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完蛋了
现在七八名阴阳派的弟子就尴尬了,原本就算他们胜,也是胜之不武。因为栾烨出的这道题本就有点狠,别说他们这些士子,就连稷下学宫的十杰也未必能够回答出来,而苏秦仅仅是个黔首。 “我去一趟茅厕。”蔡盛苦笑对一众师弟道,在路过苏秦跟前时,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度悄悄打了一个眼色。 等他转过走廊,苏秦拱手对大厅之人笑笑,“在下方便一下,失陪片刻。” 说罢,匆匆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张仪和姜杏儿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 苏秦刚走过一个回廊。 人影一闪,差点吓他一跳。 “咳咳,” 蔡盛走到苏秦面前,尬笑着压低声音,“苏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秦微微一笑,随他来到茅厕后面的角落,就见蔡盛从怀里钱袋取出一个金饼子,塞到苏秦手中,干笑道,“这顿饭我们请了,再多给苏兄一个金饼,还请笑纳,咳咳,那么这狗叫和狗爬……” 苏秦笑眯眯看了手中金饼一眼,颠了颠,分量十足,蔡盛且喜且鄙。 不料苏秦手一抖,又将金饼抛回蔡盛手中,正色道,“人无信则无立,你当自己是什么,又当我苏二是什么?” 看来这小子比自己想象中更贪啊,蔡盛咬咬牙,又掏出一个金饼,两个再次塞到苏秦的手中,得,这个月零用钱,全泡汤了,但他们阴阳一派的脸面,别说两枚,就算十枚金饼,也得拿呀,他压抑怒火哑声问:“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苏秦裂嘴一笑,就在蔡盛暗松一口气时,苏秦又懒洋洋地把金饼再次放回他手里:“多谢,相对于金子,在下更想要的是你等的汪汪狗叫。” 言罢,他拍拍手转身就走。 蔡盛表情复杂地立在原地,他是恨得牙痒痒的,心里却滋生出一股莫名的崇敬,他知道自己多么喜欢钱,所以惊奇这个黔首居然舍得放下两个金灿灿的饼子。 他喃喃道,“老爹,你说世人都贪财,可儿子想说,世上还真有不爱财的人,今日儿子就遇到一个。 蔡盛正呆立感慨, 脚步如风,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他手中的金饼猛地一抢…… …… 等蔡盛回到大厅之时,一屋子的人都用嬉笑的目光盯着呆坐在地上的栾烨,此刻他目光呆滞,脸如土灰,今日若真的学狗叫和狗爬,必然会成为整个学宫近万学子的笑饼,这一刻他内心是崩溃的。 自己不仅会丢了师门的脸,还丢了身居下大夫之职父亲的脸! 怪?只能怪自己飞扬跋扈,原本输赢不过是一顿饭而已,非要提什么狗叫狗爬,结果害人不成反害己。 果然夫子说的对,人生于世,莫以善良小而不为,莫以恶小为之。 可叹,悔之晚矣! …… 就在栾烨呆坐于地,神情恍惚时,突然听见一声高喊,“刚才那一题,我等认输,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苏二,你也出一题让我等解答如何,若我答错了,我等愿学两次狗叫和狗爬,如果答对了,第一次狗叫和狗爬就此抵消如何?” 这是蔡盛的声音。 此言一出,大厅一片嗡嗡。 同门师弟立刻扯过蔡盛的衣袖,苦劝道,“师兄,那姓苏的着实厉害,万一输了,就要学两次狗叫,那我等今日脸面,真的要一丢再丢,丢个精光了。” 蔡盛咬牙狠狠瞪了他们一样,“叫一次是丢脸,叫二次也是丢脸,但如果赢一次,我们的脸都保住了,这险值得一冒,万一输了,这狗叫我一人承担……” 不是自己就好,几个师兄弟稍稍一喜,正想擦去额头的冷汗,就听蔡盛把下一句话说完,“这狗爬你们来!” 几人差点晕倒。 …… 大厅再次恢复了平静,这前一道戏好看,那么下一道戏估计更加精彩,不少人胃口大开,纷纷叫伙计加菜加酒,掌柜圆脸笑得像四喜丸子,这几个泥腿子今日给自己店里增财不少啊。 