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诸多棋子,倾巢而动
凡间,北境,群函谷。 “钩儿来信,那老家伙闭关去了。”时希镇阴冷的声音在群函谷的密室里响起,而他对面背对着他坐着的,是另外一个黑色的身影。 “钩儿?”他冷哼,声音略带嘲讽,“你还真把他当成亲人了吗?别忘了害他父母惨死,你也有份。” 时希镇也是冷笑,“那倒不是,不过一枚棋子,只是,他现在是很重要的一颗棋子,养了这么多年,总该派上点用处不是吗?这不,老家伙闭关的消息,不是来得很及时吗?” 那个黑影,好似只能坐着,“他那把老骨头,早该羽化了。” “怎么说,他这次总该是去历劫,那玉专璧一定会在他那新徒弟或者是风七辞手里,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玉专璧之前,不是更应该先拿到散游牌吗?” 时希镇的眼眸顿时暗了下来,“还想着救你那师妹?” “你闭嘴!华录和那老家伙的仇我一定会报,我发誓要让他们挫骨扬灰,他们欠我的,何止我的师妹?” “可你要弄清楚,现在魔神也一样棘手,我们在防着华录之前,肯定要想好对策对付魔神,没有玉专璧,很大程度上我们就算有神器在手也没办法有多大作用,这些往事你只能暂时给我放下,我没从卫卿城手里拿到竺梦弓,眼睁睁看着它被风七辞带走,这已经让我这些日子彻夜难眠,你这安粤主尊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时希镇有些激动,说话的语气,也一点不像是在跟上司说话。 黑影的头缓缓转动了一下,阴冷道,“你别忘了,我的师妹,也是你的师妹。” “哼。”时希镇冷笑,“我不管这些,我只知道,竺梦弓接下来就是盘古斧,而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做的,就是让那老家伙在历劫过程中,直接羽化!” 时希镇的眼神里充满着阴险和狡诈,甚至是恐怖,黑暗的那面完全不输魔神的冥界,这密室,也笼罩着一股和应虚山极为相似的诡谲气息,那个黑影,却也没再接话,只是静静地,那么坐着。 “还有,你那个好徒弟呢?怎么样了?还有在华录的另一颗棋子呢?”时希镇走近他问道。 “我那好徒弟是绝对不会出岔子的,这你可以放心,不过另外一颗棋子,这些年来一直很安静,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那,涂山那边的呢?”时希镇的问题,让那个黑影的身体忽然一颤。 “完全没消息,或许是涂山神若的防备,比华录的还要警惕,这么久了,也不见得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罢了罢了,棋子太多,你我顾不过来也是常有之事,如今最重要的,莫过于是先解决掉那老家伙,还有,他那宝贝徒儿现在在受罚,如果只是东海岸边,我相信,你这残缺的魂魄,应该可以过去,对吗?”说着说着,时希镇的手里赫然飘着一缕灰蒙蒙的“鬼火”,那个,应该就是所谓的魂魄。 黑影只是冷哼一句,“我现在这副身体,确实承受不起残魂的灵力,当初分裂出来一个你就已经是极限了。” “哼,当初在不庭,是我替你挡下双双的所有防线,说说你这是何必?” “我的残魂,你想怎么用我没意见,只是,别再用这种口气同我说话,不然,我灭了你!” “就凭你?” “你要是不信,大可试试。” “哼。”时希镇不屑,“东方家的小丫头一直和安粤往来密切,看得出来她也对神农鼎有觊觎之心,万一拿捏不好,她这炼毒走火入魔和我们抢神器怎么办?” “不会。” “确定?那丫头出奇地厉害,是难得的毒手,万一在华录学有所成,反过来与我们为敌,我们确实得不偿失。” 黑影的眸光,似乎转向了时希镇手上的那缕残魂,“她绝对不会,因为,她有求于我们。” “也是,那或许,她能好好利用呢?” 时希镇的眼光,看着那一缕残魂,渐渐黑暗。 半月后,华录山,西岸。 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以柔制刚,以静制动。 清静无为,不斗不争。 整个西岸,笼罩着一股玫色的灵力,流长,深远。 “看来你还是有认真地在修炼的。” 这半个月,涂山仙夙进步很大,神荼功不可没。 美眸微抬,灵力渐散,忽而看见来人,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小师侄?”