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鸿门宴
出了大门之后，看着那辆破旧不堪的老爷车，李翰旭不由哼了一声，同时他也想到了张胖子。当初，这即将要被扔进垃圾坑的老爷车，还是张胖子强行高价卖给李翰旭的，岂料今日李翰旭竟然亲手宰了那死肥猪。事实证明，出来混千万不要把人逼急了，人都是有脾气的，可怜张胖子到死都没明白这个道理。 李翰旭开着车抄近路来到了英租界领事馆，由于史密斯的死还没有传来，领事馆依旧和往常一样平静，只有几个老外坐在大厅喝咖啡。当李翰旭进去把今天早晨的事以及史密斯的死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领事馆大厅立即沸腾了，不一会就涌进来了好多老外。不出所料，他们都相信了事情如李翰旭所说的，张大帅和冯大帅为了抢夺《清明河上图》，把史密斯及带去的军士全部杀死，然后携带国宝逃跑了。 “娘！”李翰旭刚走不久，他的二儿子李祖耀就回家了，他刚进门就兴奋地喊道。 “阿庆啊，快来，快来。给娘说说，今天都忙什么了？”杜玉萍看着走进大厅的李祖耀便问。 “娘，我是阿耀，怎么分不清了呢！”李祖耀一听母亲杜玉萍把自己当成了哥哥，假装生气地说。 其实杜玉萍是能分清这两孪生兄弟的，上一次喊错名字还是在十年前，今天的她有心事，一直想着丈夫李翰旭罢了。倒是李翰旭从没喊错过这两兄弟的名字，他能从两兄弟的言谈、神色及动作等各个方面一眼就认出来。 “哦，是阿耀，呵呵呵……那你哥呢？”杜玉萍马上改口说。 “娘，我回来了！”李祖耀还没开口，李宗庆边说边走进了大厅。 “说曹cao，曹cao到。”李祖耀指着哥哥笑着对母亲说。 “什么曹cao？我是你哥，不是曹cao。”李宗庆生气地说。 “阿庆，你说你就不能多读点书么，这么大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杜玉萍皱着眉头说。 “好，好，听娘的，我以后就叫曹cao。”李宗庆笑嘻嘻地说，还跑到母亲跟前，在她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杜玉萍和李祖耀立刻大笑起来，弄得李宗庆很郁闷。短暂的幸福之后，杜玉萍又问李宗庆：“阿庆，你们今早去码头都干什么了？” “我……”李宗庆刚开口李祖耀就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瞬间断了电，李祖耀则补充道：“娘，也没什么，就是跟平常一样，在码头看那些工人干活。” “只要跟着你爹，我就放心了，做什么我也不管。刚才你爹回来又走了，我看他的脸色不是太好，所以才问你们的。既然没事，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兄弟两以后多给你爹分担一些。”杜玉萍有些迷茫地说。 “知道了，娘！”李宗庆和李祖耀两兄弟齐声说。 在英租界领事馆把事情解释清楚后，李翰旭就出来了，他根本没心思听老外接下来要干什么，再说他也听不懂。在李翰旭看来，只要国宝不要留洋就是万幸了，他也算尽到了一个中国人的责任，或者至少可以说他的良知没有泯灭。 李翰旭开着车慢悠悠地行驶在上海滩拥堵的马路上，车虽然破旧，但路人却都纷纷避让。因为在上海滩能开得起汽车的人一般都算有钱人，无论哪一个，都是穷人不敢得罪的。李翰旭边开车边思考着，这黄浦区的张冯二贼虽然被自己收拾了，可到底能太平几日，说不定明天就来个朱大帅、苟大帅什么的…… 李翰旭的车正走着，突然一辆军用吉普车挡住了去路。从车上下来了几个士兵，其中一个走到李翰旭车窗前说：“李老板，我们欧阳大帅想请您去吃个饭，还请您赏脸。” 很显然，这士兵是欧阳红派来的，而欧阳红可是上海滩众多军阀中实力最强的少数几个之一。不去肯定是死，去了也许还有活路，李翰旭想都没想就说：“欧阳大帅请客当然得去，麻烦这位兄弟前边带路。” 李翰旭的车跟着那辆吉普车，最后到了上海滩最大的酒店东方明珠大厦前面。这东方明珠高十五层，水平投影占地面积可达两万平方米，是一位法国建筑师设计建造的。它在设计时综合融入了柔和美与古典美，外表采用钢化玻璃装饰，堪称是建筑史上的一个奇迹。东方明珠的老板本来是上海滩一位富豪，但欧阳红进驻上海滩后将其据为己有。这就是枪杆子里出财富的道理。 