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贿赂
韩文悦被拘留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黄炳润站在吕队长桌前，一脸尴尬。 那吕队长端着茶杯，沉着脸一声不吭。 办公室中静了好一阵子，黄炳润才道：“队长，这事……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吕队长喝了口茶“现在马上就要过了拘留的时间了，我敢说，如果到时间了还没有证据，不放人，媒体马上就会蜂涌而至，你想好怎么处理了么？” 黄炳润一脸苦相“队长，您得帮帮我。” 吕队长冷哼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子“你要搞清楚，你是个警察，人民公仆！你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干什么？你眼里没有法律吗？要我看，你马上把那小伙子放了，写份检查给局长，自认失职，我还能帮你说说好话！” 黄炳润脸色更难看了，嗫嚅了半天，才道：“这事……其实局长也知道的。” 吕队长冷笑“局长可是先进干部，你当警察都像你一样？” 黄炳润脸涨的通红，却情知再多说也不过自取其辱，行了个礼，转身出去了。 吕队长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了一声。 这件事，黄炳润是怎么想怎么郁闷，巴巴的讨好上级，钱没拿着几个，一脚便踢到的铁板。虽说最初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不好处理，不过一般来说的小老百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古富还不与官争呢，基本也就是吃点亏了事。哪知韩文悦这人倔强难驯，不但毫不妥协，一身的硬气也让人有点无从下口。 如今，真正揽这事的人撒手不管，剩下这么个热汤团吞也吞不得吐也吐不掉，搞的自己整天像坐在火炉上一般难受。 黄炳润狠狠的抽着烟，心中暗骂局长那个老狐狸，表面上是什么先进干部，背地里也不知道收了人家多少钱，干出这么缺德的事来，让自己顶缸。 正一个人发着闷火，忽然响起敲门声来，倒把黄炳润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道：“进来。” 进来的是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带头的体形瘦削，白白净净的脸上架了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倒让人颇有好感。后面的一个，倒是一副农民样子，身材不高，敦敦实实的，皮肤黝黑。 看见这俩人，黄炳润又是一阵头疼，却又不得不装出一副笑脸相迎。 这两个年轻人，实际上就是委托他们教训韩文悦的人，不过似乎背后还有什么人在撑腰，看样子来头极大，连那平时道貌岸然的局长都一脸谄笑。 黄炳润让了座，又亲自沏了两杯茶送上，这才道：“两位这次来，有什么贵干？” 戴眼镜的年轻人笑道：“还不是那点事嘛，邢局长说，有什么事直接找您就行。” 黄炳润心中不禁又把局长痛骂了一顿，脸上笑容却丝毫不减“那是局长抬举我，我可不敢当。” 年轻人又是一阵笑“我们是想知道，姓韩的那小子的事，办的如何了？” 黄炳润早知会有这么一问，便道：“那小子倒确实不怎么听话，我已经拘留了他两天，差不多了吧？” 年轻人的笑容看起来莫测高深“黄警官，我看您是会错意了，我们要的是让他进号子，不是简单的拘留。” 黄炳润虽知事情绝不简单，却也没想到这帮少爷们如此胆大妄为，微微一怔，踌躇道：“不是我推脱，这恐怕不太容易，要说我这人，唯一的点优点就是义气，我和诸位投缘，帮你们教训教训他自然是义不容辞，不过要说让他进号子，没罪名可做不到，而且那姓韩的倔的很，已经给我找了不少麻烦了，我也实在是压不住啊。” 这番话，黄炳润倒并非做作，实情如此。 