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勿躁
骨剑通体苍白，点放灼灼幽冥白火，轻轻晃动着，模糊朦胧，恰若一朵摇曳的白莲。 莲，本是圣洁之物，但摇曳的莲花，却偏偏展现出了一种妖娆的美，给人一种既圣且妖的矛盾感觉 丝丝缕缕的寒气随着幽冥白火的晃动，向周围散溢。 “铮！” 却闻一声轻微剑鸣，虚空蓦然凝滞，巨大的星斗，整片空间，仿佛蒙上了灰色的纱网，俱被染上了一层灰质，陡然停顿了下来。 “铮！” 骨剑又是一个微颤，一片苍白的剑光即若大日一般照破了凝滞，时空，再次涌动了起来。 涌动的不止是时空，还有烂漫的星光与凶煞的黑气，银白、荧红、幽深交杂在一起，漫漫长卷，咻而流动，突然加快，俱被幽冥白火吸噬了过去，纵然是散漫在周围，明明摸不着看不见，却的的确确存在空间之力亦被搅动了起来，流动了过去。 烟波流荡，能量乱流轰然卷动，如同无数条烟彩，相互缠绕着，形成了股渲染无数色彩的漩涡，被幽冥白火吞噬了下去。 吞噬，本应该是个十分凶猛的词语，但幽冥白火却始终不急不缓，给人一种“慢悠悠”的感觉。 这种感觉，却异常的恐怖，能量乱流为幽冥白火吸噬，却连个气泡也没有冒起，好似归流入海，乍然消失无踪，如若不曾存在过一般，当真可畏可怖。 当然，任是这方世界洪水滔天也与诸位好汉无关，更别说水泊好汉多是重利轻义之辈，可没满腹的愁肠去悲春伤秋，有那功夫，他们还不如拿去大碗喝酒，大块吃rou，大把玩女人的痛快。 但要好汉们感觉惊惧的是，在他们心中忽然生出的死亡感觉，尤其是刚才冲势有些猛的天杀星、天巧星、天伤星几人，被白火返照的光芒一照，心灵立时便蒙上了一层阴影，不再灵透，即如眼前被盖上了黑布一般，再无半丝光线透射而来，心神如坠迷渊，六识亦被封闭了起来。 但在他们失神之时，白火的吸噬之力正好发动，将几人拉了过去，拉向了妖娆摇曳的白火。 “小乙！” “二郎小心！” 离白火稍远些，受得影响也小些，天孤星与天罡星等人亦是心神恍惚了刹那，才要飞身而起接应天巧星几人，耳中突然传来一声崩炸之声，仿佛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不待众人细想，他们体内的真力猛地崩炸了开，就如生吞了个霹雳电光弹，电光火浆于肺腑内爆炸，差点没将好汉们从内到到扯裂成好几块。 诸位好汉齐齐仰天喷了一口热血，身形剧震，周身裂出无数血网，向外喷溅着鲜血，只觉剧痛难当，再也无法控制身形，立时从半空中栽落了下去。 “痛煞我也！” 痛呼之后，诸位好汉这才发觉自己与星力的连结竟被断了开去，周身经脉依然震动不休，酸麻肿胀之感袭来，直叫欲生欲死的，但要调动一下真力，体内却如千刀万剐了一般，痛得他们战栗不止。 如若只是身体的不适，还在诸位好汉的接受范围内。 毕竟，不管是星力亦或凶气，皆是借来的外力，外力虽然磅礴巨大，但终究不属于他们自己，不论他们如何协调外力与真力，但外力终究只是外力，只要借用，必然需要偿还代价。 但此时好汉们的反应，绝不止是外力反噬那么简单。 最不可思议的是，外力一断，百八十位的好汉竟无一人能调整过来，尽皆丧失了行动力。 便有些，太巧了吧？ “这么回事？” 各人心中震惊，急忙查看自身状况，只有与天伤星、天巧星交厚的几人顾不得自己，试图借助藕断丝连的心神连接呼唤之时，连心神连接也即断了开。 情形危矣！ 不，还有一人没受影响，是天魁星……宋公明。 好汉们俱在往下坠落，只有宋公明悬浮当空，黑发飞扬，身形渐渐膨胀，愈发雄壮，竟如一尊巨人，一道道纠缠着银白、赤红、黑暗的魔纹镌刻周身，原本黑与白的魔甲更多了赤红之色，竖起只只尖角，形成眼球状的诡异纹路，愈显狰狞恐怖。 “嗡！” 天星乱颤，巨星摇动，却在这时，被蒙蔽的星斗忽地撕裂当空，照射而下，并有无尽凶气从虚空各处渗透而出，淹没了八方。 星力狂飙，凶气疯涌，却宋公明为中心，聚集在他的身边。 无数凶气卷成狂风巨浪，搅动银白、荧红的星光，形成漩涡，一个与幽冥白火争锋相对的漩涡，共同掠夺散溢在虚空各处的力量。 此时宋公明的形象却与过去有些儒雅的风貌大有不同，周身魔气滔滔，凶煞非常，而他本人的气息亦是愈见凶戾，澎湃的魔气但将虚空都扭曲了起来。 如果说幽冥白火吸噬周围的力量乃本能而为，是其本身特质所定，属无意识所为的话，但宋公明的行为，却是有意而为了。 “好个宋公明，竟能做出这般取舍，倒无愧了你的枭雄之相！”蔚蓝罡气之中，看着宋公明如此异象，单婉晶亦忍不住拊掌大笑了起来，连连道好。 而戴老大在戒备之余，眼眸深处也有一丝赞叹之色。 魔门中人果然心思奇诡，难以常理揣度，如单婉晶这般女子，平日里看起来正常，亦有这般癫狂的姿态，被正道冠之以魔倒也不冤。 耶律飞燕几人倒是默默无语，只得尽力退向心湖外围，形式凶恶，他们自是要以保全自身为首要，可不会傻乎乎地掺和进去。 如单婉晶这样的外人也看出了宋公明的主意，更何况平日与宋公明“亲如一家”的好汉。 说来说去，各人都是在保全自己罢了。 耶律飞燕等人在星力之中且走且打，是为了保全自己；炼狱冥火忽而出现，忽而躲藏的行径，也是为了保全自己；如今，宋公明也是为了保全自己。 骨爪出现时，各人正打得热火朝天，虽有几分出乎意料，但诸人哪个不是反应迅捷之辈，但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有推诿的嫌疑。 可是，这许多人竟是一点反抗之力也无的被掀翻了出去，在骨爪出现前还能肆虐、镇压多方的星力与凶气，更如丝线一般随意被撕扯开，却连对方的一点点的骨粉都没碰落下来。 如果骨爪能蒙了皮肤的话，怕是连对方油皮都碰不到吧？ 这般凶神恶煞的骨爪，已不是他们能对付的了，那是属于另一层境界的存在——武学大宗。 单婉晶的莫名大笑，戴老大的戒备，耶律飞燕几人的无言，炼狱冥火的消失无踪，其实都是在武学大宗的威胁下做出的本能应对，他们认为的最佳应对方式。 宋公明，也是如此！ 既然好汉的天刚大阵已无法倚靠，便将伟力尽归吾身！ 危急之时，宋公明当断则断，立刻将过去视为依仗的好汉们抛弃，但要集尽伟力，拼命一搏。 这或许便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也宁叫天下人负我吧。 当然，只是如此仅算得心性阴毒，当不起枭雄之称，也当不起单婉晶的称赞。 但叫单婉晶对他刮目相看的，是宋公明乃敢以命相搏的狠辣。 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明明集尽伟力，已能全身而退，却依然留在此间，想要与骨剑一争雌雄，难不成不怕深陷囫囵？ 宋公明自然是怕的，但他更怕死的籍籍无名，死得一文不值，死的与一个烂番薯无异，除了发臭，只能做了化肥。 这样，他是千不肯万不愿的。 他宋公明的一生，注定要辉辉煌煌，光宗耀祖，受尽世人尊崇的。 这便是宋公明的执念，因此，纵然拼着性命不要，他也要搏出一个未来来。 无可否认，宋公明是贪婪的，贪婪此间的好处，也想独占了所有的好处。 偏偏，这种贪婪是任何一个想要有所成就的枭雄都必需的素质。叫他一声枭雄，确实当之无愧！ 好歹，这样就算身死，他亦无憾。 可惜，宋公明是无憾了，但好汉却有憾，不论是即将摔成rou泥的诸多好汉，还是要被幽冥白火吞噬下去的几位好汉，怕是到了地府也要将自己的冤枉上告到九重天的。 “哥哥！”早看穿宋公明的本质，天机星吴用只是在心底叹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静静等待摔下去的那一刻。 “真他娘的，老子当真是瞎了眼了，竟然没看清宋白脸的真面目。”吴用这般还算好的，部分性情本就凶戾的“好汉”，一边顶着下落后越来越狂乱的劲风，一边咒骂连连，凶残地瞪着宋公明，直将自己瞪得目眦尽裂。 “也罢，你我兄弟还是没逃过这劫！”司徒谦兄弟二人相视苦笑，眸光却依旧宁静。 从进入江湖伊始，他们兄弟二人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但叫他们害怕的，是被“自己人”捅过来的刀子，亦是两兄弟谨慎对待宋公明的原因。 毕竟，江湖中总又太多的诱惑，能叫人反目成仇。 好在，两人始终不曾真正融入过水泊，也不至于太伤心了。 “诸位兄弟，还且稍安勿躁！”但在这时，眼皮紧闭的宋公明终于睁开了眼睛，吐出了一句让诸位好汉甚是熟悉的话语。 偏偏，冰冷的毫无半点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