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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欢女爱(长篇小说)_第二章你以为你是谁(2)

    3

    我想看到的结果也很单纯,就是案子破了,牛春会认罪了,有过不惮改吗。一个男人,犯了错误要是不敢承认算什么男人?我是说牛春会要是干干脆脆地承认了,我倒是会觉得他够个男人。当然了,我要是能把那辆自行车找回来,交给那个可怜的女工,也算是很得劲的事儿。我当然不会就这么死心,又提审了牛春会。

    我说:“想得咋样了?”

    牛春会说:“没咋样。”

    我说:“你在里面这几天都干什么了?”

    牛春会说:“我想啊?越想越冤枉。”

    我说:“你会冤枉?太可笑了。”

    牛春会说:“你抓我抓错了,本来就错了。”

    这一次牛春会不再是破菜叶了,坐得很直,眼光有点飘忽。我是说他虽然不再装可怜,心里肯定还是有鬼。他倒是真的精神了,长头发也梳得很整齐,脸也洗得很干净,跟我想像的“喝了几天稀饭”的犯罪分子一点都不一样。我是说人要是犯了罪,肯定后悔得要命(书上反正都是这么说的),整天以泪洗面,根本就没有心思打扫个人卫生,就是说拉蹋得不得了。嗯,牛春会确实很精神,跟到派出所做客差不多。我的意思是一个人要是偷了人家的自行车还装得人模狗样的,说明这个人就完了,肯定一辈子都改不好。他竟然还能笑出来。

    我说:“你笑什么?”

    牛春会说:“我没有笑。”

    我说:“我明明看见你笑了。”

    牛春会说:“我就是没有笑。”

    我说:“你从哪儿学来的本事,狡辩起来真是有一套呀。”

    牛春会说:“我笑没笑我能不知道?你当我是傻逼?”

    我说:“你以为呢?你说你好好的,偷人家自行车干什么?”

    牛春会说:“我没有偷,我冤枉。”

    我说:“你狡辩吧,我就关上你一个月,两个月,看谁能熬过谁。反正我是有的是时间,干得就是这工作吗。”

    牛春会不屑地斜了我一眼,说:“关吧,你要能ding住你就关吧,我也不在乎。”

    很多年后,牛春会亲口对我说自行车是他偷的,还卖了200多块钱。他说的时候肯定想起了我审讯他时的对话,把肠子都后悔青了。不过那是很久以后的事儿,现在是该我后悔的时候。我是说,人要是能看到后面的路就好了。

    审讯完牛春会,所长就把我叫过去,说检察院已经对我立案侦查了,要暂时停了我的工作。然后就像责怪自己的孩子一样说:“你打人家耳光干啥?你不打不也照样办案?”他说这话差点把我气死,好像他没有说过不打不招供一样,没有说过“使劲整他”一样。可所长一点都不顾及我的感受,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说:“要是不办这个案件,也不会有那么多事儿。”

    我一点都没有注意到这句话的严重性,那时候我血气方刚,还好像自己很懂事一样。我觉得要是坐以待毙还不如主动出击呢,我是说我要找检察院把情况说明了,没准这中间有误会,我解释清楚了就没有事儿了。我是说我做的一点错都没有,都是为了工作吗。我希望通过我的解释,检察院会把这事儿一笑了之。没事没事,继续工作吧。我就是这么想的。我根本就不知道,可怕的法律机器已经围绕我这个小警察工作了一段时间了。

    4

    6月18日,按说这是个吉利的日子。这一天所长通知我到检察院去一下。一个姓胡的检察官已经在等我了。这家伙长了一脸胡子,就像是老刮不净似的。他头发很少,我就怀疑他是不是把头发都长到脸上了。不过我进去的时候还是毕恭毕敬的,我叫他胡叔。现在想真把我笑死,他年龄比我大,又正管着我的事儿,我就叫他叔叔,亏我想得出。

    我看见他摊开了一沓纸,就知道他要作讯问笔录了,我就说:“我敢肯定我没有抓错人。”

    胡叔抬起头,很神秘地看看我。

    我说:“那自行车肯定是牛春会偷的,你想想,只有他在现场,现场也只有他能进去,除非真有孙悟空,能变成苍蝇飞进去……”

    胡叔说:“咱们不谈这个,这不重要。”

    我说:“这……怎么会不重要?”

