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前兆
夜已深，月明当空，万籁俱静。 李念的房间依旧灯火通明，他本人当然并没有入睡，而是正坐在椅子上，拿着长刀心渡仔细端详。 这刀有区分出人和怪异，挥刀而下只杀伤后者的能力。 虽然实际没有见过效用，但灵装拿到手上，李念自然能明辨真伪，知道这把刀确实有这样的能力。 他从吸血鬼那里借来，是想以之为参考，扩展“概念切割”这一能力的应用，找出分离“黑暗”的方法，以完成露米娅从此以后不想吃人的夙愿。 研究至今，李念感觉已经摸到了一些门道，到了可以一试的阶段。 于是他举起长刀，以刃口对准手臂，一如既往的想拿自己试验，但是……想到了某些东西，他又缓缓放下了心渡。 到了这个关头，李念反而有了些许顾忌。 露米娅作为宵暗的妖怪，她生存所需的那所谓“黑暗”的本质，似乎是人内心之暗。 凡人内心皆有黑暗，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那是让人痛苦烦闷愤怒焦躁恐惧的部分，大概还包括了杀意贪念欲望之流，露米娅的食物就是那个。 从性质上来说，这“黑暗”无疑是恶质且可怕的事物，于是斩却内心的黑暗——这么一说，听起来便像是做着大义凛然的好事，仿佛能得个神清气爽，完成精神的清洗。 但李念明白，恐怕事实并非那样美好。 他所修行逆天道——有与之相反的顺天道，理念不同，就在开头两字。 天道无情。 于是逆天而行，求的是活着能从心所欲。 而顺应天道，求的却是要把内心修成绝情灭性。 绝情灭性这词听起来夸张又残忍，其实还能换几种说法，比如堪破生死，摒除杂念之类的。 但意思都是相同的，都是要人忘情，最高境界是要忘记七情六欲。 这样修行的过程中有一贯彻始终的追求，叫做“斩三尸”，要斩善尸恶尸自我尸，大略是说善念恶念和执念，那么分离出内心黑暗，可以说与斩恶尸同等。 有求皆苦，无欲则刚，修得清静无为便能成就大自在，那一流的魅力即在于此，偶尔李念都会觉得有些神往。 但神往是一回事，李念更明白人若斩却了烦恼，就将变得不像自己。 李念非常拘泥与这点，讨厌变成那样，如果，分离出“黑暗”这件事情和斩恶尸有一样效果，他便绝不会对自己使用。 而且这种做法究其本质或许是对灵魂动刀，不知后患，要是一剑把自己斩成了一个神经病，那就好玩了。 出于这种想法，李念实在是不想拿自己实验。 说到底，比起砍自己，还是砍别人来的痛快。 李念这么想着，却长舒口气。 “但那样的机会，什么时候才会有……” 过去的人生里可从来不缺要砍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烦恼，现在时过境迁，处境有所变化之下，却没有谁再会安排人斩的事情给他。 那么随便上街找个路人砍着玩玩……那是什么恶党作风？ 李念对心里闪过的念头自嘲一笑，又开始寻思该怎么调整为好。 或许是一个程度的问题吧，到彻底斩了三尸那种地步无疑太过，下手得轻一点，就是对于“黑暗”的部分只斩掉一点点下来？但这样还是会损伤到灵魂的吧？嗯……那么新的研究方向是追求不损伤到灵魂的分离“黑暗”？那就是一个精度的问题……不，说到底，若是与灵格分离，“黑暗”还是“黑暗”吗？能满足露米娅的需求吗？还是说这只宵暗的妖怪，本身即是以人类灵魂为食物的…… 问题衍生出问题，一个个就接踵而至。 但李念不会因为这种程度就有所厌烦和疲倦，想要达到一个目的，摸索是必须的，无论是谁，都得在迷雾里拨云见日。 在正确的做法上，他向来很有耐心。 灯光照耀之下，李念的指尖轻轻敲击刀身，低垂眼睑，做着静谧思索，耐心的思考解决的方法。 要是不发生什么，或许一个晚上便将这样流逝而过。 直到某种剧烈的波动从远方传来。 静谧被打破，思考也因此戛然而止，李念嚯的站起身，视线投向窗外，彼方，某处天空被黑暗笼罩——那并非夜空，而是污秽的灵气，正如阴云般汇聚，变得越来越浓厚。 一处灵脉的节点出了什么问题。 李念眉头紧皱起来。 他当然感觉到不太自然。 对灵脉进行调整，七雄神社那边应该做的还好，可这样一看是整个节点的平衡都被破坏，蕴含的灵力满溢出来，怎么会轻易出这么大的问题？ 李念立刻就想到两人人为破坏的可能。 居然那是像是是一个信号，他立刻就和杀生石联系起来。 于是这时，李念的视线反而从聚集起来的灵力漩涡中移开，投向了另一个方向，七雄神社在那边。 然后又看向隔壁的谏山家。 已经熄灭的灯这时候都亮堂起来，显然黄泉和神乐被从睡梦中惊醒了，也是要前往现场。 李念想了想，并未直接动身，而是拿出手机，打了清秋院的电话。 但是，等了很久，直到听见无人接听提示，也没有拨通。 李念放下手机，眉头越皱越紧，他不信这女孩在这种情况能熟睡。 疑惑演变成某种确信，他意识到恐怕七雄神社那边真出问题了。 不再迟疑，李念对着窗外喊了一句。 “露米娅，你过来一下。” 不多时李念的门就被推开，露米娅穿着睡衣，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来。 “李先生，怎么啦……” 她的房间就在隔壁，果然这时候也被动静吵醒，李念的呼声被她听见，便如吩咐那样过来了。 李念并未详细解释，而是看着那边谏山家的门前，直到看见黄泉两姐妹急急忙忙跑出来，才勾勾手指示意露米娅过来，指着两人向街道那边跑去背影说道。 “你在后面跟着她们，注意一下周围情况。” 露米娅先是一愣，瞪大眼睛，变得睡意全无。 “发生了什么吗？” “稍微有点情况，我得去下七雄神社，黄泉和神乐那边有可能会被袭击，能拜托你吗。” “黄泉和神乐会被人袭击？” 露米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厉起来。 虽然不太明白具体发生了些啥，但既然得知黄泉和神乐有危险，就已经足够让露米娅变得认真起来。 她点头说了句我明白了，转身就从窗户跳了出去，还穿着睡衣拖鞋，便尾随黄泉和神乐去了。 看来黄泉那边可以放心…… 那么我也该动身了。 他也从窗户跳了出去，朝着七雄神社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