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细雨半贪欢,落雪无痕不知安(五)
梧桐细雨半贪欢,落雪无痕不知安 赵缃以为白起还没起,便亲自端了早膳送过去。去看见房里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他原来已经起来了,里屋简直不能见人,随意的衣物,地上,床头,她一件一件收起来,却没看见他外衫腰间的香囊,一同收拾了。 她怕饭凉了,便就端去了前厅,去寻白起用饭。遇到香兰便就嘱咐了她一声,“香兰,我屋里有些换下的衣物,拿去外院洗了吧!”外院大都是些粗使唤丫头,负责洒扫和洗衣,那些精细的活轮不到他们,甚至连内院都没有进过。 “好”香兰答应着,去了赵缃房里。果然有一堆衣物,不过也没有多脏乱,她放进篮子里,却看见了一件东西,愣了好一会儿,是那个香袋,挂在白起外衫腰间的香袋,她记得那香袋,记得很清楚。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疼,疼得很。 香兰本以为她会波澜不惊的面对一切,可是她错了,她真的不能。就连这个香袋她见了都难以平静,手脚都在颤抖。她凑近到鼻翼,轻轻嗅了一下,还是那个味道,但好像有多了什么。有多久没有再想过他了呢?那些日子夜夜想,如今本以为再浓的感情也该淡了,没想到却更加沉淀。 她早已经用过了,想着是不是应该叫他用饭,思量了一会儿还是去了,马场么?她好像有好些时候没有去过了,她似乎都能看见白起一身戎装,在站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不过他应该没有穿着铁甲,毕竟铁甲还在卧房里放着。 说起卧房里的铁甲,赵缃想起白起的铁甲是不能清洗的,便匆匆赶去,却看到香兰握着那个香袋,掩面而泣。看到赵缃来了,她擦了擦眼泪,“公主,奴婢失态了” “无碍的”赵缃也是被惊了一下,她以为原来香兰心里早就有了人,那个还是她的枕边人“香兰,你可是真心?” 香兰听得糊涂,却也明白了赵缃的意思,“公主把奴婢当成什么人了,奴婢是断断不敢有非分之想的” “你若是真的,我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的心胸不至于狭隘至此”赵缃不紧不慢地说,“名分,待遇,一样不少你的” “公主万万使不得”香兰猛的跪下“奴婢那里是对大人啊!奴婢与大人左不过说了几句话,那里到了这般的地步!” 赵缃一惊,既然不是,她又看了那香袋幡然悔悟道,“是兄长!”那香袋原本是兄长赵丹的东西,阴差阳错的成了白起的随身物件。 “是” “即使如此,那当初来秦国时你为何不与我道清楚,弄得今天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赵缃问。 “奴婢痴心妄想罢了”她道,语气中带了那么一点哀愁。 “果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若是真的有心,我自会帮你,可是偏你就是这么个性子,我能奈你何?”赵缃叹道。 “太子爷又怎么能是奴婢可以高攀的”香兰说着眼眶便就红了。 “兄长也到了婚配的时候了,香兰若有机会我便送你回去,只是有缘无缘便看你的造化了”赵缃沉吟了片刻“只有一点,兄长是太子国之根本,他的王妃必定出自名门。若是兄长对你有意还好说,若是无意。我不知道母后中意的是哪家的姑娘,但是无论是哪家的姑娘都不会欢喜自己的夫君还养了外院,所以不用说名分,就是真的与你在一起了也是千难万难的” “公主,奴婢...”香兰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你无需多想,先安心做事。只是有一条,不要强迫兄长,他若是有意,定会给你名分,其余的你只管听他的,至于他的王妃,你现在大可不必担心,兄长会处理好的” “多谢公主”香兰做梦一样的。 “等等吧,过些时候”赵缃心里乱的很,她这样做是不是给兄长添麻烦呢?所以能拖着便拖着,也不能让身边的人生了芥蒂,“你先去忙吧” “是” 赵缃这才想起来她没有叫白起用饭,匆匆赶去马场。 许是骑了很多圈,他脱了外衫,卷起了袖子,在马厩里喂马。 “大人还没有用饭,倒叫这马儿先吃上了”赵缃笑着调侃。 “你来了”他摸着马的鬃毛,心情不错的样子。 “嗯”赵缃从一旁拾起他的衣物,“以后天冷了,可不能这么贪凉。”然后给他披上,立在一旁看着吃草的马。 “走吧!”他穿上了外衫,顺手就拉上了赵缃的手“怎么这么凉?你倒是没有贪凉,却还是冻成这个样子” “这里有风”赵缃解释道,他的手很热,握着她的手,竟也不觉冷了。 