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过往与迷途者
她讨厌被叫做魔女。 从一开始，她就很讨厌这个称呼。 仅仅是因为发色与眼睛与众不同，就被人排挤到难以生存的地步。人类总是不需要任何理由，就可以随性的去排挤与欺辱与自己不同的同类。 就连生下自己的母亲，也时常以看待怪物的眼神看待自己。这个可怜的女人，仅仅因为女儿的模样有些怪异，就被丈夫辱骂为“与恶魔私通的****”，毫无理由的被侮辱虐待。她不敢把这份痛苦与怨恨甩给别人，只得向自己的女儿发泄。 啊，说到底，文明与野蛮真的，就只有一线之隔罢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被殴打了还会哭泣。 渐渐的，她发现自己哭喊的声音越大，欺负自己的人便越兴奋。 “让他人感到痛苦”这件事，是会让人产生快感的。 于是不再哭泣。 也不会再笑。 因为仅仅是笑，就会被人说“魔女的笑容预示着不详的未来”。 所以，就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那群傻瓜殴打自己。其实也无所谓，因为少女大概真的是有魔力的存在吧，即使受了小腿骨头折断、耳膜被打破这种伤，睡一觉，醒来之后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又变得完好无损。 这让那些愚蠢而迷信的乡下人更加肆无忌惮，下手也一次重过一次。 与其说是驱魔不如说是以驱魔的名义发泄暴力。 对于女孩而言，尽管自己总能恢复如初，但是痛苦并不会因此而减少。 疼痛。 甘美而绝望的痛苦。 一日多过一日的虐待。 ——迟早有一天，女孩受到的伤会变成无法恢复的那种吧。 再然后呢。 再然后，事情就走向了疯狂的、如同脱轨的火车一般，不可控制的发展。 父母从未担负起作为父母的责任，教育过她，因此，女孩自然是没有常识的。 没有人类的常识。 没有道德与是非观。 与野兽毫无区别。 于是某一日。 在察觉到自己的“眼睛”的真正的超凡脱俗之处后。 小小的幼女开始了她的复仇，对她的父亲母亲以及其他所有人，一个不留的—— 那时整个东欧都处于动荡之中，因此一个小小的镇子被抹平这种事，不会引来格外的追究。 只有前来调查的诺恩之泉的魔术师，才知道当时是怎样一副惨况。 宛如地狱。 再后来呢？ 女孩变成了魔术结社中身份尊贵的“未来之女”，名字也变成了“诗蔻蒂”。 那个称呼也成为了少女的禁忌。 只不过，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之所以如此厌恶这个称呼，是因为她被人以“魔女”的名义凌虐，所以一旦被人重新叫这个称呼就会回想起不好的回忆、因此而愤恨这个称呼吗？还是因为，在被人教导了道德、良知，正义与爱之后，她觉得那样笑着杀死了全部人的“魔女”如果是真正的自己的话，实在过于恐怖了呢？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定要为结社做些什么。 拯救了自己的结社，教育了自己的结社，将魔女变成了女神的结社。 尽管明白魔术师的组织实际上并不存在人情味，魔术师也不应该有所谓的同伴意识，但是诗蔻蒂已经在心里暗下决心。 即使是所谓的“审判日”真的到来，自己也要保护好这个组织。 弑神者也好，神灵也罢。 甚至是自己名义上的两位jiejie—— 都不能阻挡诗蔻蒂的觉悟。 …… …… 三姐妹之间的龃龉先不提，另一边，十六夜也陷入了另一桩麻烦事。 ——他迷路了。 本来呢，少年只是想在洋房附近散散心而已。 他最近实在是被自己的异常心绪折腾的焦头烂额，尽管少年已经决定好好的像个成熟的男人一样对待以后的生活，可那些异常的欲望显然不是出自他自己的本心。 