年轻人又是一笑，把手中的公文包放在桌上“我知道您也不容易，这是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黄炳润有些做作的笑了笑“哥几个也太客气了，这么着不是看不起我姓黄的么？” “话不是这么说，”年轻人道：“只不过让您受累又劳心，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所以准备了点小小心意，请勿推辞。” “这怎么好意思。”黄炳润一边说，一边却已经打开那公事包，见里面摆满了百元大钞，包虽不大，粗估也有个十万上下。 一看钱如此之多，黄炳润便愣住了，他虽是国家公务人员，但一年加上额外的进项，也不过就三万左右的样子，正所谓吃不饱也瘦不了，这一包钱，可相当于辛苦好几年的工资啊。 不过他很快便清醒过来，毕竟自己只是个小小的刑警副队长，这般明目张胆的接受贿赂，真的和找死无异，一边把包合起，一边正容道：“这可不行，我们公安局是有明文规定的……” “我省得我省得，”年轻人笑着打断他的话，把包拎了下去“这么着也确实不太合规矩。” 黄炳润万料不到对方这么痛快又收了起来，心里暗骂，脸上却不得不做出一副欣慰的表情，真是要多别扭有多别扭“这才对嘛，交情归交情，公事归公事。” 年轻人又是一笑“那这样吧，晚上我请黄警官吃顿便饭，这总不过分吧？” 黄炳润心中自然还是看重钱，但也无法，只得点头道：“好吧，朋友聚聚，这没什么。” 年轻人笑着起身“那么咱们就说定了，晚上您等我电话。” “好吧。”黄炳润也起身送了两步“到时候见。” 送走两人，便有一名警察进来，询问是否释放韩文悦。 黄炳润略一思索，便痛快的在文件上筌了字。很简单，韩文悦也不是好惹的主，这里又是大城市，犯不着强扣着给自己找麻烦，至于另外那边，既然人家有钱有门路，敲上一笔再说。 这边，张鳞和杰克早就等在公安局门口。张鳞心思慎密，一早就联系好人，如果这次再出什么状况，就通过舆论来解决，不过不到万不得以，完全不需要这么做，一来韩文悦确是伤人在先，二来像这样的事，只怕也难炒成多大的新闻，没来由的多惹些麻烦，全然没有必要。 杰克仍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几次要去劫狱，还真把张鳞吓个半死，要知道这家伙手中可有是足够的武器，而且野战经验十分丰富，真要动手，和个受过严格训练的恐怖分子毫无二致。好在张鳞口才是足够好，好说歹说，才把杰克的念头压了下来。 看到韩文悦出来，张鳞才算是松了口气。杰克也是大喜，冲上去便是一组连珠炮般的询问。 韩文悦倒不像受过什么委屈，只是眼角有些发暗，似乎情绪不好。这也难怪，换任何一人碰这样的事，不郁闷都怪了。 张鳞只拍了拍他肩膀“走吧，先吃顿好的，冲冲秽气。” 韩文悦点了点头，也不管杰克怎么大呼小叫，只是不答。 到了下班时间，黄炳润也没等到那年轻人的电话，心里多少有些窝火，索性下楼回家。谁知刚一出楼门，便看到一辆越野车停在门口，那年轻人下车迎了上来。 “黄警官，我觉得打电话不太礼貌，所以还是决定来接您。”年轻人满脸堆笑“看来我的时间卡的还比较准。” 原来是这么回事，黄炳润满心的不满立时烟消云散，脸上的笑容有些得意“太客气了，不需要嘛，朋友交往，这么客气干什么？” 年轻人拉开车门，伸手让着黄炳润“请上车请上车，客气实在是谈不上，略备薄酒款待黄警官，不要介意才是。” 黄炳润细细品着这句话，文诌诌的，不远不近，不过一听倒让人顿起好感，可谓是礼数周全至极，便笑着上了车。 扯了一阵子闲话的工夫，便到了地头。这是本市内极富盛名的一家酒店，听说饭菜的味道也是一流。 雅间是早就订好了的，桌子却未免太大，黄炳润稍稍有些诧异“我们三个人坐这样大的桌子？” 年轻人一笑“等下还会来几个人，不过她们算是陪席的。” 黄炳润这才恍然，等三人落座，菜还没上，便有三个妙龄女郎走了进来。 年轻人脸上似笑非笑，解释道：“她们是我特意约来陪您吃饭的。” 黄炳润见那三个女郎都是二十岁上下，无一不是艳光照人，穿着也颇为时尚，虽说心中一万个乐意，还是作样子道：“这可不合适，这不合规矩啊。” 年轻人道：“您误会了，这是我的三个朋友，一起吃个便饭结识一下，这没什么吧？” 黄炳润情知他说的假话，脸上却是一副释然的表情“这样啊，那当然可以。” 这顿饭吃的非常舒坦，年轻人两人也不刻意劝酒，再加上三个女孩在一旁莺莺燕燕的撒娇逗闷，黄炳润心中畅快到了极处。 