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太极
金蝉子看着这座夺天地造化的高山，这样的宝地最适合修真者修行，修炼起来事半功倍，看来一定有不少妖兽鬼怪之类在此修炼。 正想着，忽然又发现一个更奇异的现象。 只见夜色之下，满天月华星辉，点点滴滴，如同萤火虫，自那无穷高空倾泻而下，全都注入此山最高峰顶上一块奇石之中。 奇石四周，方圆十丈之内，土色赤红，寸草不生。石体自内而外，隐隐泛出红红光晕，而红光之中又隐隐透出一丝戾气。 金蝉子吃了一惊，凝神细察。 奇石形状非常，石高刚好三丈六尺五寸，代表的是周天三百六十五度，表示的是空间。腰围二丈四尺，代表的乃是一年二十四个节气，表示的是时间。 石上还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之数，暗合天地大道至理，这表示的又是智慧，难怪能吸食天地灵气和日月精华。 四方上下曰宇，古往今来曰宙。 看这架势，这奇石占尽空间与时间之极，似乎是自认宇宙之尊。 金蝉子越看越是心惊，于是降下了云头，站在奇石近前，伸出神识探入石中，查看石头内部。 这一看，又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 这石头内部灵气浩瀚如汪洋，最中心有一个卵形的物件悬浮在灵气海中，正在不断地疯狂吸食着八方的灵气。这石卵颜色艳红如血，金蝉子在空中所看到的红光和感受到的戾气，正是从这石卵里散发出来的。 金蝉子隐隐地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思索中，脑子灵光一闪，猛然发觉，原来这石卵竟透着一丝与石体本性不一样的气息，若不仔细，根本感受不到。这气息与很多年前金蝉子所看到的，他的师尊释迦牟尼如来佛的摩尼珠的气息有些相似。 摩尼珠是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涅槃证道时，所产生的一颗舍利子，被如来炼成了一件宝物，称为摩尼珠。后来如来在与阿修罗王大战时，虽然斩断了阿修罗王的头，但是阿修罗王的血却也喷到了摩尼珠上，被摩尼珠吸收了，同时也吸收了阿修罗王战斗时的恨意，以及阿修罗王本性里的凶猛好斗。 传说摩尼珠被污染后，阿修罗们认为珠子里有他们王的血液和战意，最终把摩尼珠盗去了。 莫非，这石卵竟是摩尼珠所化？或者，是原本天生的石卵吸收了摩尼珠？ 金蝉子震惊莫名，运起甚深般若功力，身放无量金色佛光，元神出窍，进入石中，欲强行破入石卵探察。 石卵遇袭，忽然滴溜溜急速旋转起来，表面红光大盛，一道一道红色气圈犹如涟漪激荡而出，金蝉子的元神竟然无法靠近，更不要说探查。金蝉子无奈，只好元神归窍。 这种天生灵物乃是秉天地灵秀而生，世间罕见，若是以强力破坏，似乎有干天和，金蝉子慈悲心性，也根本不会想到那么做。而且金蝉子也只是隐约感觉到一丝与摩尼珠相似的气息而已，并不能确认。 金蝉子于是面向奇石全跏趺坐，右足在下，成降魔坐势，开始念起经来，以期用经文来净化奇石的戾气。这经一直念到了天色微明，金蝉子才起身下山。 来到山下，看到一片桃树林边有一处飞瀑。水幕从高崖上飞流泻下，在瀑布下方冲积形成了一个水潭。水满则溢，飞瀑泻入潭中，又化成一条涧溪奔流而去。 潭水清清，金蝉子念了一晚上的经，见了这么好的水，哪有不饮之理？他来到潭边，取出钵孟，蹲身舀了一钵水，把钵孟举过头顶，口诵“唵叭悉波罗摩尼娑婆诃”，念了净水咒，超度了那一钵水中的八万四千只虫子。又用食指和大拇指捏了个上品往生印，拈水点了三点，洒了三洒，与无量众生分享，敬了诸佛，方才自己喝水。 喝了水，金蝉子收起金钵，抬起头来，忽然看见水瀑后面有光华隐现，好像另有天地。金蝉子心念一动，当下念了个分水咒。 瀑布的水幕如同珠帘被两手分开，往左右收拢，前方现出一片高大石壁。壁势内凹倾斜，宛若刀砍斧劈而成。石壁下方，是偌大一个山洞洞口。 那洞口形如门拱，大到几乎占了半面石壁。洞门顶上，镌刻着三个大字“水帘洞”，左侧有一行字，刻着“花果山福地”，右侧也有一行字，刻着“水帘洞洞天”。 洞口前端，一座石桥横摆，架在左右两侧。桥下，是一方碧幽幽的寒潭，以金蝉子的眼力，也是望不到底，不知深有几何。 再往上看，原来那石壁上方是两座山峰之间的山谷。 两山相夹处，必有好水生。 