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四 雪原
雪原之中，两条人影静静前行，只留下深深足迹，延伸天边。 抱着傲笑红尘剑，石青璇默默看着走在前边的少年，满面忧色。 从昨天一剑威压荥阳一城之后，御剑飞遁到现在已经一天一夜了，两人落地之后，这个少年便陷入了令人心慌的沉默之中，只是在这雪原之上一个劲儿地走，丝毫不停。 这期间，石青璇曾经尝试过询问，但是少年没有丝毫的回应。也曾经尝试过拦住去路，剑君也只是静静绕过。毫无办法的石青璇甚至曾在路过一个村庄之时寻了一支竹箫来，希望通过自己那曾经让这少年产生极大反应的箫音来影响他，最终却也是无功而返！ 默默走在雪原上，剑君的情况不容乐观。红尘禁招不愧是红尘禁招，伤敌三分，自损七分。这一次瓦岗之行早已经出乎了少年一开始的预料。他从来没有想过会与瓦岗发生这么大的冲突。而这一次，他固然在瓦岗杀得痛快之极，但是所带来的后果，却也让少年几乎难以承受！ 不说这一身的伤口惨不忍睹，就是自己体内脏腑，此刻也已然是五痨七伤了！最要命的却是识海。识海之中，此刻虽然已经没有了那无形中的力量冲击，但是识海却依旧波涛汹涌浊浪滔天，而那心灯虽然灯焰凝聚了剑罡模样顽强地坚持着，却已然放射不出多大的光芒了，甚至就连那古拙的灯身之上，都暗淡了许多，仿佛锈蚀一般。 空荡荡的体内，没有了一丝真气。但是这却并不能让少年有半分的动摇，而那仿佛就在眼前浮现的一个个面孔，却让这个少年，那一刻偏执的心，有了几分柔软。 将死之际，早已经脱力，却又爆发出让人侧目的力量，从而将沈落雁远远打飞的徐世绩年轻的面容浮现眼前。少年心中一声叹息。 他与徐世绩无冤无仇。甚至这都是第一次相见。而且他知道徐世绩那书生般儒雅的身躯之中蕴藏着多么大的能量！这个少年时代便已然在瓦岗军中出类拔萃的青年曾经是他无数次赞叹崇拜的英雄，但是就在昨天，这个英雄亲手倒在了自己的剑下！ 瓦岗时的杀气如狂早已退却，这时的剑君，才真正为徐世绩的死生出了一丝惋惜。而他惋惜的，不单单是徐世绩这样一个天纵之才壮志未酬便已身先去，更惋惜的是，这样一个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天才，却是因为没有绽放出应有的光芒，以至于默默无闻显得平淡！ 剑君从来不后悔杀他，但是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的心肠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硬。天之骄子徐世绩死了，自己也不想去为他惋惜。但是剑君却知道，如果连自己也不去惋惜一下的话，就再也没有人为他惋惜了。 少年不想这么残忍。而与徐世绩一样的，还有李靖！ 短短的几天之内。李靖，徐世绩，这两个可以说是未来大唐之中最为璀璨的两颗将星相继陨落，不得不说是天意弄人！ 一开始，少年从来没有想过要将这两人击杀。哪怕是在已经摆明了敌对立场开始动手之后。只不过，到了最后，这两人的结局，却是如此的相同。因为女人，遭受牵累，遇到了一个不近人情的疯子，遗憾而去。 “是天意难违，还是人心难测？”保持了一天一夜的沉默终于打破，少年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这残酷的世界！”一声叹息，剑君终于停下了脚步。偏执狂的力量终究是凡人所无法撼动。尽管两名神将陨落让少年心生感慨，但是却也仅仅这一刻而已。 感慨过后，世界照常运转，而剑君，还是得想办法疗伤！ 看着剑君终于停了下来。后面跟着的石青璇也长长出了一口气。虽然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紧张什么，但是这一刻，却真的轻松了不少。 此时二人所在的，是一片荒野，除了远处有着一片稀稀拉拉的小树林外，四野茫茫。一天一夜的行走，剑君与石青璇早已经不辨了方向，于是也不犹豫，便向着那一片小树林行了过去。 砍柴，引火，这一切在石青璇做来，却是轻车熟路。而剑君，便仿佛是一个欺压侍女的万恶的大少爷一般，眼睁睁看着石青璇忙碌而没有丝毫帮忙的意思。 终于一切忙完，石青璇定定地望着火上架烤着的不幸山鸡，而剑君，则望着身前雪地当中，迎着火光闪闪发亮的一地碎片。 这些碎片有的薄而锋利，有的厚而沉重。这是他在御剑离开瓦岗之时运转剑光裹挟而来的异端剑与夜叉剑的碎片，甚至，还有曾经早就碎裂了的天伐剑的碎片。在这个世界上，他保守着一个任何人都不能说的秘密。因此，与这个世界上的人，不论是如何的亲近，却总有一层隔膜在中间。而他唯一能够倾诉的，便只有这一些他亲手铸造的长剑！ 如今，四把剑已然破碎了三把。虽然他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但是剑君却也不想就这么将三把剑遗忘在历史当中！三柄剑这么去了，自然不会就如此结束。许久没有铸剑，此刻的少年，却是已经有了些意动。 “你说，昨日之事，是谁的错？”大袖一拂，将碎片卷起，少年抬起头，望着火光苦笑一声。 “我不知道。”石青璇的话音之中也并不平静。自小就在江湖漩涡当中，但是她却从来没有真正见识过江湖的残酷。 沈落雁与红拂女都算得上是绝代佳人，都是倾国倾城之色，又都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这样的人物本该是名动天下甚至是名垂青史，但是却就这么遗憾地早早逝去。而引发这一切的最初原因，如今看起来却是可笑之极！ 这一刻石青璇有些灰心。只是看着那一身血袍的少年面容之上仍旧残存着的一丝青涩，心中不由有些不忍，母性光辉油然而发。 “你的伤，不要紧吧？” “无妨。”虽然伤重，但是剑君却并不在意。感受着这酷寒的天地间丝丝寒气向着体内渗透，少年摇了摇头。 “你，好像是散功了吧？”听了剑君的话，石青璇眉头轻皱。她自然能够看出此刻少年功力全无，只是以为对方强撑着不承认，不由有些气恼。 “算是吧！”剑君自然之道石青璇的意思所在，“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就好！”少年的话让石青璇一愕，回过神来后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要知道，昨日一战，你固然威压天下，但是以后的麻烦，却只会更加大。若是真的伤重，只怕不好！” “放心吧！”料不到石青璇说出如此肺腑之言，剑君终于一笑。他知道石青璇说得不错。不过他对此并不害怕。他的识海之内有着傲笑红尘，而傲笑红尘便曾经功力尽废。更何况，还有一个虽然不能动用，但是却始终在无形当中影响着自己的大先天，号昆仑！ 当日傲笑红尘功力尽废，便是在号昆仑的帮助下，不单功力尽复，而且更上层楼。有这老人在，一切都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