来人笑脸相迎,人畜无害。 “怎么是你?”涂山仙夙身体一个激灵,一下子腾地而起。 “从今儿开始啊,我就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了。”令狐昭席地而坐,一副慵懒的样子,随手捡起涂山仙夙那堆心法,翻了翻。 一时没理清这情况的涂山仙夙有点茫然,眉头微微一蹙,“什么意思?你怎么是我的......”反应慢了半拍,这才想起,“你,你是令狐昭?那个离家出走的令狐昭?” 一句“离家出走”瞬间让令狐昭凌乱,“会不会说话?” 涂山仙夙一脸惊奇地蹲下看着她,就像是在看哪只小动物,“我的姐姐啊,你这样的人竟然是长老?” 令狐昭表示很不开心,“小丫头别的不会,就是太不知道天高和地厚了,在凡间也是,在这里也不例外。” “我师父闭关,是拜托你来看着我的还是怎么样?”涂山仙夙也是一时来了兴趣,就开始和他自来熟地聊起了家常。 “你师父倒是出乎意料地关心你,也算是来看着你的,不过听说你要参加大考,恐怕你师父是要变着法地让我放水了。” 涂山仙夙转了转眼珠子,然后起身去帮令狐昭风风火火地倒来一杯热茶,恭恭敬敬地送到他的面前。 “三长老,不知道,你会给我划些大考的重点吗?” 令狐昭被她这一举动惊到,随后僵硬地接过,再然后,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你,你这孩子,该说你天真还是蠢?大考确实是我一手策划,可是我策划的大考哪需要什么重点,你都不去别人那打听打听的吗?” 涂山仙夙这才想起来,好像神荼确实说过关于令狐昭的风格这件事,便道,“那你平时都是叫弟子们做什么?” “这个金栏殿上有慕灵在,什么都不需要我去操心,大考的事我也是很久才轮到一回,每次都不一样,今年嘛,我还没想那么多。” 涂山仙夙被无语到,“长老,这都只剩半年多了,您还这么悠闲呢?” 令狐昭一听,马上丢开书,靠近她,“小师侄,我说,你还是跟我说说你这竺梦弓的事吧,你当时拉开竺梦弓时是什么感觉?” 涂山仙夙的身体不知不在就往后移去,眨巴眨巴眼看着他,“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因为那弓,确实不能流落在外。” “嗯,真不愧是病老的徒弟,还识大体知道牺牲自己成全华录呢,那天你嫁人,我们都看在眼里,不然说说你嫁人的感觉如何?” 涂山仙夙无奈地抽搐着嘴角,“您是想尝试嫁人吗?”不过意识到令狐昭的话里有其它重点词,她才问:“我们?你和徭帘钩吗?” “也不算,但他也确实有跟着一起去北国。” 涂山仙夙叹了口气,“人都跟过去了可是还不知道仇人是谁,他得多难受?” “怎么?你还挺关心他呢?” “他的父亲,也确实是死在我的手里。” 涂山仙夙的眼眸微微下垂,露出伤感的神情,如沐秋风,带着一丝凄凉,那也确实是她第一次手里沾着人的血,每每想起,总是无奈。 这样一副诡异美丽的画面,赫然映入了令狐昭的眼中,不得不承认,宫妍这丫头确实是貌美无双,就像是难得觅得的一朵牡丹,娇艳曼妙。 从内心深处,一股暖流涌动,令狐昭露出慈父般的笑容,“你还是善良的,我知道,那时,你也没办法。”说着说着,令狐昭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头,就像是病老一样,好生安慰着。 “不说这个了。”她忽然不再伤感,抬头看着他,“我现在的重点是大考,三长老,麻烦您了。” 令狐昭先是愣了愣,然后由衷一笑,“放心好了,今年,不会很难的。” “是吗?” “对我来说应该不难。” “嘎”的一声,涂山仙夙的身体有点要石化,怎么说呢,华录弟子那么多,如果真的很简单,那进淳沨阁的候选人要是一抓一大把,不就没什么意义了吗? 涂山仙夙扶额,令狐昭在一旁讪笑。 “弟子见过三长老。” 看见来人,涂山仙夙欣喜,令狐昭则是眼眸瞬间深邃。 “小茉儿!”涂山仙夙叫了她一声,看见她手里提着的篮子,不禁笑了起来,“我这是又有得吃了?”她很开心地过去接过篮子。 而看见涂山仙夙这么开心的样子,令狐昭也不好打破气氛,道,“免礼吧,东方少主不必多礼,若是有回断肠居,还麻烦替令狐向令尊问声好。” “这是自然。” “嗯?”涂山仙夙在篮子看见了被东方茉借走的那本病老的毒书,“你要还给我了吗?这才多久?” “没有,我只是一路带着而已。” 可就在涂山仙夙拿起来翻开的那一瞬,令狐昭的眸光一冷,这书,总感觉在哪见过?