至于公事方面，两人也一句不提，这反倒更称了黄炳润的心。 待到饭局快结束，虽然没喝多少，黄炳润还是感觉头有些晕，眼睛也迷离起来，两旁坐着的三个女孩一小杯一小杯劝着酒，不时的说几个带味道的笑话，把他哄弄的如在云里雾里般。 一时残茶剩饭撤了下去，那年轻人结过了帐，带同众人又上了车。 黄炳润也不多问，他毕竟也是官场上面的人物，虽然地位不高，不过也深明就里，像这样的招待，自然人家都安排好了的。 果然，车先行到市区一家极豪华的浴场，先舒舒服服洗了个三温暖，又是按摩又是捶背，把个黄炳润舒坦的直想嚷叫几声。 那浴场的顶楼有棋牌室，黄炳润被几人一请进去，便已猜到了七八分。赌博送钱，可谓是贿赂最惯用的方法，而且效果也是最好，只要金额不是太大，真称的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一起玩几圈，聊聊，您看怎么样？”年轻人笑道。 黄炳润脸上似笑非笑，肚里却乐开了花“我这个工薪阶层，可跟两位没法比啊。” 年轻人道：“瞧您说的，咱们朋友乐和乐和，出入也不大，放心就是。” 黄炳润装模作样了一会，便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于是四人凑了一桌，两个年轻人再加上黄炳润和其中一个女孩，剩下两个女孩子，就坐在黄炳润身边观战。 黄炳润心怀大畅，一边和两个女孩调笑，一边熟练的搓着麻将，哪儿有半分拘束的样子。 一圈过去，黄炳润就“小赢了”两千多块，虽脸上装着无所谓，目光中却满是得意。 年轻人趁机便道：“这么着没什么劲，不如咱们玩的大一点如何？” 黄炳润心中一喜，脸上却没带出来“哦？兄弟打算玩多大？” 年轻人道：“八百一翻，上不封顶，如何？” 黄炳润装作吃了一惊“太大了吧？” “不大不大。”年轻人笑道：“自己人玩么，哪儿能翻上多少去。” 黄炳润迟疑了下，便答应了下来“也好，我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这么一来，输赢便大了不少，麻将规矩众多，上不封顶的玩法，就是再小，和一把大牌，赢到的还是极为可观的。 黄炳润可能是运气实在太好，也没见对方三人有什么特殊动作，不过一会，便赢了近一万，桌子下面的小抽屉根本装不上，索性就摞在桌面上，引的起来倒水的服务生连连侧目。 又打了一圈过去，年轻人终于谈到正事上“黄警官，你看，姓韩的那件事上，能不能再给想想办法？” 黄炳润早知有此一问，一边摸牌，一边为难的道：“不是我不肯办，照姓韩的那案子，也最多就是个拘留，别的事上面，就是想整他，也根本没有把柄啊。” 年轻人笑道：“这个我们自然明白，也并不是要您难做，我们的意思，是有没有什么法子把他弄进去？” 黄炳润摇了摇头“人家又没犯法，总不能硬扣罪名在他头上吧？” 年轻人赶忙陪笑，招呼两个女孩给黄炳润倒茶递水果，把话岔了开去。 等打到第四圈刚起头，黄炳润暗暗算了算，已经赢了差不多有十万上下，心中又是得意又有些后怕，打定主意开始松口了，这两个年轻人来头不小，见好就收，别到最后偷鸡不着反蚀把米，那才真叫蠢到家了。 “要说你们这事吧……”黄炳润顿了顿，咂了咂嘴“我刚才琢磨了下，应该还是有点办法的。” “哦？”年轻人笑道：“怎么弄？” “他有没有什么把柄在你们手上？” “这个……”年轻人沉吟了下“似乎没有，不过好象听说他的侦探所最近有大的进帐，这个算吗？” “算！怎么不算。”黄炳润阴笑一声“如果是非法来源的巨额资金，涉嫌洗钱，可够他喝一壶的了。” 年轻人一副恍然的表情“那我再去查查。” “查的详细点，来源、用途等等，务必要证据确凿，还不能打草惊蛇。”黄炳润像教小学生一般吩咐着“有了证据，剩下的事就好办了。” 年轻人连连点头“到时候还要请黄警官多多费心了。” “客气了。”黄炳润张开双臂，搂着两个女孩“谁让咱们投缘呢。” 年轻人目光闪烁，笑道：“时候不早了，到下面开个房间休息一下，两位小姐可要侍候好黄警官，他可是难请到的贵客。” 黄炳润哈哈大笑，那笑声中满是yin邪阴险之意，白天一副道貌岸然的国家公安人员的形象早已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