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无际之海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方向没有问题，我们要继续往前，大概五天之后才能走出这片该死的迷雾。”科林姆普斯说。 船队四周依然是浓到化不开的迷雾，他凭借着炼金术制造的航海罗盘，艰难的确定了船队所在的位置。 “你去休息吧，”夏川说，“该我值班了。” “好吧，”科林姆普斯揉了揉黑眼圈，说，“真羡慕你，有那么好的体力，我才一夜没睡就困成这样了。” “现在是早晨，”夏川望着迷雾中朦朦胧胧的太阳，说，“但是不影响睡眠，光线这么暗，跟傍晚没有什么区别。” “我先睡了，接下来就拜托你了。”科林姆普斯说，“对了，水手们也该换班了，你去提醒一下吧，我实在是太困了。” 说着，他进了船舱。 夏川走到船头，运起内力眺望前方，确定了一下航线是否安全之后，去提醒船员们换班，然后就站在船头开始发呆。 在迷雾中，二十多天的航行让科林姆普斯和船员们的情绪都变得沉闷，就连夏川，都有点提不起精神的感觉，但他很警觉的调整了心态。 看着接班的船员们有些无精打采的工作，再看从岗位上撤下来的换班船员，夏川有些无奈的摇头。 如果不仔细看，几乎都分辨不出他们到底谁是换班的，谁是来接班的。 这二十多天如果不是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透过浓雾勉强照亮了船队四周，船上的人们几乎无法分辨白天黑夜， 说来也奇怪，虽然这里的迷雾又浓又厚，但对月光的遮蔽程度却很低，所以夜里和白天的光线强度相差反而离奇的变得很小。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种看不清前路、分不明昼夜的航行，真的很让人意志消沉。 现在，船上唯一能发挥出百分百精力的，只有夏川和猫头鹰莫西了。 当然，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那就是船队根本没有遇上传说中的海妖。 这是何等幸运的事情。 除了夏川有一点点的遗憾之外，虽有人都对这件事情很是满意。 眼看着迷雾之海的出口就要到达，夏川却也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欣喜，毕竟，他也受不了这里昼夜不散的浓雾。 看着船员们互相打手势交流，夏川也紧了紧耳朵里的棉花塞。 …… 望着浓雾，夏川忽然回忆起绿雾镇的绿雾来。 那些绿雾，可都是浓度极高的天地灵气啊！ 也许，比华夏的洞天福地也毫不逊色了。 只可惜自己终归还是要回华夏去的，再好的洞天福地，也不如家乡好。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自己莫名其妙的借尸还魂，想起了桃乐丝和桃泰龙。 “他们，一定到家了吧？”夏川回头，望向船尾后方的无尽迷雾。 他想象着，他们回到家乡，桃泰龙凭借着突破到黄金级的实力，解决了家中的所有矛盾，然后全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说起来，我都不知道他们家到底出了什么事呢？”他自言自语道，“大概是，桃乐丝的mama死了，然后桃泰龙大叔就带着她跑到了东大陆，那，到底是多么大的恩怨，才让他们跑了这么远？是家族不睦，还是仇人追杀？” “对了，桃乐丝说过，桃泰龙大叔年轻时想去瓦夏，结果没去成，因为他遇到了桃乐丝的mama，这么说来，桃泰龙大叔当你也是个浪迹江湖，追求武道的武者，然后遇上了桃乐丝的母亲，才浪子回头，呃，不是，是萍踪落定，决心停下脚步，过平静的生活，”他继续猜想着，“桃乐丝的mama，应该是个舞蹈家，这样以来，可以肯定，她的身后要么是一个大家族，要么是一个大的艺术团，不管怎么，他们都不想让桃泰龙大叔和桃乐丝的mama在一起，于是百般阻挠，但两人最终还是有了桃乐丝这个女儿，而他们则不能接受这个女孩，于是做出了更激烈的行为，或者，桃泰龙大叔一家出了意外，总之，桃乐丝的母亲就死于意外，两边都十分的愤怒和伤心，桃泰龙大叔就带着桃乐丝离开了西大陆，一直来到了绿雾镇。” 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段猜测很有可能就是真实的情形。 以前的他，绝对不敢这么肯定，但自从在瓦夏国微风山丘经历了那一次神游太虚之后，他觉得脑子里想问题越来越清晰。 “唉，我其实不该给他们写那封信的，”他忽然又想到了自己的鲁莽行为，“我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却还承诺一定会去看望他们。” “但愿他们会很快忘了我……”他低头叹了口气，“我，本就不是这片大地之上的人，我只是，一个来自华夏的孤魂野鬼。” …… “什么！你们要去帝都！”斗篷男子，桃乐丝的舅舅很失礼的在餐桌上叫了起来。 即使在餐厅里用餐，他也没有脱下自己那一身怪异的斗篷。 桃乐丝的外公有些不满的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刀叉，用餐巾餐了擦嘴，说：“注意你的言行！” “啊，对不起，父亲，”斗篷男子赶紧说，“我，我只是有点激动。” 餐厅不是很大，椭圆形的木桌可以供十几个人共同进餐，但现在只有四个人，显得很空旷。 “卡隆，这是真的吗？”老者问正在低头用刀叉切割牛排的桃泰龙。 “是的，”桃泰龙抬起头，有些迟疑的加了一句，“父亲。” 桃乐丝在餐桌另一边，为难的看着自己的外公。 “为什么？”老人问。 “我想去战神学院应聘教师，这样我既能照顾好桃乐丝，又能为她的武道修炼做好安排。”桃泰龙说，“而且，战神学院比这里安全得多……” “为什么要让桃乐丝去做四处冒险的武者？”斗篷男子说，“家里的事业可以让她继承，家里的护卫也足够保护她。”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桃泰龙。 “是我自己选择要做格斗家的，”桃乐丝说，“而且我也很想去战神学院学习高等的格斗技。” “可是，武者本身就是危险的职业，格斗家又是……”斗篷男子说。 “够了。”老者解下餐巾，站了起来，说，“你们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要做出太轻率的决定。三天后再给我答复” 说着，他走出了餐厅。 管家和几名仆人跟了上去。 桃乐丝看着外公出去，失落的放下手里的餐具。 “父亲生气了呢……”斗篷男子摊开手，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老人走出餐厅的时候，他的脸上就没有了那份拘谨和克制。 “我亲爱的妹夫，你看起来不是很在意父亲的想法。”他语气轻慢地说。 “我是以卡莱雅丈夫的身份坐在这里的，”桃泰龙的语气也有些僵硬，“因为她，我们才算是一家人。” “你不要让我也生气哦。”斗篷男子微笑着说。 “生不生气，那是你的自由。”桃泰龙正视着他。 “爸爸！舅舅！”桃乐丝站了起来。 “哦，对不起桃乐丝，舅舅差点忘了你还在，”斗篷男子说，“别担心，舅舅只是和你爸爸开个玩笑而已。” “我不喜欢开玩笑。”桃泰龙说。 斗篷男子不理会桃泰龙板起脸的表情，对桃乐丝说：“舅舅只是希望你们看在你母亲的份上，体谅一下舅舅和外公，为家里的事情做出一点贡献。” 桃乐丝说：“我们，会考虑的。” 桃泰龙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 斗篷男子在和桃乐丝对话时，称桃泰龙为她的“爸爸”，却称她的母亲为“母亲”。 这种细微的文字游戏，桃乐丝根本没有注意到其中的区别，但事实上，“父亲和母亲”、“爸爸和mama”在贵族或者自认为是上层人士的家族中，这两种称呼对应的身份地位是很悬殊的。“父亲和母亲”一般是比较正式的称呼，是地位高贵的象征，“爸爸和mama”是一般的口头称呼，也是比较随便，或者说低等的称呼。 桃乐丝没有感觉到舅舅话语里的恶意，桃泰龙却因为这些话而怒火中烧。 “嘭！”他拍了一下桌子，把斗篷男子、桃乐丝和周围几个伺候用餐的仆人吓了一跳。 他脸色阴沉的站起来，走了出去。 “爸爸！”桃乐丝追了出去。 “咻——”斗篷男子吹了一声口哨，拿起刀叉继续享用他的牛排，“还真是一如以往的粗俗无礼呢。” 仆人们端端正正地站在一旁，脸上不敢有任何的表情。 …… “明天，最多后天，我们就能冲出迷雾之海了。”科林姆普斯拿着炼金罗盘说。 “太好了！”夏川也难得的兴奋了一把，“等太阳出来，我一定要好好洗个澡！” “我也是，”科林姆普斯说，“快一个月了，每天都呆在浓雾里面，身体都快发霉了，应该好好洗个澡再晒晒太阳。” “我听说航海最怕的是没有足够的淡水，”夏川说，“不过，拥有随船法师的不包括在内。” “哈哈，你是听这些水手说的吧，”科林姆普斯笑了，“这话是没错的，但是想要无限供应的淡水，除非这个魔法师把全部身家随身携带，连自己的法师塔都建在船上。” “是吗？”夏川有些诧异，说，“那，我们还是用海水洗澡吧，为了保证留下足够的饮用水，应该节约一点。” “啊哈，你还没明白过来？”