看了眼东方茉,脑中一线穿过,这才想起了东方茉在群函谷时,手里拿着的那份药方。 “那你拿着吧。”涂山仙夙转身看见令狐昭就那么站着,一个奇怪,“长老?” “没事,你们请便,我还有些事要上去一趟。” “哦哦好。” 令狐昭走的时候忽然回头,看向涂山仙夙,“放心吧,真的不会难。”说完他笑着纵身一跃,往神祇潇洒飞去。 东方茉看着令狐昭远去,眸光一冷,转头看向一脸开心地吃着点心的涂山仙夙,她很天真,也对身边的人毫无防备。 对不起了,宫妍,我也有不得已。 “咚”的一声,涂山仙夙手里的茶杯和糕点同时掉落,视线模糊,唯一在昏迷的夹缝中看到的,是匆匆过来的东方茉,还大声地叫喊着她的名字,“宫妍!” ...... 再次醒来,东方茉早已不在,涂山仙夙双眼无神,但是动作却很灵敏,而且无神的双眼下,是露出奸佞笑容的嘴脸。 她没有唤来小愿,竟然自己笑着腾云驾雾,手法还是那么娴熟地直上华录,轻松穿过结界,无人阻止她。 看着她旁若无人地走进去,守卫的弟子也好奇,“宫师姐怎么突然间能飞了?平常不是需要那只灵鸟的吗?” 她的唇间勾起了危险的笑。 多讽刺啊,华录,我又一次,不动吹灰之力,回来了。 她的动作,娴熟得恐怖,直直地就往药医馆后面的长生阁走去,长生阁不是什么禁地,只是病老清修的一个地盘,此番闭关,他也绝对是在里面。 一路走得飞快,甚至忽略了所有跟她打招呼的弟子,其中包括棋竟和华儿。 但因为她就是她,此时绝对不会让别人生疑。 “嘎吱”一声长响,她推开长生阁的大门,没有犹豫地踏进去,穿过前厅,直达后室。 病老就在后面静心打坐,心无任何波澜,早就察觉来人是涂山仙夙,所以他现在根本没有一点防备。 “不是说我闭关的时候别来吵我吗?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多事?”他虽然闭着眼睛,但是一下子就知道来人定是自己的徒弟。 “师父,徒儿只是久未见你,心中有些挂念。”她冷冷地说道,不像涂山仙夙一样有感情。 病老也察觉出有点奇怪,眉头微微一蹙,“怎么了?” “师父,您是不是很疼爱宫妍啊?”她黑着一张脸看着病老,这完全不是涂山仙夙会有的表情。 “妍鬼头,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你不该来打扰为师,如果中间出了岔子,那为师......” “师父,您早该羽化了,不是吗?” 病老被这冷若冰霜的话语惊到,瞬间睁眼,爆发出惊人的仙力,横扫了整个长生阁,刮过了涂山仙夙的脸,她的头发也被扬起,“你是谁?!” 这个涂山仙夙勾唇,勾出一个十分危险和险恶的弧度,“病老?你说我是谁?被这臭丫头喊师父,你确实过得很舒心啊。” 不料,病老却被这话语惊到,禁不住刺激,一口鲜血就这么喷涌而出,不行,他此时正在闭关,刚刚也是遏止了自己的灵力在和妍鬼头说话,本想叫她先出去,可是不曾想...... 假仙夙踏着轻盈的步伐慢慢走近病老,手里正在凝聚灰色的灵力,“病老,你这一生,早该结束了。” “你,你是......”病老的双眸甚至快涌出泪水,说话的语气,神情,都不像是他,甚至话语间还一直在颤抖,也许是刚刚那口鲜血的缘故,也许,是眼前这个附身在涂山仙夙身上的人的缘故。 “哼,我们之间的仇,也早该做个了结了!!”说完她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向病老,病老不知道是措不及防还是不想还手,就这么硬生生被她打向墙边,狠狠撞向了墙面。 “别人不清楚,可是我知道,你病老最脆弱的时候,就是遏气闭关之时。” “你......” “还别说,你这真是收了个好徒弟,这丫头的身体真是什么结界都穿得过,连你在这里布下的结界她也如入无人之境,这么好用的棋子,不拿来杀你,我岂能罢手?”说完用尽全力,欲给病老最重也是最终的一击。 可是千钧一发,病老自己勉强正面接下,“这么久了,你竟然还是这副模样,我何时做过对不起你的事?需要你如此来寻仇?” “当初你那么狠,还说没对不起我?” “我就不该放过你,当初,我就该杀了你!!” “涂山仙夙”忽然放手了,病老也因为差点耗尽仙力而无力地瘫软下去,她慢慢退后,更是阴险,更显毒辣的神情忽然跃然在涂山仙夙精致的脸上,“你这老骨头还是那么强,就算是最弱的时候,也能挡下我全力的攻击。” 病老不语,而是很快地调整自己。