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夏纱
莫少珊是二房嫡女，府里姑娘除莫少琪外便数她最受宠，往日也是欺负莫少璃惯了的。这次莫少璃回府，她见不但莫四老爷护得紧，连老太太对莫少璃也不像从前那般厌恶，心里早想去找她晦气了，却被黄氏连着几天带去赴宴，不得机会。 这会儿她听莫少珍问，便说道：“难得六meimei有兴致，我自然去的。” 四姑娘莫少琼是二房庶女，胆小懦弱，在莫家姑娘里也总是被欺负的那个。大概是同病相怜，她对莫少璃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她位卑言轻，以前也只能在莫少璃哭的时候偷偷的安慰她几句，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但她心里却是很愿意和莫少璃多亲近一些的，所以点了点头道：“我也去。” 莫少琬却笑道：“娘今天给我指派了大堆的活计，若不赶着些做怕又要熬到夜里，我今天便不跟着你们去了。改日我再去看七meimei。”说着用埋怨的眼神看了薛氏一眼。 薛氏却被她看得莫名。 我何曾指派你什么活计了？ 但薛氏却也听出了莫少琬的言外之意，知道她是不想和莫少琪她们去凤仪苑，便十分配合的说道：“婚期就在明年三月，你如今却连枕套都还没有绣好，我不催着你催着谁？” 莫少琬脸红了红，低了头不再说话。 本是人家娘儿俩之间的打趣，哪知旁边黄氏看着却觉得刺眼了。 莫少琬明年二月及笄，三月成亲，结亲的是承恩伯方家幼子。听说方伯爷的幼子方世力不但人才出众，性情也十分端方，想来将来在父兄的照庇下，前途也不会差到哪里。 她凭什么？ 莫少琬不过是庶子所出，相貌也是一般，凭什么倒得了那样好的亲事？ 反看自己女儿少珊，模样长得比莫少琬好，出身也比她高，只比她小一岁，现今却连亲事都还没有定下。 黄氏看着薛氏母女的眼神便有些怨毒起来，好像莫少琬的好亲事是从她们二房夺走的一般。 莫少琪自恃嫡出身份，向来看不起庶出，在她看来庶子嫡出的莫少琬和嫡子庶出的莫少珍一样，都上不得台面的。她素日最看不惯莫少琬那副温婉贤淑的样子。 所以莫少琬和薛氏说话时，她便已不耐烦的站起来身，让莫少珍跟她走。 莫少珊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到凤仪苑后要拿什么东西，以前就是这样，只要她和六meimei在凤仪苑看上的东西，莫少璃就得给她们，她不给她娘过后也会送上门。 如今她娘死了，秦嬷嬷那个讨厌鬼也被撵出了府，她等下到凤仪苑里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是什么！ 莫少珊想想都要笑出声来，忙随着莫少琪向老太太告了退。 一行人说笑着来到凤仪苑。 莫少璃正坐在廊下看着紫萱几个收拾从江南带回来的箱笼。 前几天事情多，天气又不好，所以拖到了今日。 莫少琪等人进门时，雪鸢和绿珠正抬了箱子到莫少璃面前打开给她看：“大三房老太太送的流萤纱，今年江南时兴的料子，颜色也素雅清淡，正好赶上给姑娘做夏装。” 莫少璃见暗纹描金箱里堆着层层叠叠的夏纱，色泽清雅宜人，萤光隐隐流动，低调中暗藏奢华，心里不禁暗叹，湖州莫家虽已是旁支，倒竟也富贵，难得的是不势利，送这样好的料子给在莫府并不受宠的她，倒是要准备些好的回礼送去湖州。 她正想着，忽然听到院门口穿堂处有人说道：“七meimei在挑衣料子呢？也给我们看看，帮你参考参考！” 随着话音，门外涌进一群人来。 当首的正是六姑娘莫少琪，她年龄比莫少璃大一岁，身高却矮了半头，相貌和吴氏十分相像，皮肤暗黄，鼻梁低陷，唇厚嘴阔，唯有一双丹凤眼随了父亲莫骄，倒让她看起来比吴氏秀丽了几分，稀疏淡黄的头发梳着垂鬟分肖髻，横插一支赤金玛瑙簪，一身海棠色衣裙十分打眼。 