科林姆普斯说，“我已经把自己的法师塔建在了船上。” “怎么可能？法师塔，那么大……”夏川惊讶了。 “法师塔并没有固定的形状，它只是法师们为了研究魔法不受打扰，并随时提供实验材料的建筑物。”科林姆普斯说，“再说了，我这个法师塔只是一座刚动工的基础建筑，离着完整的的法师塔还差得远呢，不过，制造淡水完全没有问题。” “这样啊，”夏川说，“那我就放心了。” “别担心，也不用太着急，”科林姆普斯说，“走出这片海域只是时间问题，海妖和龙族混血种出现的几率已经几乎不存……” 他的话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他惊愕地抬起头，望着头上的迷雾。 夏川也同时抬起了头，脸色剧变。 “空……空……” 大风吹过的声音从上方极高处传来，夏川能感受到雾气在加速流动。 几个呼吸的时间，周围的雾气剧烈的动荡起来。 “呼呼……呼呼……” 一阵翅膀扇动的声音传来，伴随着浓雾的乱流，一个巨大的、模糊的影子来到了桅杆上方十多米处，不断盘旋。 没一会儿，船身周围的雾气就被翅膀扇动的气流驱散干净，一头夏川只在教堂的壁画里见过巨龙现出了身形。 这是一头巨龙。 体型和圣玛利亚号不相上下的土黄色巨龙。 所有的船员在大风刮起的时候就吓晕了过去，几乎都没有发出任何叫喊。 夏川感觉周围的空气已经凝固成了粘稠的泥水，压得自己几乎无法动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科林姆普斯更是凄惨，在巨龙出现之前，他准备发出魔法，结果巨龙出现的气场打断了魔力的凝聚，魔法反噬让他的嘴角和鼻孔溢出了丝丝鲜血，但他连瘫软倒地的做不到了，整副身体已经彻底僵硬。 猫头鹰莫西落在他脚边，就像是被猎人射落的鸟雀。 夏川艰难的把膝盖压弯了一点，做出半蹲蓄力的姿势，准备抵挡来自巨龙的攻击，就算没有能力拦下。 巨龙在绕着圣玛利亚号不停盘旋，翅膀带起的狂风吹得甲板上的东西东倒西歪，连桅杆都有些承受不住，开始“吱嘎”作响。 但是，巨龙飞了好一会儿，却没有发出任何攻击，仿佛只是在好奇的观察船上的人。 冷汗已经湿透了夏川的衣裤，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口了，但他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这就是巨龙？太强了！” 这是他脑子里第一个念头。 “要死在这里了吗？” 这是第二个念头。 脑子里再也没有多余的念头了，夏川只能在实现所能及的区域里 转动眼珠，盯着巨龙的举动。 他连转身都做不到了。 好一会儿之后，巨龙绕着三艘船飞了好几圈，终于又飞回到圣玛利亚号顶上，张开了大嘴。 “完了……”夏川的心沉了下去。 他看到看科林姆普斯不甘心地闭上了眼睛。 …… “人类……” 夏川的耳朵里响起了这个“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声音洪亮而模糊，透过耳朵里的棉花传进脑袋，震得夏川一阵眼冒金星。 “喂，人类，听得懂我说话吗？” 这个声音继续响起，比刚才清晰了很多。 夏川感觉身上的压力突然间消失，更多的汗水从身上猛地涌了出来。 他看到科林姆普斯像是突然失去了线索支撑的木偶一样，瘫在甲板上。 “谁在说话？”他突然想到。 随即，他抬起了头。 巨龙依旧在绕着船顶盘旋，速度却慢了很多。 它的嘴依然张着，露出里面错落有致的、白森森的尖牙。 “不用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它的大嘴动了动，嗡嗡作响的声音再一次传出来。 这一次，夏川终于确定了，说话的就是这头巨龙。 “天……哪！咳咳！咳咳咳！”科林姆普斯颤抖着爬了起来，扶住旁边的船舷，不住咳嗽着。 “啊，可能我吓到你们了。”巨龙接着说，“不过请放心，我没有恶意。” “善良而强大的黄龙，请问您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效劳？”捂着胸口大大地喘了几口气，科林姆普斯才勉强把情绪稳定下来，恭敬的朝着巨龙说。 “原来你听得懂我说话。”巨龙说。 它每次开口，夏川就觉得脑袋震得难受。 幸好它是在空中边飞边说，声音有些分散，如果它在平地上说话，夏川觉得，它会把自己的耳朵震聋。 “年轻的魔法师，还有武斗士，你们不用紧张，”巨龙说，“我只是想问你们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