毕竟再怎么说，如果一个人胃口大的像哈士奇、性·欲旺的如泰迪，那他肯定有些不正常。 少年有心询问诗蔻蒂，然而那位盲目的姑娘——因为诗蔻蒂从未在他面前睁开过双眼，所以十六夜误以为少女天生盲目——虽然态度上彬彬有礼完全挑不出一点差错，可是对于十六夜的问题，她一向秉承着“不该说的一个字也不说，该说的能不说就不说”的理念，基本上只会回答“不知道”三个字。 他本打算把自个憋在房间里好好忍忍，可是才憋了半天就差点憋出事儿——他趁着前来给他送饭菜的白精灵女仆一个不注意，一口咬在了人女孩子的脖子上。得亏他反应的快立刻收住了，不然食欲和色·欲混在一块，怕是洋房里就要多出一只白精灵吸血鬼了。 当然，他收住归收住，当时还是把小女仆给吓哭了，色眯眯的魔术师她们也不是没见过，但是一上来就咬的估计是闻所未闻。 ——在龙种的神力侵蚀下，少年交配欲和食欲空前高涨。 毕竟巴哈姆特的原型“贝希莫斯”是被称为“贪食之兽”的存在；而巴哈姆特则是一头龙，龙最有名的特征就是，“龙性本yin”。 这可不是什么调侃，龙种作为超然于进化树与生命树的独立存在，每头龙都是独立的种。它们想留下自己的血脉就必然要与其他种族交合，而由于生物越是强大就越是难以留下后代，因此龙种往往会以增大基数的方式加大几率。 同时，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吸血种而言，制造眷属其实和性行为也区别不大。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制造眷属就是吃饭和交配的统一。 而对于少年来说，他刚刚被姬丝秀忒执行了仪式、还未成为完全的吸血种，就经历了“羽化”，而神力在改造他的rou体时，将他作为人的一面与吸血种的一面全数保留了下来，现在的少年与其说是吸血种，不如说是像吸血种的人类——或者说像人类的吸血种。 也因此，无论是交配欲还是食欲抑或是吸血冲动，都将少年折腾的苦不堪言。 总之，在出了那档子事儿之后，少年终于下了决心，决定暂时离开洋馆，在附近的林子里随便逛逛转转——反正他现在精神头大的惊人，一两个月不吃饭大概也饿不死。但要是继续待在洋馆，等真出了什么事情，他才是要后悔死呢。 当然，十六夜也不是傻瓜，在这个传说中的“白妖精乡”，他自然不可能到处乱走。若是在地球上迷了路，那瞅准一个方向走总能找到人迹，但是在这个异世界可就不一定了。 根据诗蔻蒂所说，这附近方圆几千里称得上是智慧生物的就只有一个人口数不到一百的白精灵部落罢了。 因此，少年最开始只是在洋房后面的林子里散了散步。 湖光秀丽，林色苍郁，远处山峰重峦叠嶂，近处湖边绿草如茵繁花似锦，空气既不会太潮湿也不会太干燥，刚刚好，还带着木头的香味，老实说，这里大概是十六夜从小到大所待过的最让人舒服是环境了。 结果大概是因为舒服过头了，等回过神来，附近已经没有了熟悉的景色。 虽然他走神只是一会儿，但是对于白妖精乡这种不能以常理考虑的世界而言，有时候仅仅是走过某条“线”，就等同于跨过了世界。 在这里，距离并不是什么单纯的东西。 有时候仅仅是因为心境不同，人们在一愣神之间就会相隔数千米。 虽然“薇儿丹蒂小屋”附近已经被湖仙女以神力稳固，但是也难保不会出什么差错。 更何况，所谓的神力，对弑神者而言算什么呢？ ——在考虑了一堆有的没的之后，十六夜终于确认，自己的确陷入了迷路的窘境。 虽然他也不是没有办法，但是…… 少年想了想那个权能的夸张表现，决定还是先考虑一下别的办法吧。 正在这时，少年的背后忽然的响起了轻轻的小女孩的笑声。 在这无人的林海之中，笑声回荡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