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过往的龙与现世的龙（七）
如果这里是人世，薇儿丹蒂还不会想太多;然而这里是白妖精乡爱尔芙海姆，在这里出现神话传说中的那些神灵的真身或者是作为诸神之敌的恶物，都是极有可能的——毕竟所谓“断绝时代”的主要目的是断绝人世与万天诸界的联系，白妖精乡作为万天诸界之一，能有现在这种与世无争的状态只不过是受到了波及、同人世一样与其他诸界断绝了联系罢了。 诸神或许放弃了人世，但这并不代表祂们也放弃了白妖精乡，所以诺恩之泉自打与白妖精乡联系到那一天起，就一直警惕着有神祇或者类神出现在这个世界，而现在，他们都担心成真了。 耶梦加德和尼德霍格，在北欧一带——特指冰岛、丹麦、挪威范围内——所流传的斯堪的纳维亚人神话中，这两只龙蛇乃是稀世的怪物。 其一是被称为无垠的、身躯之长足以环绕世界的衔尾蛇耶梦加德，其二则是啃噬世界之根、引发诸神之黄昏的魔龙尼德霍格，不论哪只都是足以匹敌神灵的恶物，甚至在某些魔术师的典藏中确确实实的记载着，在神代诸神间的乱战之中，这两头怪物所弑杀的神灵真身不止一位——要说弑神，比起大多只是击败了神灵分身、投影的Campione，恐怕它们才是真正的弑神者。 不知怎的，她突然想到了那个少年。 旋即她猛的摇了摇头，想把这个想法甩出自己的大脑，那所谓的弑神者真的值得信赖么？即使事情真的像茉荷老师和诗蔻蒂说的那样、那混蛋只是“无辜”的，难道她薇儿丹蒂就有义务去原谅他 更别提摇尾乞怜的去乞求那混蛋的帮助了。即使勉强承认那家伙比自己强，薇儿丹蒂也不觉得自己就一定要比那混蛋要差——只不过是差点运气，说到底弑神者这种东西不就是“奇迹般的好运”的产物么？ 她才不信那家伙真的有作为“王者”的觉悟，不，真要说的话，她压根就不信任“弑神者”这个群体。事实上在十八到二十世纪三百年内新诞生的六位王者中有五位都是荒yin无度的暴君——而她就是其中一个“魔王”的受害者，因此比起不从之神而言，她反倒更讨厌弑神者，并不仅仅是像诗蔻蒂说的那样迁怒于人，而是事实就是：绝大多数的弑神者只不过是运气爆棚的普通人，这种人终究会迷醉于力量带来的权力之中，甚至会误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 如果要简单的说明她对弑神者的讨厌理由的话，那么用一句话就可以概述：也许不是所有的弑神者都是暴君，但是所有的暴君都是弑神者。 这就是为什么人们常将弑神者称为“魔王”的缘故，这个称号不是出于敬畏也不是出于恐惧，而是单纯的论述事实。也因此，在愤恨于魔王们的胡作非为的同时，人们往往会忘记Campione从未有自然死亡记录这一事实——即使他们本身不情愿，即使他们之中有人懦弱荒yin好色无耻，可这些Campione最终也依旧面对着找上门来的不从之神，直至战死。 只不过，为了人类而战死与无视道德法律为所欲为，这之间的功过是否可以抵消呢？ 没有人有正确答案，只是公道自在人心——至少薇儿丹蒂坚信“魔王”们一定是错的，她也一直在为着“不需要弑神者也能驱逐不从之神”这件事而努力。 也许某一天，会不再需要弑神者去浴血奋战直至牺牲，而仅凭魔术师们或者是那些凡人的“科学”就足以守护这个世界了吧？ …… …… “那个方向……!”兀尔德瞪大了眼睛，遥远的西方森林中浓烟滚滚火光冲天，“薇薇、诗蔻蒂还有茉荷老师都在那边……!” “法芙妮尔——是法芙妮尔殿下来了!”与此同时，那群尼伯龙根族裔也一阵sao动，“殿下她怎么亲自……” 十六夜虽然听不懂那些蜥蜴人在说什么，但是当他听到其中某个音节的时候，心忍不住一跳。 熟悉，亲切，又很悲伤。 心痛欲裂。 “王上、王上……!”兀尔德的声音拉回了有些恍惚的十六夜，少女惶急又小心翼翼的恳求道，“您能去帮帮薇薇她们吗？我知道您很讨厌薇薇，那孩子向来说话刻薄、又任性，可是她真的心地不坏……” “她还需要我帮么。”十六夜撇了撇嘴，不过看到兀尔德的表情他就立刻投降了，“好啦好啦，我当然会去帮忙的……毕竟我也有不是嘛。你要一起来吗？” 兀尔德点了点头，然后又很担心的看了看几十米开外那群警惕又充满敌意的尼伯龙根族裔，“可是，我们走了的话，柯柯她们、还有薇儿丹蒂小屋会不会……” “这倒没问题。毕竟我也算是个弑神者嘛，虽然你家两个meimei都觉得我很好欺负……”少年揶揄道，他这会儿心态倒是很放的开，“但是，我姑且还是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能力了啦。比如说，这样——” 少年啪的打了个响指，然后四柄巨大的、燃着熊熊烈焰的剑状陨石由以太之海的大源魔力（Manna）具现于世，刺破空气，呼啸着狠狠地砸入洋馆前生着柔柔绿茵的小丘石道前，恰好形成一个菱形，将尼伯龙根族裔们完全围入其中。 风无端的在石剑与石剑之间回旋而起，夹带着炽热的火焰，形成了不可逾越的壁障。 “嗯……大概就是这样了。”十六夜扭头对捂着嘴瞪大了眼睛的兀尔德说道，他耸了耸肩，“很奇怪吗？我不是……呃，就是和你那个嘴巴坏的meimei打架的时候用过这个嘛？” 十六夜不知道的是，能在一开始就将权能如此灵活运用的，在弑神者中——即使是与老牌的那些“魔王”相比，也是极其稀少的存在。 对于他而言，这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如臂指使。 “走吧，现在，让我们去帮帮你那个……”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又想起了一星期前发生的事儿，苦笑了一下，“帮帮我们那个坏脾气的meimei——” ——还有那头不知道从哪来的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