    胡叔说:“今天是说你的问题,牛春会是另外一个问题。”

    然后他就问我怎么抓的牛春会,又怎么审讯的他。我全说了,我还承认我打了那混蛋三个耳光。我认为我是个知法明理的人,既然汉田中那小子都说我打了,我还是早一点承认,争取个好态度。胡叔就站起来出去了,一会儿又进来了,一会儿又出去了,他就这么进进出出,快到了中午,这家伙拿了刑事拘留证,坐到了我面前,说:“你关了牛春会几天?”

    我说:“4天。”

    我又开玩笑说:“怎么,准备停我的职了?”

    他根本就不理我,在拘留证上写了些什么,递给我,说:“你因为涉嫌非法拘禁,被拘留了,在拘留证上签字吧。”

    我说:“非法拘禁不是我的责任,我办的有手续,所长还签字了。”

    他说:“你知道你吃什么亏吗?就是不老实。按说跟你一起办案的还有汉田中,可他态度好,我们就没有对他采取措施。明白吗,别乱说话,这对你有好处。”

    虽然我不知道这好处在哪里,可我真的不“乱说话”了,我任由他们把我的*脱下来,戴上手铐,把我投进了看守所。晚上,公安局的一个副局长奉命到看守所看我,说是怕我干傻事儿,就是自杀。要我相信组织,相信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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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被逮捕满三个月的时候,那个胡叔又来了。按照那时的法律规定,逮捕的期限为三个月,我还以为他是要放了我,可他详细问我是如何打牛春会的之后,就走了。四个月后我被被宣布免于起诉。罪名是刑讯逼供。免于起诉书上认定的我的犯罪事实是:在审讯时打了牛春会三个耳光,致使牛春会左耳听力下降70分贝,构成轻伤。根据什么什么法律的什么条款,已经构成刑讯逼供犯罪。但由于情节轻微,依法对我免于起诉。我被释放的当天,公安局对我宣布了开除的决定。

    从jin入监狱的那一天,我开始失眠了,心想汉田中是不是存心的?他为什么会出卖我?难道他想把我踩倒自己上去?——那时已经流传我们所长要退下来了,因为他老婆有精神病,不适合再当所长——越想越恨,恨汉田中恨得牙根都是痒的,也想过很多种搞死他的办法:用冲锋枪给他打出十几个洞;用锋利的匕首割断他的喉咙;用炸yao包炸死他;开车撞死他……可惜我没那胆儿。很多个晚上,我都是在构思搞死汉田中的绝招中失眠。

    如果您有类似的经历就会同情我,原来我以为自己很牛逼,局长对我说我被开除了的时候,我还说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要去省城,混出个人样来气气这帮势力小人,开奔驰车气死你,拿大摞的钞票砸死你!其实不是那样,省城虽然有钱人多,可一个跟我搭边儿的都没有。诺大一个省城竟没有我混食儿的地方,除了干警察我竟什么也不会,很长一段时间我连饭都吃不饱,眼都饿绿了,甚至想抢小孩手里的糖葫芦。这时候我体会到汉田中说的“老老实实地工作”的真实含义了,我们实在没有失去这份工作的能力,连饭都吃不上。我还不如三等功,他是自己辞职的,在三乐(顾名思义,当是:吃的乐、玩的乐、洗的乐)娱乐中心当领班,专门管理小姐,吃得饱穿得暖还有免费的妞泡。——您说我能不恨汉田中吗?

    后来我就勾da上了潘婷。您完全可以想象是我为了报复汉田中,我也乐意让您这样想,那我多有本事!其实不是那回事儿,不是我没有想过,而是一种观念根深蒂固:他们两口子好得跟一个头似的,几乎水泼不进,针扎不透,我想了不是白想?只能说是世道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