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晚餐（下）
正当两人说着话的时候，一个头发乱蓬蓬的、穿着和服的大叔伸着懒腰从走廊中走进了饭厅：“呼，睡的好足——今晚吃什么？”正是十六夜的养父，某个已经完全变成普通中年大叔的魔术师，卫宫切嗣。蓦地，他懒腰伸了一半就停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樱，然后嘴巴蹦出一句让十六夜和樱一下都红了脸的话：“十六夜君，现在谈恋爱，是不是有点早了？先说好，我也不是说反对，只不过人家姑娘看起来比你还小一些啊……” “你在搞毛啊老爹？！少给我在这装傻！明明是你打开门让樱进来的好吗，这时候居然装的好像才见到似得！而且樱是我的学妹啦，又是我好朋友的meimei！你少给我败坏人家清白了啦！”十六夜手舞足蹈的大喊大叫着，全没注意到一旁的樱的脸上略过一丝落寞。 “只是开个玩笑啦，别激动啊。”卫宫切嗣捏着下巴，灿然一笑，“哈哈哈，你这么着急着反对，可要让人家姑娘伤心了啊。”一边说着，他一边盘腿坐到了矮几旁，自顾自的给自个倒了杯茶，慢慢啜饮着。 “哎？”十六夜这才反应过来，赶忙转头对樱解释道：“那个，樱，我不是讨厌你哦？我……” “没事的。”樱温柔的笑着，轻轻摇了摇头，“我知道学长不是有意的。” 虽然，有时候无意更伤人心。但是，樱早就知道学长是怎样的人了。温柔的、包容的、开朗的、急公好义的，绝对不想伤害别人，希望自己能帮助到别人的那个人，就是学长。 在那个傍晚，无人的校园的角落里，找到自己，安慰自己的，是学长。 义愤填膺，行动力十足，去找哥哥理论，并真的让哥哥认错的，是学长。 总是关心着樱，并且和哥哥成了朋友，一并拯救了兄妹俩的，是学长。 所以樱不会难过，所想的，只是更接近学长，如果有一天，能成为学长的背景就好了。不期盼着占有，能一直在一起，就很开心了。 在一旁的卫宫切嗣喝着茶，看着眼前两个年轻人略带酸涩的青春，眼神飘忽。当初某个白发赤瞳的女子，大概也是这样温柔的包容着自己的吧？稍一恍惚，他又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再想那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失去，就永远不懂得何为珍惜。这是被说烂了的大道理，可是大道理，之所以是大道理，是因为它真的很有道理。 自己能做什么呢？自己还能做什么呢？卫宫切嗣看着在杯中打着转的茶叶梗，微微呼了口气。 看着这群孩子，安安静静的活着，或许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老爹，我们先吃吧？我先把穹乃那份盛出来——？”正想着，他听到自家养子的声音，“还是我们再等等她？” “哪有让客人饿着肚子等着的道理。”卫宫切嗣笑着拿过碗，先给樱盛了饭，“一点粗茶淡饭，可不要嫌弃啊。” “哪里，我才是麻烦伯父和学长了。”樱大方的回答道，“这些料理很精致也很合我口味，学长的厨艺真的很好呢。” “说什么粗茶淡饭嫌弃不嫌弃的，明明饭是我做的好吧……”十六夜吐槽着，他已经将穹乃的那份分好了，“开吃吧开吃吧。” “我开动了”*3后，三人安安静静的开始吃饭，只有电视节目的声音响着。这也是卫宫家的惯例了，吃饭的时候不怎么说话，安心的品味料理的美味。 吃完饭后，十六夜先去洗碗，留下樱和切嗣两人在饭厅看电视。 “樱，你是间桐家的孩子，是吗？”切嗣的声音不大，好像不想让别人听见。 “正是如此。”樱大概清楚免不了这一问，因此并不紧张。“如您所想，我的确是魔术师。” “是吗。”切嗣沉吟着，“十六夜那孩子知道吗？” 樱摇了摇头。 “是吗……”切嗣笑了笑，“不打算告诉他？” 樱踌躇了一下，然后认真的回答道：“如果对学长有利，我就会告诉学长。” 切嗣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哈哈哈，别紧张。我呢，也不在意什么魔术师之间的那些事儿了，只不过，十六夜他，是想安安分分的做个普通人的。这孩子呢，一直觉得读书是件顶好的事儿，对那些物理啊化学啊科学技术啊喜欢的不得了，经常摆出一副学究的样子跟我说这说那的——十六夜啊，觉得魔术这种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想去接触。对他来说，魔术并不是能让人幸福的东西吧。我呢，也觉得是这样。魔术师这种东西，自觉不自觉的，总是会伤害到别人，如果十六夜能不接触到这样的世界，我觉得很好。” “当然啦，我也不是讨厌你，更不是反对你接触十六夜。