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动手

    下了两天雨，天终于放晴了。清早的空气中还夹杂着雨后的清新，太阳高挂树梢，俯视车流如织的马路。

    培训期的新人，到公司报到的时间比正式员工迟半小时。不过，杨晨很早就到。在优渥证券门口等了十几分钟，每天早上负责开门的卫桦琳才到。

    合格的前台，认人的本事都是超凡脱俗的。杨晨面试复试时，卫桦琳便牢牢记住他的名字了。昨天听表弟一篇话，本来就对杨晨的印象不太好。没想到后来又被辛国华叫了过去，好一顿训斥。幸好辛国华没告到行政部经理，她的顶头上司何威那儿去。要不然，她可就不是挨辛国华一顿训了事了。

    杨晨一夜无眠。想到有铜钱印，有可能就此打开一条通往财富之路便兴奋得手舞足蹈，哪里睡得着。又想到或许只是空欢喜一场，不由莫名惆怅，患得患失起来，更是毫无睡意。

    好不容易捱到天光发亮，他便急急起身。夏天天亮得早，梳洗好出门吃早餐，还没到六点。又在外晃荡到时间差不多，才上电梯按了十层。

    到优渥证券大门，还是铁将军把门，静悄悄的没有一人。

    虽然一夜没睡，杨晨的气色还是不错的。靠在大玻璃门边，等了十多分钟，才听到清脆的高跟鞋声缓缓而来。杨晨马上挺直了腰杆。

    身着职业装的前台卫小姐出现在视线内，杨晨笑容满面地打了声招呼：“早。”

    卫小姐一抬眼见到他，马上晴转多去，不，从晴天万里瞬间变成倾盆大雨。

    杨晨见她黑着一张脸，狠狠白了自己一眼，微微一怔，很快明白是因为朱桐先的缘故，也不以为忤。见她打开两层锁，推门进去，便尾随在后进了大门，走向培训室。

    卫桦琳把锁放好，向着杨晨的背影，又无声地做了一个“呸”的动作。

    杨晨回到位子上，打开电脑，紧张又兴奋地等待股票交易时间的到来。

    同学们陆续进来，陶轩手提一袋豆浆和两个大包子，一进门见杨晨先到，笑嘻嘻过去问：“吃早饭了没？”

    杨晨背靠小班椅后背，翘着二郎腿，悠闲地笑着：“早吃过了。”

    陶轩掏出大包子：“那我不客气啦。”

    一句话刚刚说完，一个人杀气腾腾往这边来，三三两两凑成一堆聊天的学员像被惊起的小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朝杨晨冲过去。

    昨天，朱桐先被辛国华叫到办公室，好一顿骂，骂完了又把他表姐叫过来，训了一顿。表姐一肚子气没处发，出了辛国华办公室便一通电话打给舅妈，告起了朱桐先的黑状。

    朱桐先气呼呼回到家，爸爸mama爷爷奶奶祖爷爷祖奶奶全围了上来，先心疼地安慰了他一番，又把杨晨的祖宗都问候了个遍。就这样，朱桐先还是不解气。如果不是不知道杨晨的手机号码，昨天晚上，他肯定叫杨晨出来单挑。

    憋了一晚上，怒气越聚越多。这一晚上，他尽想着怎么把杨晨打得跪地求饶，他当然是不准的，杨晨越求饶，他越要揍他，最后要让杨晨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才好。

    又是生气，又是YY，情绪波动太大，朱桐先也一晚没睡。他先去肯德基填饱了肚子，再上门找杨晨的麻烦。他在优渥证券有关系，杨晨没有。在公司打架又怎么样，被开除的也是杨晨。

    在一片惊呼声中，朱桐先咬牙切齿抡着拳头照杨晨的脑袋砸下来。

    一个大包子塞满了陶轩的大嘴，惊愕中，他竟然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朱桐先朝杨晨扑过去。

    杨晨没有起身，脚尖在地面上一点，带着滑轮的小班椅快速向左滑了出去。朱桐先一拳砸在键盘上，发出“呯”的一声。键盘从中裂开。

    一片惊呼声中，一张雪白的小手紧紧捂住自己的嘴，那双美丽的眼睛，已因为惊恐睁得大大的。张燕纯惊吓过度，只觉魂儿都吓飞了。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真实版的斗殴，场面没有电影电视剧血腥，却把她吓坏了。