两人就这么一路走到了前厅,没有过多的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便是这般的意境吧! “怎么饭菜都凉了,是妾身疏忽了”赵缃想端下去热热,却被他制止。 “这不还是温热的,不必麻烦”他便落座了。 赵缃看见天上升到半空的太阳道:“不知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凑一块用了,省的麻烦”他回道。 ...... 赵缃捉摸着这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平静,蓄势罢了,这会儿越安静,开始的时候只会越激烈。看来攻魏是在所难免了,那,赵国也应该有所打算,只是他整日都待在府上,通风报信的是绝不可能的,就在这几日了。赵缃琢磨着想起自己让香芷去城郊别院取那把带着“琪”字的梳子,这两天马厩里没有马车,恐怕她还没有去,那就好办了。 “慧儿!”赵缃唤来门口侍弄雏菊的慧儿“你先别忙活了,去吧香芷给我叫来,我有事寻她” “是”慧儿一路小跑着寻来了香芷。 “公主,府上没有能用的马车了,就连马匹管家也说现在不能用的”香芷愤愤道。 “当然是不能用的”赵缃暗自道,估计不是管家的意思,而是白起的意思。我们能想到的,他如何不能想到,不过是暗里吩咐过了,他还是防着自己的。 “那要如何?” “我去找大人,想必他是应允的”赵缃估摸着他这时应该在书房。 赵缃想着寻个理由自然些,便把冯姑姑做得桂花糕端上,去了书房。他果然是在的,不过还是在棋局上琢磨,黑白子已经有明显的优劣之分。 “大人”赵缃唤了一声“妾身想着大人晌午没有用东西,怕身子受不住,冯姑姑做了桂花糕,大人尝尝?” “有心了”他让她坐下,拿了一块,“冯姑姑手艺自然是不差的”
赵缃本想给他倒杯水,水壶里一滴水都没有了,只好又去取了茶叶,续了开水,才给他倒上。 “大人还在琢磨这棋局?可有头绪了?”赵缃给他端来茶碗,“既然这样不如休息片刻,说不定就有思路了” “也好”他押了一口,“味儿不错,你手艺进步了” 赵缃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回呛他,“妾身哪里手艺差了,不过是因物而异罢了”他原是说那次她头一次在客栈下厨,一言难尽。 “也是,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肯为为夫做到这般也是难为了”他调笑道。 “你...”赵缃一时气急,竟无言以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夫人别气了,为夫错了”他牵了她的手,颇有几分痞气。 赵缃见他心情不错,便软下态度问道,“大人,我前些时候不是去过了城郊别院”他听到这几个字眼,微微有些僵硬。 “无意间发现了一把梳子,样式虽然不新了,但贵在用心。那上面的一个‘琪’字刻的精妙,一看便是用心的。原本妾身想着带回来,就算是不用当个摆设也是极有韵味的。可谁知竟给忘了,如今妾身那梳子碎裂才想起,心心念念了许久” “我去瞧瞧”他有些淡淡的道。 “好”赵缃早有意料。 她早就清楚,白起对她不过是外松内紧,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只怕是白起早早料到了这一点,对赵缃,不过表面放纵,其实有很多东西还都是有着拘束的,出入都要登记在册,见什么人,什么人见她,白起都是很清楚的。 不过有些时候他还是会陪着她演戏,就像是一切都点透了,又有什么意思,倒不如,将计就计,来个措手不及。 赵缃走在前面,白起没有走快跟上的意思,反而落后她一大截。确实离远了看,赵缃的一带翩飞,竟像是九天下来的神女,神圣的不可侵犯。可是她真的不过是食,五谷杂粮的枕边人,她有什么小心思,哪里逃得过白起的法眼。她只是不要作茧自缚便就好了。 其实白起现在真的算不得失望,真正然他失望的还在后头。有时候赵缃真的聪慧的不得了,但有时候,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么大的裂痕,那里是她所说的不小心摔倒地上的,明明是人为,用了不小的力气,摔倒地上。因为裂痕处的不是小裂缝,而是有些碎渣的裂痕。 他有些气,也很无奈。他很清楚她的目的,可是却没有办法现在揭穿她。 他只是对着烛光看了半晌,说实在的,他是在可惜,这个梳子是他特地从首饰店里定做的。因为每每想起她顺滑的秀发,都想要紧紧搂紧她,嗅着她发间的味道,摩挲着她额角的胭脂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