想到这里他对苏秦这边抛了一个媚眼,惊得五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苏二,请出题!”蔡盛昂然道。 他口里的二字尾音拖得很长,听得苏秦嘴角抽搐,他清清嗓子拱手道: “蔡士子请听题,屋里有十盏灯,吹灭了三盏,还剩下几盏?” 苏秦这题一出,立刻惊呆了四座。 不是被这题难度惊呆了,恰恰相反,而是这道题实在太容易了,容易得就连两三岁的童子都能随口答出。 大厅众人看看苏秦,又看看一脸正气的蔡盛,心中突然了然,有几个明眼之人愤怒地敲碗大喊,“你等刚才一前一脚去茅厕,一定达成了某种交易!” 众人一听恍然大悟,纷纷攘臂高喊,“卑鄙!无耻!苏二一定收了人家的好处了,把我等观者当猴耍了呢!” 田东和荆尚,张仪和姜杏儿,四人罕见地没有发声,苏秦和蔡盛一前一后去茅厕,如果不是巧合的话,那一定就是猫腻,所以他们只能保持沉默。 …… 不过令人惊讶的是,无论是苏秦和蔡盛都是一脸淡定,对众人的声讨置若罔闻,这究竟是他们脸庞厚,还是真的没有所谓的交易,让事情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有趣!”姜杏儿突然笑了。 张仪看了她一眼,这丫头怎么看什么都有趣,他也咧嘴配合地笑了笑。 苏秦一伸手,让现场的喧哗音渐渐平息,他团团拱手一礼,朗声说道, “诸位,你们有谁说这道题容易,请站起身来,说出你们的答案,如果答对,我苏二愿每输一次就学一次狗叫亦或给你们每人100钱来代替,反之,若你等输了也同样,如不学狗叫亦可用一人100钱代替,你等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 田东他们大惊失色! 现场士子大喜过望! 田东猛然一扯苏秦胳膊,怒道,“师弟你疯了,这大厅可有七八十人呢,一人100钱,就是五六个金饼子,就算把我等裤子卖掉也输不起啊!” 张仪荆尚一拥而上,就要搬苏秦的腿,将这个疯子抬出去,连一直保持微笑的姜杏儿都皱起眉头,感觉苏秦太托大了,这题目三岁小儿都能回答,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还有其他答案! 她一咬牙,罢了,大不了,自己身上还有收账得来的七个金饼,拼着回去挨父亲痛骂,也要把苏秦的账给抵了。 …… “喂喂,把我放下,输了我学狗叫,不花钱成么?”苏秦哭笑不得,对田东三人眨眨眼,三人看他笑得诡异,终于将快被扯得变形的苏秦放了下来。 田东和张仪荆尚大眼瞪小眼,齐齐叹口气,罢了,反正众人不知他们是鬼谷弟子,苏秦狗叫也不会丢了师门的脸,最近他太顺了,给他一个教训也好! 活该! 他们恨恨地坐回原地。 …… 这等天下掉下馅饼的好处是人都不会放过呀,现场儒家弟子,法家弟子,道家弟子,杂家弟子除了几个忠厚老实人外,其他人都纷纷站了起来。 荆尚伸手数了数,麻蛋,足有76个人,那师兄得学76声狗叫啊, 是77声狗叫。 身边一人缓缓说道,他也慢慢地站了起来,荆尚一看差点晕倒,此人竟然是大师兄田东! “看他狂,多给一点教训!” 田东目光喷火低吼,他好久没有被一个人气得如此模样。 …… “好了,你们人多,先报答案!”苏秦对众人优雅的做个邀请手势。 “屋里十盏灯,吹灭了三盏,还剩下七盏啊,笨蛋!”众人异口同声。 苏秦转脸看向田东,“师兄,你呢?” “我也是七盏,刚才我的嗓门最大,师弟没听到吗?”田东翻了个白眼。 苏秦嘿嘿转过头去。 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扫过,“好,你等都说七盏,还有谁?” “还有我!” 这声音来自门外,很熟悉。 众人一齐扭头看去,一个青衣老者走了进来,又高又瘦,就像根竹竿。 正是朱记文房的朱掌柜, 他和又矮又胖的酒家刘掌柜倒是形成有趣的对比。 “老夫能否也算上一个?”他看向苏秦,一脸温和地笑问。 苏秦摇摇头,“在下不欺负老者,万一输了,怎忍心让朱掌柜学狗叫?” 