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对面的人之所以放手,是因为...... “我这么忘了,你现在,最大的软肋,是你这宝贝徒弟,现在,她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啊。” 病老一惊,艰难起身,“你,你想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毁了你这宝贝徒弟啊。”说罢她缓缓举起冒着灰色雾气的手,冷言道,“我就不相信,你会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不要!!”病老用尽全身这最后的力气奔向她那边,就在他过去的那一瞬间,本来是要对涂山仙夙下手的动作一个掉头,直直地对向了病老,手中霎时出现了一把长矛,灰色的阴冷气息,一下子,穿透了病老的身体。 “你,你当真......”病老的话里,多有无奈。 那一刹那间,病老真的以为,他会就此羽化。 只是在“涂山仙夙”以为自己真的杀掉了自己痛恨的病老时,下一刻,一股冲天好比涂山姑赐触天的灵力袭来,横扫的不止是长生阁,还是整个东海,整个东海每一处都扫过了他这饱含压迫感的灵力和仙气。 强势来袭的他,蓝衣飘飘,银冠慑人。 “看来,你是真的想尝尝灰飞烟灭,永不轮回的滋味。”冷冷的,压迫力十足的,来人,让“涂山仙夙”一下子感到害怕。 他强势分开了病老和她手里的长矛,以最快的速度帮病老止住伤口,这种时候,他强大到还有时间一面强行地要把那个附在涂山仙夙身上的东西抽离出来。 “风,风七辞......”她被风七辞意念驱使,身体再不受控制地浮起,双脚不再着地。 “这么久了,你可以幸活下来,我已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虽不知你是如何进入宫妍的身体,可如今,你若是不把她还给我,我要你挫骨扬灰!” “哼,哈哈哈哈哈——”她忽然借着涂山仙夙的身体大笑,那不属于涂山仙夙的笑让风七辞眉头一蹙,甚是反感。“还给你?什么时候你风七辞也会说这种话了?真是讽刺,她不过是一介凡人,难道堂堂玄尊,也会为色所迷吗?” 风七辞显然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但是意念明显更加用力了,她也更加痛苦了。 “我告诉你风七辞,这只不过是我的一缕残魂,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这丫头,必死无疑!” 果不其然,风七辞一听此话,仿佛看见了涂山仙夙的本体,在喊着“师兄,救我!!” 风七辞的心中一紧,迫不得已放手,可就在此时,残魂脱离涂山仙夙,消失得无影无踪。 涂山仙夙晕倒在地,风七辞此时内心说不出的愧疚看着病老,可是对脸色苍白躺在那边的涂山仙夙,却莫名地心疼。 他轻轻地走过去,把她轻轻地抱起,又看向已然昏迷不醒的病老,脸色更加的不好,脸沉了下来,看着怀里的涂山仙夙,眼底下流露出的,可是不尽的心疼。 “怎么了怎么了?!七辞!”令狐昭赶了过来,外面已经躁动了,因为刚才风七辞冲天的仙力。 而他进来第一眼,就是看见躺在风七辞怀里的涂山仙夙,“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病老受了很重的伤,他闭关之时一向脆弱,你们赶紧替他医治,他不能有事!” “那小师侄呢?” “她应该没有大碍。”风七辞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棋竟!”他喊了一声,而棋竟也很快地进来了。 “玄尊,三长老,病老他......” “病老交给我们,你现在,把宫妍她安置好,不能让她出事。”风七辞的交代很清晰,可是却让人看在眼里觉得很不对劲,棋竟也是很茫然地接过涂山仙夙,可他没再多话,直接抱着她出去。 “七辞,你,很紧张小师侄吗?” 风七辞的脸一直是沉着的,“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他还活着,而且仇意比我想象中深。” 令狐昭的脸也黑了下来,走过去扶起昏迷的病老,“是吗?他还真狠,对病老这么无情。” “当初我就不该纵容他。” 那是一段,谁都不愿回想的残酷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