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不能说，会死
李无双站在门口，面对自己的亲生父亲，态度依旧淡漠，哪怕李无极用质问的语气问话，她也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淡淡答道：“换了东西。” 李无极的面容极为俊朗，岁月只为他增添了魅力，却没有留下苍老的痕迹，再加上一身青衣文士打扮，看上去有几分儒雅，又有几分潇洒，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但此刻他的脸上有了一丝怒意：“那是你母亲留给你唯一的物品！” 李无双的声音，却一如既往的清冷：“它对于我而言，只有价钱，没有意义。我的大道是修行，而非这些俗世的情感羁绊，你应该不会忘记从小对我的教导。” 号称“万人敌”的李无极，在此刻却是一时语塞，无法反驳。心中一声轻叹，收敛情绪，问道：“换了什么东西？” “异宝，洛兰草。”李无双说着，摊开羊脂玉般白皙的手掌，便看见一枚菱形长粒种子，静静躺在掌心。 李无极剑眉一挑：“灵草的种子虽然价值极高，但没有宝地，休想种植出来，要它何用？” 李无双看了父亲一眼，随后转过身，朝外面走去，李无极虽然心有疑惑，却也跟了上去。 府衙的后花园中，虽是初秋，却还有不少娇艳的花朵盛开着，草木也婷婷而立，焕发绿色生机，可见平日知府对这花园费了不少心思。 李无双来到花草最为茂盛的中心处，将掌心的洛兰草种子按进土壤之中，随后原地站立，静静等待，李无极便也跟着耐心地等了起来。 这个女儿情感淡漠，却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但为什么将种子按进土壤，连水都不浇？难道这种子还能在普通的土地之中，生长出灵草来？ 李无极阅历丰富，对于天材地宝也了解甚多，这个猜测令他感到惊讶，因为灵草生长需要吸收天地精华，生长条件极为苛刻，非宝地不能培育，这是常识。 但就算女儿带回来的这枚种子，能够在普通之地生长出来，也要几十天后才能看到端倪，为何要在此处干等？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带着疑惑，李无极却也没开口问话，而是静静等待下去。 忽然，表情平静的李无极，瞳孔猛地一缩，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 只见一株翠绿的嫩芽，破土而出，一眼看去，都能感受到它强大丰沛的生命力！ 这株嫩芽，竟然以rou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生长，一刻钟之后，便有巴掌高，而在它周围的其他花草，却渐渐枯黄，凋落。 洛兰草的嫩芽愈加翠绿，其他花草便愈加枯萎，这一幕极为诡异。 李无极再也忍不住，转头盯着女儿，神情郑重地沉声问道：“这洛兰草，你是从何人手中得到的？” 李无双盯着地上渐渐生长的洛兰草，头也没回，淡淡道：“不能说。” 李无极眼光一凝：“为什么？” “会死。” …… 高大的城墙耸立着，墙面上的青砖历经风吹雨打，透出岁月的痕迹——古老，斑驳。 这就是靖阳府城，清河府无数灾民的目的地。 在经历了十几天的跋涉之后，唐恩一行人终于来到了这里，只是—— “军爷，行行好吧，我们从清河府逃到这不容易啊！” “大爷，我娘在路上就饿死了，我meimei也饿得不行了，求求你们放我兄妹进城寻个活路吧。” “靖阳府又没打仗，为啥不让我们进城？” “我们走了一个多月来这儿，就是心中有个念想，能够寻个活路，你不放我们进去，就是在造杀孽！” 高大的城门外，有一大群披盔戴甲的军士守着，进城的入口处放置着拒马桩，将进城的路拦死了。 一个领头的守城军士对围着的灾民凶神恶煞地吼道：“都给我散开！你们来晚了，城内已经塞不下人，就是放你们进去，没人找你们做工，也一样是在里头等死！你们现在往其他地方走走，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这领头的军士是个独眼，另外一只眼睛上有个狰狞可怖的疤痕，一声大吼让许多灾民都吓了一大跳，不由退开了几步。 “我……我们就想在这里等，就不信朝廷不赈灾，看着我们饿死在城外……”一个灾民怯弱地说道。 独眼军士再次吼了起来：“朝廷要不要赈灾我不知道，但命令还没下来，你们愿意等死的也给我离远点，谁再拦住城门，就是妨碍军事，杖责二十军棍！” 说着，猛地拔出腰间的长刀，“哗啦啦”，围观的灾民吓得不停倒退。 “糟糕，城门被封锁，咱们进不去了！”庄国士远远地听到军士与灾民的对话，脸色有些不好看。 唐恩的爷爷，还有秋牙庄的其他村民自然也听到了，顿时有人蜡黄的脸，变得惨白。他们徒步走了四十天的路，从清河府逃到这靖阳府城，就是为了活命，现在将他们拒之门外，简直是把他们往死路上推！ 进不了城，就只能在城外等死。 众人转头一看，这高耸巍峨的城墙外，灾民多得跟蚂蚁一样，有的躺在墙根下，有的坐在大路旁，黑压压的一片接着一片，至少有数千人。 这些人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绝望与麻木，似乎已经不想再走了，准备死在城外，早死早超生。 老天爷根本就打算给他们活命的机会，逃到哪不一样是死？既然都是死，何必再挣扎，只期望下辈子投个好胎，别再生在这个地方了。 “怎么办，我们往其他地方走？” “城里明明还空着，可以塞下好多人，这些人良心都被狗吃了！” “咱们走吧，要一直待在这儿就真的没活路了。” 秋牙庄的村民们要么破口大骂，要么唉声叹气，他们比起其他灾民来要好上许多，因为一路上有唐恩帮衬，不但没饿到肚子，还能吃rou，所以现在就算再往更远的地方走走，也还有力气。 想到这儿，大家更加感激唐恩，有的人心中还巴不得一直走在逃荒的路上，跟着唐恩能活得更久，进了城找不到工做，说不定撑不了几天反而饿死街头了。 一群人包括庄国士都看向唐恩，等着唐恩拿主意，是走是留都准备听唐恩的，这一路走来，他们都已经对唐恩十分信服。 “大伙儿等等，我去问问。”说完，唐恩朝着城门走去。 领头的独眼军士见到灾民们都被自己吓得散开，心中甚为满意，这时，看到一个灾民娃子走了过来，顿时那一只独眼瞪起，喝斥道：“小娃子想吃军棍？还不给我走开！” “大叔，别那么大火气。”唐恩也不气恼，微微笑道，“我们来这靖阳府城是找亲戚的，麻烦行个方便。” 方便？这城外几千号灾民，老子一个小小的城卫头头，哪来那么多方便！ 独眼军士刚要板起脸将唐恩轰走，忽然，只见唐恩伸出一只手掌，掌心处，躺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碎银子，在阳光下闪耀出银光，让他的心脏瞬间扑通扑通，急速跳了起来。 “麻烦大叔行个方便，我们只有十几个人。”唐恩就这么伸着手掌，既不硬塞，也不缩回，将行贿这一举动做得光明正大。 独眼军士狠狠吞了一下口水，他娘的，这可是纯正的银子啊，看上去至少有五两，一辈子都没摸过这样多的钱，老子当个大头兵，还当上了城门卫头头，一个月也就三贯钱而已。平时捞不着什么孝敬，没想到一下子来个这么刺激的！ 这可是五两啊，要是收了这娃子的孝敬，会不会太多了，要不再退还四两，不，退四两半给他？可老子身上连一贯的余钱都没有，这怎么办…… 独眼军士一瞬间心思百转千回，在他身后的其他城卫兵，更是齐刷刷地将眼睛死死盯在唐恩手上。一个眼红的城卫兵在独眼军士耳边悄悄道：“头儿，收下吧，小弟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还准备找您借一点……” 独眼军士却是忽然一颤，能拿出五两银子的人会是灾民？仔细打量了唐恩一下，才发现眼前这娃子身上虽然穿的破烂不堪，但面色红润，身子骨壮实，气度更是非同凡响。站在自己这个城门卫头头面前，如同高高在上的贵公子，随手便拿出的五两银子，并没有强塞或者暗送，而是想让自己伸手去接。 这五两银子，哪里是贿赂，分明是赐给自己的赏钱！ 如此一想，独眼军士心中瞬间冷汗淋漓，暗暗庆幸，差点被银子蒙了眼睛，还好自己机智。 独眼军士心中连忙收起轻视和不敬的心思，脸上强行露出一个自以为和善的笑容，问道：“这个……小公子不知要进城找什么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