朱掌柜拍一声将一个金饼,放在柜台上,我若输了不学狗叫,金饼子是你的,我若赢了,你给我学十声狗叫如何? 苏秦无奈地耸耸肩,“长者赐不敢辞,好吧,就算掌柜一个。” 酒楼刘掌柜肥硕的身体闪电一般从柜台扭到苏秦跟前,搓搓手,“小兄弟,能不能算我一个?嘿嘿。” “也是一个金饼子,但若小兄弟输了,我不要狗叫,小兄弟也同样给我一金饼子如何?”酒楼掌柜不厚道地笑道。 这些人太无耻了,都把师兄当做一块天下掉了来的肥肉呢,人人都想咬一口,荆尚恨得咬牙切齿。 完蛋了! 这回我等亏大了。 可怜的荆尚欲哭无泪。 …… “两位掌柜,你二人的答案是?”苏秦客客气气的问。 “和在场的众位士子一样,当然是七盏,我的小兄弟!我等都是商人,天天跟数字打交道,闭着眼都知道,十减三等于七也。”两位掌柜几乎同声道。 “哦,在下知道了。” 苏秦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众人看他像是在哭,而姜杏儿感觉苏秦是在笑,莫非是是幻觉,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那你呢?蔡士子?”苏秦的目光终于回到了原点。 在众目睽睽之下,蔡盛看苏秦的目光似乎带着压抑不在的笑容,众人看出了那是一种浓浓恭喜之色。 恭喜苏秦即将变成狗和破产吗? 果然,还是他的怨念最深了,可是这时他身后有几个弟子蠢蠢欲动,也想举手报名,乘火打劫,坑苏秦一把,但却被蔡士子凶狠的眼神瞪了回去。 在一幕又让众人不理解了。 …… “蔡士子,请说出你的答案?”苏秦含笑再次重复一遍。 蔡士子缓缓看向众人,终于舔舔舌开口道,“屋里有十盏灯,吹灭了三盏,还剩下几盏?我的答案是,还有十盏!” 他的话一经出口,身后的师兄弟们顿时气得晕倒一片! 现场士子们发出雷鸣般的群嘲,“哈哈哈,又一个笨蛋,十减三,居然还等于十,哈哈哈,和苏二那小子是一对呀!” “蔡士子,他人都是七盏,你为何说是十盏,不是最灭了三盏么?” 苏秦含笑故意问道。 蔡士子昂头挺胸,在大厅中央缓缓踱了一圈,然后用微笑的目光在嘲笑他们众人脸上一一扫过,一字一顿说道: “屋里有十盏灯,吹灭了三盏,还剩下几盏?当然还剩十盏,灯被吹灭了,但灯还在屋内,你等说是不是?” 大厅一片死寂。 然后轰然一声炸开,声浪之高,差点把整个酒楼都掀翻了! 完蛋了! 原来竟还有这种操作? 他们个个都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这答案说白了,傻瓜都知道。 一高一矮,两个掌柜摇摇欲坠,本能抱在一起,才让彼此身体没有栽倒在地。 苏秦笑眯眯将柜台上两个金饼子优雅地收入囊中。 又踢踢呆若木鸡的荆尚和张仪,翻了个白眼,“愣着干嘛,还不快收钱去!” 两人如梦初醒,欢天喜地。 “咳咳,师弟我,咳咳咳,”一旁的田东红着脸,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你也去把,人好多呢?” “好好,好咧!”田东欢腾而去。 他身后突然传来苏秦一句话,“你那100钱,别忘了给我哈!” 田东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 苏秦倚门而立,望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鬼哭狼嚎,目光和蔡盛一触而笑之后,他徐徐伸了一个懒腰。 考虑到士可杀不可辱,如果真让栾烨在众目睽睽之下学狗叫,那这人恐怕这一辈子都毁了,自己必然和阴阳派结下不解之仇,再说他对高逸印象极好,多少要给他一个面子,所以苏秦是和蔡盛在茅厕外做了一个秘密的交易。 这个交易既让栾烨他们这些阴阳派弟子不失信于人,又可保全他们的颜面,还能让苏秦有额外收入,一举三得。 可苏秦万万没想到是,这个交易带给他的好处之大竟然远超他的想象。 原本只想是安慰一只小虾米。 却钓了一箩筐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