈朗做为新任叔王,不可阻挡地站在了最前列,与福临仅一步之遥。 这个位置,确实馋煞了许多人,甚至连原本一条船上的洪承畴、范文程之流,也眼馋得紧。 可他们没办法,最大的功勋,也难抵出身哪,谁让他们是汉臣呢? “王叔,海州一落,我军是不是能挥师南下了?” 福临此时是摩拳擦掌啊,也是,连多尔衮、多铎兄弟都奈何吴争不得,反而命丧他手,如今,自己刚一亲政,就搏了个开堂彩,这让福临心中满满的万丈豪情啊。 这时他若是起身走几步,都能自觉得带着王者神风、霸气的。 福临不这声亲切地“王叔”,令济尔哈朗心里如同吃了蜜水般地妥帖,他老脸上的沟壑,全挤到了一处,那叫一个……老成! 咳,老成谋国嘛。 济尔哈朗微微躬身,道:“回皇上话,我军势如破竹地攻破海州城防,实乃祖宗有灵、皇上英明神武,也是我军将士作战勇猛、奋不顾身之故,更有朝堂诸公运筹帷幄之功……。” 啧啧,这开场白漂亮得,简直就没谁了。 也对,都说济尔哈朗谦逊、稳重嘛。 他与多尔衮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懂得做人。 这番话,让边上听得人,无一不在心中称赞济尔哈朗有能为、识世故、会来事。 福临此时是人逢喜事倍儿爽,漂亮话又应景,于是“咯咯”笑出了声来,虽说不符合帝王风范,但,也算是与臣同乐了。 济尔哈朗话锋一转,“……但,若说凭海州大捷,朝廷就决定挥师南下,这……怕是有失斟酌。” 福临一愣,问道:“这又是为何啊?我军大捷,士气正旺,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今正是趁胜追击、扩大战果之际,王叔为何认为挥师南下会有失斟酌?” 济尔哈朗向身后范、洪等人扫了一眼,然后躬身回道:“皇上容禀……其一,能攻破海州,睿亲王麾下新军功不可没,可新军不受朝廷调度,济席哈、蓝拜此次可用,下次就未必能指挥新军了。其二,不仅仅是建新朝国库空虚,我朝国库也是捉襟见肘,海州一场大战,朝廷以百万巨银许以睿亲王,并许以济席哈、蓝拜晋爵两阶,这样的代价,朝廷无力负担第二次了……再则,江南吴争不是善类,他不可能甘心吃个哑巴亏,海州城失守,北伐军必定聚集来犯,故,如今朝廷首先要做的是,想法固守海州,击溃来犯之敌,才是首要之事……请皇上明鉴!” 福临听了,有些懵,大有被一瓢冷水从头淋到脚的味道。 也对,象福临这样的年纪,遇见了顺风势头,怎么不会豪情万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