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情怯

    “呃，莎莎，饮料在哪里？”

    “嗯？王上您口渴了么？不用您亲自去拿，按一下这个钮就好了呀。”

    十六夜正坐在柔软的座椅上，他左侧的窗户外，是高远的天空与绵绵的云层。

    他正坐在小型私人订制空客“格里芬号”上，由丹麦首都哥本哈根前往日本冬木市。

    当日在白妖精乡的湖仙女神殿内，他在众多守护者面前被指定为白妖精乡的君主（Lord）之一，尽管他几次想拒绝，但最终还是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就像茉荷说的那样，这个新的身份似乎并不会改变什么，除了守护者们的敬重之外，他并没有什么额外的特权。

    ——表面上是这样。

    但是实际上，十六夜和诺恩之泉两边都心知肚明，“君主”这个身份具有何等巨大的能量——比如说，倘若他十六夜对守护者有什么请求，那么那些守护者一定会不遗余力的去做。

    而每一位守护者都是极其强大的幻想种——独角兽、月下之虎、冬夜霜狼、恩特树人——诺恩之泉在过去的千年里一直想取得这些生物的信任与友谊、但是成果有限。这些活过了漫长岁月的幻想生物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收买的存在，他们骄傲而矜持，并小心翼翼的谨守着一条线:绝不参与人类之间的事务。

    在人世与爱尔芙海姆之间的通道被打通的千年之中，愿意从白妖精乡前往人世的幻想种甚至不超过一手之数。

    这些幻想种本身就有极其强大的天赋，其中更有一部分是曾参与过神代诸神之间的战争的存在，如果能取得他们的帮助，即使是一位凡人也足以得到可以与那些古老结社的统帅所比肩的地位。

    而现在，一位堂堂的魔王成为了这些幻想种的头领，这又意味着什么？至少有一点很明确——十六夜不再是之前那个“初生的、年幼的”魔王了，而是真正的一方君主。于是诺恩之泉不得不再次往后退了又退，取消了那些试图哄骗年轻的弑神者的计划、更加小心翼翼的讨好这位新晋的弑神者。

    对于诺恩之泉来说，他们中的大部分知情者的心中是喜悦超过忧心的。毕竟斯堪的纳维亚地区近些年来受到的冲击——不从之神的冲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频繁，而作为在暗处掌控这个地区已久的结社诺恩之泉则首当其冲。这个古老的组织虽然有着各种抵御神灵的方法与不少同样受到不从之神灵的压迫的盟友，但是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结社内的人们难免变得焦躁紧张，现在弑神者十六夜横空出世，他们心理上的压力骤减。

    不过十六夜并不关心这些，在从爱尔芙海姆返回人世后，他最迫切的想法就是回家。

    那个熟悉的，有着自己亲爱的meimei、熟悉的jiejie（大河）的家。

    饮料很快被长相甜美的空姐送了过来，十六夜接过飘散着甜美气息的热橙汁，轻轻抿了一口，呼了口气。

    “王上，您看起来有心事？”坐在他身旁的兀尔德敏锐的察觉到了自家的王心情不佳，眼中有些担心。

    诗寇蒂和薇儿丹蒂都因为某些原因而没有同行，陪伴十六夜一起回日本的就只有兀尔德和法芙妮尔而已——后者现在正秉承龙类的优良传统，酣然入睡中；前者则不由分说的一上飞机就坐在了十六夜手侧，紧紧靠着、一点也不放松。

    本来按十六夜的想法，他自己一个人回家就可以了，但是法芙妮尔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他太远，兀尔德更是用泪光涟涟的眼睛看着他、大有“不答应就哭给你看”的架势，十六夜也只好无奈答应——其实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跟诺恩之泉这个结社的关系已经越缠越深，让兀尔德跟着一起，也算是一种成熟的考虑吧。

    十六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

    “嘛，怎么说呢……”他有些困扰又有些坐立不安的说，“毕竟我这一次离家的时间太久了……不知道藤姐、穹乃会怎么说我……新学期也开学两三个月了，同学们不知道会不会觉得我……唉……”

    “噗！”兀尔德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金发蓝瞳的美少女笑的花枝乱颤，“哈哈哈……咳，王上你真的很敏感啊？您可是王啊，居然会有这种担心……和薇薇蛮像的呢！”

    “哪里有，我和你那个坏脾气的meimei可一点都不像啊！”十六夜争辩，“我只是有点担心……怎么说呢，有些紧张而已……”

    实际上他现在的心情用一句“近乡情更怯”就可以完美的形容了，不过因为兀尔德恐怕很难理解这句话，所以少年也没有做多余的解释。

    “其实你们性格上真的有些像哦，都非常纤细。”兀尔德认真的说，然后很突然的捉住了十六夜的手，小巧白皙的手和十六夜大一些的手紧紧牵在了一起，她看着猝不及防而脸红的十六夜，温柔的笑着道:“呐，王啊，这样子的话，会不会放松一点呢？”

    “……”十六夜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毕竟是个倾向保守的东方人，而兀尔德则恰恰相反，她经历了九十年代的东欧剧变，在某些地方其实要比十六夜更能放得开。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满是充满了暧昧的寂静——十六夜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有点享受这种氛围，而他手里能清晰的感受到兀尔德柔若无骨的小手的温度，这确实让他心情放松了不少。

    “The-child-was-born-underground，she-has-black-hair-and-an-amber-eyes~(注)”正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忽然响起，兀尔德有些舍不得的松开了十六夜的手，拿起手机:“喂，薇薇？”

    十六夜一边暗自庆幸这个电话来的恰到好处，一边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

    另一边，接过电话的兀尔德猛然皱起了眉头:“……原来还有这种内幕吗？难怪当时觉得情报不太对劲……好，薇薇你马上把资料传真过来一份儿吧……圣杯这种东西怎么会……”

    十六夜敏锐的捕捉到了“圣杯”这个词，不过他脸上倒没有表现太多，要知道，他这么着急的会来，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根据时间来看，冬木市的圣杯战争即将召开了。

    注：此曲名为《Arco-I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