两座山头的水汇聚成溪，流到峭壁处，猛然冲泻而下，如天河倒挂，散成了水幕，刚好如同门帘一样，遮蔽分开了帘里帘外的世界。 造化真是神奇啊！ 金蝉子不禁感叹，这洞口可比他在灵鹫山天天打坐修行的山洞强多了。 金蝉子提步踏上了洞口石桥，沿着石桥走进了石洞里。洞内比洞门口更大更宽敞。洞顶镶嵌着一颗宝珠，照得洞厅里亮如白昼，厅里有石桌石凳石几，石锅石灶石盘等家伙，一应俱全。 洞里大厅石壁上，还有无数个比大门小些的石门，石门通往里面的石洞。小金蝉子从左侧的一个小门走进去，但见门内又有洞，洞内又有门，一重又一重，不知有多少门洞。这些内洞或大或小，都有宝珠镶嵌，或明或暗。 这洞府如此之大，又构造如此繁复，真当得起洞天福地四字。 看这洞里的情形，一定曾经有人居住，说不定这整个洞府都是人为开辟出来的。不知道是什么人，有如此大的道行与气魄？那人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金蝉子想起外面峰顶上红土地中的奇石，曾隐约散发一丝戾气，他动了慈悲心，于是就在这水帘洞里暂时住了下来。白天有时在洞中闲逛，有时下山四方云游，每晚子时就去红土坪上给那块石头念经。 这一天，金蝉子来到了石洞的深处，进了一间以前没有到过的石室。 这间石室与其他的略有不同，这石室四四方方，长九尺，宽九尺，高一丈，暗合九九归一之意。 室顶刻着一幅太极图，阴鱼的鱼眼镶着一颗白色的宝珠，阳鱼的鱼眼镶着一颗黑色的宝珠。 地面则刻着一个八卦图，八卦图的正心也是两条阴阳鱼，有蒲团大小。这两条鱼，阳鱼是一块白玉雕成的，阴鱼是一块墨玉雕成的，阳鱼眼是一块圆形墨玉，阴鱼眼是一块圆形白玉。 整个阴阳鱼图表面光滑如镜，想必是曾有人长期在上面打坐磨擦而成的。 四面的石壁上，向内凹进去很多方形的孔格，格子里摆放着无数的竹片和龟甲骨片，上面都刻着密密麻麻的横七竖八的条条杠杠，想必都是些文字。 金蝉子虽然是佛门中人，但也认得这太极八卦图象，知道这图乃是道家理论之源，法术之基。 金蝉子久居西牛贺洲，幼年时接受的是婆罗门教义，长大后学习的是如来佛法，心中常怀的是慈悲心肠，想的是救苦度人。而道教学说，主张的是“修今生”，与佛教主张的“求来世”迥然不同，金蝉子一向视之为邪魔外道。 那些洞壁上孔格里的甲骨竹书，不用想也知道是一些道家的经典秘笈，是修真之人梦寐以求的瑰宝，金蝉子却不屑一顾。但这太极八卦图，金蝉子有点好奇。 很久以前，道祖太上老君骑着青牛来到灵山，与释迦牟尼如来佛辩法。 一个说道家无为出世，不理人间疾苦。 一个说佛家三皈五戒，无人性灭人欲。 一个说道家只管今生纵性而为，为来世造下无边业障，以致于生生世世，不得往生极乐，轮回又轮回，总难脱苦海。 一个说佛家一味伪忍以修来世，致今生受尽苦楚磨难，不想于前世而言，今生便是来世，来世复来世，来世何期多。 争论到底，谁也说服不了谁，于是斗起法来。 释迦牟尼托出了紫金钵，太上老君手拿着金刚圈。两件无上至宝一亮出来，发出了万丈神光，你来我往，比试法/力。 这么一来，惊动了高天在上的玉皇大帝。为了息事宁人，玉皇大帝封太上老君为修真之祖，称为道祖，轻易不要履尘世；封释迦牟尼为治世之尊，称为佛祖，无事不可上天庭，两人这才罢手言和。 佛祖的紫金钵里面盛藏着世间亿万生灵的信仰念力，金蝉子深知厉害。老君的金刚圈使运起来，圈内现出一个太极图，两条阴阳鱼极速旋转，吸力非常，无物不套，并且若是扔出去，指哪打哪，百发百中，又能自主飞回，更兼重愈万钧，实在也是威力无伦。 这石室中的太极八卦图，与老君金刚圈中所呈现的一般无二，金蝉子忍不住想要研究研究。 然而道家理论何其博大精深？阴阳五行，河图洛书，周易八卦，三才六爻，不一而足，包罗万有。 金蝉子围绕着石室中的太极八卦图上看下看，左思右想。他虽然佛法圆满觉悟，对这道家的根本却也是无从着手，所以百思不解。 壁洞中的道家经典，他又避之如蛇蝎，不屑去看，最后只得像如来佛祖当年在菩提树下悟道一般，在那阴阳鱼玉台上打坐，殚精竭虑，冥思苦想，不证菩提不起身。 一会儿看看顶上的太极图，一会儿又看看地上的八卦图，一会儿又转动身体，盯着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苦思。 一连七七四十九日，金蝉子都没有起身，弄得神疲智尽，仍然是一无所得。 看来悟道果然是难啊，得继续坚持，来个九九归真八十一天，看看能否顿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