    朱桐先一击不中，踏步再上。已经反应过来的陶轩提着豆浆上前从后面抱住了他。在公司，他可不敢开打，工作没了是小事，上班才几天就让人开除，怎么在同学亲戚面前抬得起头。

    杨晨位子附近的同学也上前抱紧了朱桐先。几个人把他围在中间，杨晨反而在外围。

    李杰吓得躲进了桌下，反而是陈娜，一见朱桐先动手，想都没想，快步出培训室找人。

    辛国华和几个下属在办公室开小会，话没说两句，一个女孩子门都没敲，推开门跑进来，道：“老师，快，朱桐先打杨晨了。”

    不仅辛国华，开会的几个人一路小跑朝培训室跑去。

    十几个人发出的惊呼声分贝不可谓不大，培训室隔壁的人已经听到声响，一个穿短袖衬衫打领带的人跑过来张望了一下，又跑回去，然后呼啦啦一大片人挤在门口看热闹。

    辛国华奋力挤开人群才能进去。

    腰被箍得紧紧的朱桐先用力挣扎，脸孔红得像关公。只是他一个人的力气，怎么及得上四五个人，无论怎样挣扎，都挣扎不开。

    直到辛国华赶到，几个人还团成一团，在电脑桌间打转。

    杨晨反而像没事人似的，似笑非笑地坐在椅上看戏。看他不顺眼也用不着搞得像黑社会一样嘛。他不得不佩服朱桐先的勇气，也不得不感叹朱桐先的轻浮病，实在比他想像的，还要严重。

    辛国华瞧清了房中的情形，又气又怒，旁边又有一大班同事看热闹，脸上更下不来。急急挥手赶走不相干的同事，把门一关，他大吼一声：“够了！”

    劝架的人回头一看，老师来了，也松了手，闪回围观群众中去。

    学员们依着电脑桌，围成半圆。另一边单独站着朱桐先，和同学们的距离有点远。这时候，没人愿意和他站统一阵线，连平时大力拍他马屁的崔舟也站在他的对面。

    辛国华先怒吼吼不点名凶了一通，然后一指朱桐先：“跟我去办公室！”

    陈娜报告朱桐先打杨晨，他到场后扫了杨晨一眼，那小子坐得远远的，实在不像是打架的一方，他便决定先把朱桐先叫去问清楚再说了。

    朱桐先紧紧抿着嘴，板着脸，垂着头，跟在辛国华后面走了。辛国华走到门边，回头吩咐：“自己练习cao作股票，等我回来。”

    朱桐先这一闹，大半小时就过去了。杨晨重新坐到电脑前，C股早开盘二十分钟了。

    杨晨急不可耐打开立鼎地产，一下子傻掉了。仿佛梦境，又是一只开盘强势封涨停的股票，涨幅高挂百分之十。日K线上，昨天的大阴线触目惊心，今天“一”字涨停不显山不露水，不仔细还真看不出来。MACD绿柱急剧缩短，KDJ、RSI这些技术指标也向上勾起。整个走势与昨天天差地别。

    当然了，有一个涨停，形态上能一样吗？

    呆了半晌，再打开泰恩钨业，也是如此。

    心底，像有一股潮水由远及近汹涌而来，犹如万马奔腾，耳鼓“嗡嗡”作响。杨晨强抑内心的狂喜，起身，走向洗手间，尽可能让步伐像平时一样自然。

    进了洗手间，关上蹲位的门，杨晨捂紧了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大笑的声响，脸上又笑得看不见眼睛，腰都笑得直不起来。

    许久，他才神态自然地打开门走了出来。

    刚回位子，李杰便探过头来：“老师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杨晨答应一声，瞄了一眼朱桐先的位子。上面空空如也。

    李杰顺着杨晨的目光也瞄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没回来呢。”

    杨晨点了点头。朱桐先有后台又怎么样？就算辛国华处置不公，他不得不离开，那又怎么样？现在，他可不怕没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