东方明珠大厦的周围有数百名军士守卫，简直像一座严密的堡垒。李翰旭下车后，士兵领着他进到富丽堂皇的大厅，径直走向了电梯口。很快，李翰旭被带到了大厦第十四层的客厅，电梯能抵达的最高处。与大厦外边相比，这最顶层倒显得有些冷清，一个守卫都没有，除了两个正在擦花瓶的女仆。 “李老板您请坐，欧阳大帅马上就下来。”那个带李翰旭上来的士兵说，李翰旭嗯了一声，他就走了。 初来上海滩的时候，李翰旭就听人说过，这东方明珠的最底下三层是酒店，每一层的档次逐步提高；再往上三层是宾馆，皆是豪华的总统套房；七到九层是赌场，每升一层其筹码就会加大；十到十三层分别是歌舞厅、电影院和戏院；而最顶上的两层组成了一幢二层别墅，毫无疑问是供主人居住的。 看着豪华的别墅四周，真皮沙发、稀有花草及桌架上摆设的古董，李翰旭立刻陷入了沉思。自己才来上海滩几个月，没钱、没势力，也不认识欧阳红，更别说得罪他欧阳红了，可欧阳红为什么要请自己。 正在李翰旭发愣之际，欧阳红从十五楼也就是别墅的二楼走了下来。李翰旭虽没见过欧阳红，但他也猜测到了。看着向自己走过来的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欧阳红，李翰旭知趣地站了起来。 “李老板别客气，请坐！”欧阳红微笑着说，并伸手示意让他喝茶。 “李某人初来上海滩，身份卑微，未能及时拜见欧阳大帅，还望恕罪。”李翰旭怯怯地说，并且继续问道：“不知大帅今天找我何事？” “李老板客气了，今天找你来只是想结识老弟你而已，别无他意。”欧阳红说。 这时一个女仆走来说：“老爷，酒筵准备好了。” “走，兄弟，咱们边吃边聊。”欧阳红边说还热情拉住李翰旭的胳膊走到了餐桌边。 欧阳红如此客气，李翰旭简直是受宠若惊，在上海滩能和欧阳红这样的大军阀称兄道弟的可以说基本没人，暂且不说其他的，单他那几万军队也足以让大半个中国颤抖。李翰旭却显得更加紧张了，他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可今天这顿鸿门宴说不定会要了他的命，看着餐桌上的美酒、海鲜，他一点胃口都没有。 “兄弟快吃，家常便饭，不要嫌弃。”欧阳红边吃边说道。 “小弟哪敢！”李翰旭笑着说，然后向着满桌三十几个菜肴，象征性地夹了一个鱼翅。 “兄弟今早在你的九日码头干的那件事漂亮啊！哈哈哈哈……”欧阳红边吃边大笑道。 “啪……”李翰旭惊得连筷子带鱼翅掉在了餐桌上，看着他满头大汗，欧阳红正色道：“兄弟这是怎么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况且老哥我也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张冯二人在黄浦区一带胡作非为，我早就有意除掉这两个败类，也算是兄弟你帮了我一个忙，所以今天才要请你来饮酒啊！至于那些个老外，以后能杀多少是多少，敢在我们中国撒野，作为一个中国人都应该有你这样的胆识。” “大哥客气了，都是小弟应该做的！”李翰旭听了欧阳红的这番话才稍稍放松了几许，并不忘顺势攀上了这个有实力的大哥，但他奇怪欧阳红怎么没提《清明上河图》。李翰旭一生做人耿直，他也认为欧阳红是个可以结交的汉子，于是把今天早晨的事完整的说了一遍。 欧阳红听罢，对李翰旭真是刮目相看，便大赞道：“兄弟不愧是一个中国人，更是一条汉子，希望你好好保存那《清明上河图》，万不要落入外国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一个！” 看欧阳红如此豪爽，李翰旭先前的担忧一扫而光，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说：“大哥，要不我明天把画卷拿来你保管，在我那没你这安全。” “兄弟，怎么说这话，你是瞧不起我这大哥吧！再说了，我一生南征北战，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我连自己的生死都很难保证，那国宝在我这能安全吗？”欧阳红一听李翰旭的话有点不高兴地说，然后安慰道：“兄弟不要多疑，那图在你手里我放心，不止是图，我在上海滩的所有生意都要交给你！” “什么？所有生意？”李翰旭惊问道：“大哥，出什么事了？” 