只不过，我觉得十六夜这样的孩子，不应该去触摸【内侧】的世界。如果有一天那孩子不得不走到【内侧】的话，大概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儿吧。” “我了解。”樱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等到十六夜洗完碗回来，看到的就只是自家老爹和学妹兴致勃勃的讨论着电视节目的情景了。 喝过饭后茶，樱就告辞了，十六夜想送送她，却被她笑着拒绝：“学长的话，现在更应该去接一下穹乃同学不是吗？” “对不……”十六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歉道，却被樱阻止：“学长为什么跟我道歉呢？比起我这个学妹来，自己家meimei确实更值得担心吧？” 十六夜张口想反驳，临了却把话咽进了肚子，只是苦笑一声。 “那，我就去找穹乃了——”他冲着樱摆了摆手，便匆匆忙忙的往学校方向走去。在他背后，樱看着十六夜愈来愈小的身影，眼波流转，神色温柔。 …… …… 脚有点痛。坐在河堤台阶上，看着夕阳最后一缕光芒垂死挣扎的银发少女如是想。 穹乃以前从未体验过这种感觉，毕竟她对自己要求向来很高，做事情也一向完美，下楼梯踏空把脚扭了什么的，这还是第一次。虽然她当时立刻就站起来，告诉围在自己身周的同学自己没有事，并且还坚持着走到了这里……但是老实说，差不多快到少女的极限了。 少女轻轻揉捏着脚踝——原本白皙光滑的部位现在已经变得一片红肿——如果自己不是那么逞强的话，大概也不会变得这么严重吧？ 如果十六夜在……她的思维稍微飘到某处，然后自己甩了甩头——为什么会想到他呢？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始依赖那个自称为“哥哥”的男人了吗？还是说，这只是单纯的习惯了？ 那个人，现在应该在家里和温柔可爱的学妹相谈甚欢吧。 ……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穹乃皱了皱眉，对自己有点生气，为什么要一直想着那家伙的事情？他做什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是个“男人”罢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有一只手放到了穹乃头顶，用力揉了揉。 “搞什么啊你这家伙，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听见这个自己无比熟悉的声音，穹乃面无表情。 “我没存你的电话。而且我也不会找你帮忙。” “哈。”十六夜叹了口气，走到自家meimei身前，蹲下身看着那双清澈的赤色双眸：“你这家伙，怎么这么麻烦啊？太逞强的人，会被妖怪捉走的哦？” “很无聊的笑话……别碰我！”穹乃的话说到一半，声音有些慌乱。十六夜没有理会她，依旧自顾自的揽起了少女单薄的身体：“哇哦，你最近吃胖了哦？我觉得你还是……哎哟！” 死命挣扎着的穹乃一拳打到了他的鼻子上。 鲜血无声无息的低落到穹乃的水手服上，白色的底上盛开了鲜红的花。 “……对不起。”穹乃垂着头，银色的刘海遮住了她的表情，“给。”她伸手递出手帕。 “帮我塞一下啦，真是的，你以为我是神仙吗，三头六臂的？”十六夜好像没有觉得痛似得开着玩笑说，“要塞到我鼻血停下来为止哦？” “你总是这样，不顾及别人的想法就自顾自的……”少女低声说着，“受伤也是活该。”只可惜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真的伸出手用手帕按住十六夜的鼻子，让这句“活该”显得有些不太真心实意。 “话说回来，这样就是所谓的公主抱吗？穹乃，你享受到了公主的待遇哦？”十六夜继续开着玩笑，完全没有在意自己被打流鼻血这事儿，“这姿势太考验人的臂力啦！” “是吗？看来你是宫里的宦官了。” “喂喂喂，明明我们说的是那种住城堡的西方公主好不好！而且为什么你会专门想到中国啊！” “有很多国家都有宦官。” “所以说为什么我在设定上是宦官啊！多少也是御前侍卫什么的吧！”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之下，兄妹俩拌着嘴，慢吞吞的往家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