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大灰狼
孙悟空正在暗中思量，洞外忽然气喘喘地跑进来一个小妖，过来附耳在熊罴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熊罴猛地跳了出去，一把抄起黑缨枪，向孙悟空当胸一枪就刺了过来！ 孙悟空一闪身躲了开去，心知被他认出来了，现了本相，丢了茶杯，拿出了金箍棒。 熊罴挺起黑缨枪，指着孙悟空骂道：“金池老友已经西去，你竟敢变作他来骗我！” 孙悟空笑道：“你孙外公来喝杯茶，怎么也舍不得？” 两人一言不合，挺抢舞棒战在一起。从洞里打到洞外，又从洞外打上了山顶，再从山顶打上了半空，两个人棋逢对手，打得飞砂走石。 打到太阳下山，也是不分胜负。 熊罴抬头看了看日头，使一个花招，跳到了一边，摆手道：“太阳下山了，不打了，要回去吃饭去了，你也回去吧，明天早点再来打！” “不要跑！打架要有个打架的样子！不要跑！”孙悟空急了，怕他又像中午一样，借口要吃饭，跑回洞里去了，赶紧一边大叫，一边舞起棒子暴风骤雨般攻了过去。 “什么打架要有个打架的样子？活着又不是为了打架，怎么可以为了打架而不吃饭不睡觉！你回去睡觉吧，我先走了！”熊罴哈哈大笑声里，化成一阵清风回洞里去了。 孙悟空急得跳脚跳手，也没办法，只得又回去。 唐僧正在院里天井中等消息，看见孙悟空从半空里回来了，心中一喜。等到孙悟空一落地，见他两手空空，心里一沉，急急问道：“袈裟呢？” 孙悟空叹了口气：“我变作金池上人的模样，进到妖怪洞里，想骗出袈裟来，正喝着茶，跑进个小妖怪来报告，说金池上人已经死了。妖怪认出了我是假的，挺枪就来刺我，我和他打了半天，还没分出胜负来，妖怪说天晚了，要回洞吃饭睡觉去了，我正要挡住他，他化作一阵风跑了。没办法，我只好先回来见师父，免得师父担忧。” “担忧？你空手回来，我一样担忧！那妖怪的本事那么大吗？你打不过他？” “他本事比我差不了太多，打了两次都打成了平手。” “你说差不了太多，那一定是和你差不多了！他本事那么大，你奈何不了他，拿不回来袈裟，这可怎么办？”唐僧发愁了。 “放心！放心！我明天自有办法！”孙悟空怕他念紧箍咒。 太阳都下山了，再念咒也没有用，只能等明天再说了。唐僧深深吸了口气，走进了屋里。 屋子里，和尚们已经摆好了晚斋。大家各怀心事，就着灯光开始吃饭。吃完饭，和尚们都去搭窝棚睡觉，唐僧师徒还是回前面禅堂里，后院方丈室留给了院主。 唐僧心里想着袈裟，一夜都没有睡着，朦胧里看见窗外有光，一翻身坐了起来，大声叫道：“悟空！悟空！天亮了！快找袈裟去！” 孙悟空噌地跳了起来。门外的和尚听见里面有声音说话，叫了门，端了洗漱水盆进来。 孙悟空三两下洗漱完了，对众和尚道：“好好服侍我师父，老孙出去了！” 唐僧跳下床来扯住孙悟空道：“你是要到哪里去？” 孙悟空道：“昨晚我想了一晚上，这里是观音禅院，南海菩萨享受了这里人家的香火，就该保这里太平无事，但是她容忍了一个妖怪住在旁边，害得我们失了袈裟，这事就是她的不是了。我到南海去找她理论理论，叫她亲自来找妖怪，要回袈裟还我们。” “什么时候回来？” “快的话，早饭时节就回来了，慢一点，中午也回来了。”孙悟空说着，嗖地一声，一个筋斗云去得无影无踪了。 须臾，孙悟空就到了洛迦山紫竹林，按下云头，请人进去通报。观音菩萨叫他进了潮音洞，孙悟空对观音不敢胡来，毕竟头上还有一个金圈圈呢，当下依着礼数，在莲台下面拜了礼。 观音问：“你来有什么事？” 孙悟空撇撇嘴：“我保着唐僧路过你的禅院，你既受了那里人家的香火，怎么又容许一个黑熊精住在那里，叫他偷了我师父的袈裟？我去找他要，他总是不还，所以来找你这个主人家。” “你这猴子，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一切都是你自己存心，拿了袈裟出来卖弄显摆，又找借口，吹风借火，把我的留云下院烧成了一片瓦砾，我还没有找你呢，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观音菩萨如此一说，孙悟空吃了一惊：观音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不用说，一定是那些谒谛或伽蓝来告的状！