跟在莫少琪身后的是莫少珊，十三岁，身材高挑，樱口桃腮，一双桃花眼盼顾神飞，乌黑的头发梳着高高的飞仙髻，簪着珠钗，穿大红遍地金交领衫，藕荷色襦裙，亭亭玉立，婀娜多姿，是这群姑娘里相貌最好的。 然后是莫少琼，十二岁，鹅蛋脸，琼鼻秀目，肌肤白皙，穿秋香色衣裙；莫少珍，十一岁，浓眉大眼，肤色略黑，身材微胖。 莫少璃看着她们，想起莫少松平淡得近于木讷的眉眼和莫少柏莫少枫的俊眉修目，忽然有些想笑。 果然是爹俊俊一个，娘美美一家。 莫老太太卢氏长得好，莫家几位老爷便一个比一个俊俏，大老爷莫骄儒雅，二老爷莫骁俊美，竟连不是她亲生的庶子三老爷莫驯也长得也很不错，四老爷莫骏不用说了，能被公主看上非嫁不可，容貌自是没得挑的。 但莫骄虽然长得好，大太太吴氏却长得奇丑无比，所以大房子女容貌都很一般，连庶女莫少珍都相貌平常。 同样，二太太黄氏长得美，二房子女就都好相貌，庶女莫少琼也不例外。 “几位jiejie来了！”莫少璃示意雪鸢和绿珠把箱子抬走，站起身来说道，“我这里正收拾着东西，乱糟糟的，慢待jiejie们了！青橙上茶！” “等等！”莫少珊叫住雪鸢，对莫少璃道：“七meimei是在挑料子打算做夏装么？我们赶巧来了，正好帮七meimei参详参详！”说着伸手打开已被绿珠合上的箱盖，在箱子里翻了翻：“咦！有一匹银红色的！” “七meimei如今在孝中，这个颜色可穿不得，不如送我做件夏衣！”莫少珊扯着银红色的夏纱拽了出来。 莫少璃还未及开口，莫少琪也已凑过来在箱子里翻找起来，说道：“既然是大三房老太太送的，自然我们大家都有份，银红色的这匹归我，天青色的三jiejie拿去！” 莫少珊本来看上的就是天青色的，说银红色的不过是借着莫少璃孝中不能穿红，给自己要衣料找的借口。莫少琪在凤仪苑霸道惯了，说话便没有那么客气了，就自作主张的分配起来。 莫少珊便就顺着她的话说道：“六meimei穿红的好看，我便要天青色的罢。” 莫少璃看着她们，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还真都不客气！都是娘以前把她们给惯的！ 都这样儿了，她也懒得和她们多费口舌，便直径走过去把纱从莫少琪和莫少珊手中拽出，扔回箱子里，啪的合上箱盖，对雪鸢和绿珠道：“还不快抬过去，你们紫萱jiejie那里等着入库呢！” 雪鸢和绿珠心中暗暗为姑娘叫好，低头忍着笑抬着箱子离开。 莫少珊愣在当场。 莫少琪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怒视了莫少璃片刻，霍的转身冲了出去。 不就是一块布料么？有什么了不得的！以前金的银的，玉的珠的，只要我想要，你娘还不都会乖乖送到春晖院，何况你娘如今不在了。我去找老太太去，等着你亲自给我送到映月院！ 莫少珍毫不犹豫的随后追了上去。 莫少珊顿了顿，有些不舍的望了望雪鸢和绿珠抬走的箱子，终还是去追莫少琪。 莫府如今官职最高的是大伯父，府里掌着中馈的是大伯母，东西可以随时再来问莫七拿，莫六可得罪不得！ 莫少琼犹豫了一下，望了望院门处，看着莫少璃欲言又止。 莫少璃对她笑了笑。 这位五姑娘向来胆小，但不管以前还是前世她对自己都还不错。 她记得前世莫少琼出嫁前曾偷偷到梨香苑和她告别，还留了银子给她：“……虽然不多，但也能打点几次下人，让自己好过些，我……以后再见meimei怕也难了……” 莫少琼前世由吴氏做主，嫁给了吴氏娘家族长的痴傻儿子，出嫁后莫少璃便没有再见过她。 见莫少璃对自己笑，莫少琼忙扯开嘴角也对她笑了一下：“七meimei，你先忙着，我改日再来看你。”便也走了。 跟着来的丫鬟自然也各自去追自己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