欧阳红喝了一杯酒，慢慢解释道：“兄弟有所不知，袁世凯大总统前日发出密令让各地的军队尽快赶回北京，说是有大事，很可能又要打仗了。” “大哥有如此雄厚的兵力，何不坐镇上海滩，过神仙般的日子，干嘛要听命于人！” “兄弟这你就错了，当年袁世凯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追随他多年，若我弃他而去就是不义；说不定这次回去要商议收复中国的领土，若我抗命就是对国家和人民不忠。你说我能不回去吗？”欧阳红满腔热诚地说。 “是、是……大哥深明大义，小弟佩服！”李翰旭恭敬地说，他也被欧阳红这个自己曾经最鄙视的军阀的话深深打动，更为他的民族气节所折服。 “大帅，不好了！”一个士兵跑到欧阳红身边慌张地说。 “没看见有客人吗？什么事把你吓成这个球样了？”欧阳红怒吼道。 “两个年轻人带领几百名工人把大厦门口堵住了，而且大喊着放人。”士兵低头说。 “什么放不放人的，再闹事全抓起来。”欧阳红愤怒地说。 “那两年轻人是不是样貌很相似？”李翰旭惊问道。 “对，对，非常像！”士兵忙点头说。 “哎呀！大哥，那是我的两个混账儿子！”李翰旭生气地说，同时他也庆幸这两家伙没惹出什么事。 “哦？果真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哈哈哈哈……”欧阳红大笑着，又对士兵说：“没听见吗？快去把两位少爷请上来！” 士兵赶到大厦底下，把情形对李宗庆和李祖耀说了之后，两兄弟就让工人回去，并半信半疑地跟了上来。当他们看到父亲在和欧阳红谈笑风生地喝酒时，不免有些困惑。惊讶之余，李宗庆和李祖耀走到李翰旭面前问道：“爹，你没事啊？” “我能有什么事？你们两个胡闹什么？还不快向欧阳伯父赔罪。”李翰旭略带气愤地说。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快坐下来一起吃饭。”欧阳红说罢，转而对李翰旭说：“兄弟好福气，有这样一对孪生儿子，他们今日敢围攻我的地盘，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看着欧阳红肆无忌惮的大笑，李翰旭也开心地笑了，只有李宗庆和李祖耀一直傻愣着。李翰旭指着两个儿子分别给欧阳红做了介绍，并说：“大哥有所不知，阿庆做事鲁莽，阿耀办事又太过细腻，都让我很cao心。” “兄弟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你看我戎马半生，至今没有子嗣，老婆也被日本人的飞机炸死了。”欧阳红有些嫉妒地说：“你比我好得多，有这么一对儿子你就知足吧！” 有一个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儿子，李翰旭确实很知足了，嘴上的担忧只是他的谦虚罢了。面对毫不拘束大吃大喝的李宗庆，欧阳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突然他试探性地问李翰旭：“兄弟，老哥有一个提议不知你意下如何？” “大哥别客气，有事尽管说。” “你这两个儿子都太优秀了，我很喜欢，我想收阿庆为义子，你认为怎么样？”欧阳红指着身边的李宗庆说。 李翰旭一听绝对是美事一桩，哪有天上掉馅饼不去捡的，他忙对李宗庆说：“阿庆，还不快拜见义父。” 李宗庆虽然莽撞，脑子还是很灵活的，他立刻趴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乐得欧阳红笑开了花。就这样，四个男人两老两少坐在一起笑声不断。过了许久，李翰旭才记起正事，便问两个儿子：“你们怎么会到这儿来？” “爹你中午没回去吃饭，我娘很担心，她就让我们出来找你。”李宗庆先开口说。 “在黄浦大街，我们打听到爹被欧阳伯伯的人抓走，于是就带人来这救你了。”李祖耀接着说。 情急之下，李翰旭掏出怀表一看，已经三点多了，他忙对欧阳红说：“哎呀！大哥，不好了，有时间咱们再聚，我夫人在家肯定担心死了，我们得回去了。”李宗庆和李祖耀也准备起身。 “那好，兄弟慢走，就不多留了。”欧阳红说。 “义父，我爹怕我娘，嘿嘿……”李宗庆突然转身对欧阳红神秘地说了一句。 “哈哈哈哈……”李翰旭和两个儿子在欧阳红的笑声中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