哼，那些人躲在暗中，忙虽然帮不上，搬弄是非倒是在行！看来以后做事，得多留个心眼了！ 想不到兴冲冲地来，本是要给观音难堪的，却反过来变成了自讨苦头，厉害厉害！ “菩萨，是弟子的过错，请恕罪！但那妖怪住在你的禅院边上，偷了袈裟不还，你可得好好管管！要不然袈裟拿不回来，还去什么西天？” “你这猴子，这么说，要是我不去，倒是我的不是了？那妖怪的神通，也确实是不比你差，我看在唐僧面子上，就陪你去一趟吧。” “菩萨怎么知道那妖怪的神通了得？莫非是和他动过手？”孙悟空抓住了观音话里的意思，怪怪地着问。 “走吧！” 观音正了正神色，走出了潮音洞。 孙悟空抓了抓头，跟了出来，心里暗暗奇怪：观音引开话题，莫非真的曾找过那黑熊精？ 出了潮音洞，两人驾着云，只一会就到了黑风山，按下祥云。孙悟空在前头引路，直上黑风洞。 正走着，忽然前面山坡转弯处走出一个青衣道士，手里拿着一个水晶玉盘，盘里放着两粒丹丸。 孙悟空眼尖，认出是先前在草地上跟黑熊精聊天的道士，取出金箍棒，冲上去就是一棒子，那道士没反应过来，躲闪不及，被一棒子打得脑浆迸裂而亡，现了原形，是一只大灰狼。 观音责备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样凶暴！他又没有偷你的袈裟，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就把他打死了呢？” 孙悟空笑道：“菩萨，你是不认得他！他是黑熊精的朋友。他昨天和一个白衣秀士，还有黑熊精三个都坐在草地上讲道，后来黑熊精说明天是他的生日，请他们今天来做佛衣会，明天再来祝寿。我看他这是来赴黑熊精的佛衣会的，佛衣就是袈裟，我想到就来火呢，所以打死了他。” “他修行不易，又没见他作恶，留他下来或许有些用处，也不必就一棒子打死。” “先前我在五行山下，深受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力的锁困折磨，佛祖曾对我说，皈依佛门，就有脱困之日，降妖除魔，就有正果之时，打杀的妖魔越多，所得的功德越大。到底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呢，连妖怪也不忍打！” 孙悟空这话厉害，抬出了如来佛祖。他的意思是：是佛祖叫我打杀妖怪的，你却来责怪我不该，那我是要听佛祖的呢，还是要听你的？ 观音知道孙悟空的用意，不好再说。孙悟空捡起大灰狼精的玉盘，发现玉盘的底下刻了几个字：凌虚子制。 孙悟空笑道：“菩萨说留着他有用，想不到他死了更有用呢！” “怎么有用了？” “他这一死，老孙省了力，菩萨也省了心，岂不是说他死了更有用？” “怎么说？” “按说书人的说法，叫做：大灰狼不打自招，黑熊精束手就擒！” 看来孙悟空头上套了个圈子后，也学会了耍圈子了，观音问道：“悟空，你到底想说什么？” 孙悟空笑了笑：“菩萨，我有一个妙计，叫做将计就计，不知菩萨是不是愿意听我的？” “你先说说看！” “菩萨，你看！这盘子里有两粒仙丹，盘子后面刻着四个字：凌虚子制。菩萨要是听我的，我们依计行事，就不要动一刀一枪，妖怪自然倒霉，袈裟唾手可得。菩萨要是不听我的，菩萨回南海，我回花果山，袈裟就当是送给了黑熊，叫唐僧自己去上西天！” “悟空，你这是要胁我吧” “不敢！”孙悟空一本正经地道：“我这确实是条妙计！” “说出来听听！” “这盘子上刻着凌虚子制，想必这大灰狼就叫做凌虚子。菩萨，你要是听我的，你就变作大灰狼道士，这两粒仙丹，我吃掉一粒，再变作一粒大一点的，好和另一粒作个区分，菩萨你就捧了这个盘子和两颗仙丹，去送给黑熊怪作贺礼，把老孙变的丹给黑熊怪吃，等黑熊怪吃进了肚子，老孙就在他肚子里伸伸拳脚，他要是不乖乖把袈裟交出来，老孙就把他的肚子肠子，一件一件地给他洗刷洗刷！” 孙悟空前身是不周山的山魂精魄，后来又融合了如来佛祖的摩尼珠，在仙石中吸天地灵气，孕育了亿万年，才生成了他现在这石猴的模样，所以孙悟空水火不侵，刀枪不入，万劫不损，身体大小变化随心，就算被吃进肚子里去也安然无事，那千回百转的肚肠，他只当是花果山水帘洞。 观音明白了孙悟空的想法，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