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三朝会盟 第五十五章 秦王的反击㈠
察合台心神不宁。 被他用刀‘逼’迫和用**武装起来的仆从军士气开始低落起来。当所有的**实现的可能‘性’落空之后,仆从军的眼里只有不断伤亡和中兴府血‘色’的城墙。中兴府那高大坚固的城墙就如同一个怪兽,每天吞噬着无数条活生生的‘性’命,令仆从军不寒而栗。然而‘蒙’古人仍然不停地呼斥着他们,驱赶着他们,让他们送死。 粮食一天天地减少,仆从军被迫减少口粮,而‘蒙’古人却每天酒‘rou’不断。仆从军们敢怒不敢言,一边忍受着死亡的威胁,一边忍受着大营中缺粮少医及夏天大营中无处不在的蚊蝇、恶臭。 贵由与拜答儿的联军在甘、凉之间被牵制住,手上的军队每天都在递减。每天都有他们二人派来告急的信使,辗转绕过凉州来到察合台的大营之中。 察合台的大营中弥漫着失败的‘阴’影,部下的千户们纷纷或明或暗地建议大军尽快撤走,从长计议,下次再来进攻。这种失败的论调令察合台恼羞成怒,他认为这有损于自己身为可汗的威望,更是对他本人英勇善战的质疑,数十年形成的根深蒂固的自豪感和优越感‘蒙’蔽了他的双眼。 新官上任三把火,更何况他刚当上可汗不过两个多月。他内心中认为自己早就该当上可汗,可汗的位置本就应该属于他察合台,而不是窝阔台。并且他认为自己有能力干出一番“丰功伟绩”来,直追他的父亲铁木真。 “大汗,贺兰山外发现敌军主力!”亲卫们报告说。 “好啊,真是一件大喜事啊。”察合台听到这个消息,喜不自禁,“敌人缩在中兴府这样的大城内,我军野战的本领无法施展。今日,不儿罕有个野种居然敢不自量力地南下与我正面对敌。不是正中我怀吗?哈哈!” 察合台似乎一扫连日来的晦气,变得眉飞‘色’舞起来,帐中的‘女’人们也因为他的开怀大笑而将提心吊胆的心情放了下来,刻意讨着他的欢心。 拔都地代表莫日根也在金帐之中,他面‘露’忧虑之‘色’,十七万大军连番凶猛攻击,中兴府却没有拿下来。损失至少五万有余。这个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种消耗战令察合台承受不起,而对方腹地尚无损一兵一卒,陕西等地随时可以支援,黄河既挡住了‘蒙’古军深入腹地的可能,也让对方兵粮补给不知送往何处。 “大汗。眼下我们剩下的十二万人中,只有三万‘蒙’古勇士。那些非‘蒙’古人攻城尚可,若要他们骑马作战,恐怕反成‘乱’兵之源。不如将贵由与拜答儿的人马召回。多些人手胜算也大些。”莫日根道,“倘若我们能早几天攻克中兴府,那就太好不过了。” “莫日根,你这是什么意思?”察合台怒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吗?” “大汗息怒!”莫日根连忙叩拜道,“我只是担忧我军长途而来。又连续作战,损失巨大,又缺少粮食,士气已经不是往上爬的太阳。那些畏兀儿人、哈喇契丹人还有‘花’剌子模人,心存不满,要知您在出师时曾许诺过,我怕……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不能再拖延,不儿罕要与我们决战。我们便与他决战。早分胜负!” “哼,他们这些贱人!”察合台怒气未消。“莫日根,依你地主意,我们应该怎么办?” “大汗,不儿罕从漠北南下,长途奔驰,人困马乏,我军不如趁其立足不稳,留一部监视中兴府,大部主动寻求决战。”莫日根道,“以免被人前后夹击,我军的战马也只有跑起来,才更有威力。” “哈哈!”察合台指着莫日根大笑了起来,“好一个莫日根,我们要攻打的可是你的安答啊。” “大汗说笑了。”莫日根道,“我莫日根与不儿罕先前只是‘私’‘交’,既然不儿罕犯下如此不可饶恕的罪行,我莫日根身为拔都殿下身边的亲信,也就是大汗地臣子的臣子,怎么能敌我不分呢?我的主人拔都愿奉您为大汗,那么我莫日根当然也甘愿为大汗出谋划策。” 莫日根说得极赤诚。察合台斜睨着眼看着他,脸‘色’却有些冷淡:“既是如此,我自阿勒坛山率大军南下,拔都侄儿为何不愿派兵相助,只派了你这么一个亲信来?” “大汗冤枉了拔都殿下,他可没那么好命,封地那么远,钦察人、阿速人和斡罗斯等地的人一直怀恨在心,时刻要找拔都拼命。所以,拔都无法亲率儿郎们在大汗帐前效命,殿下也深感遗憾,恨不得日夜在这帐中听您地教诲!”莫日根道。 “哼,拔都对我还算恭顺,不像他那短命地父亲!”察合台随口说道,“他兵少,来了也不顶事,就随他吧。” 莫日根心头一阵愤怒,面上却不敢显‘露’出丝毫的不满来。 两百里外,赵诚也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大战。他派出的斥侯在这个夜晚与察合台的斥侯不期而遇并短暂‘交’战过多次,然后各自撤回。 赵诚在这****晚终于得到了河西诸郡的消息,安西军萧不离派来的使者历经千辛万苦,损失了不少人手,终于绕道在贺兰遇到了赵诚地大军。 西壁辉在畏兀儿兵的围攻之下不得不放弃沙州,经过血战,护得数千百姓退到瓜州,与当地人马合兵一处,这才站稳了脚跟。肃州城有昔里氏蕃人‘阴’谋作‘乱’,这也耗费了萧不离的大量时日,幸赖安西军将士顽强反击,才让肃州城的局势稳定下来。萧不离与奔赴凉州的卫慕取得了联系,双方在义勇军陈同的配合下,将贵由与拜答儿的联军困在肃、凉之间的甘州及附近山区。虽然河西的局势令赵诚一直高悬紧张地心放了下来,可是损失却是巨大地。 而与河东刘黑马地盘一河之隔的麟州及屈野河等地地情况,赵诚至今一无所知,赵诚希望宋平能顶住河东北路的压力,最好能主动出击,令刘黑马不敢全力渡河。 他听完萧不离使者的禀报,同时也得到了秦九殉国的噩耗。满帐皆惊。那使者被赵诚那眦目‘欲’裂的杀人般的眼神吓住了。 曹纲领信使出帐安顿。赵诚却坐在帐中,呆呆地看着帐顶,半个时辰没有说一句话,失魂落魄如石化一般。众将环立左右,有人仰头长叹,有人扼腕叹息,也有人暗暗握紧拳头发誓要血债血偿。 “啪!”赵诚满腔的愤怒、惋惜与悲伤无处发泄。他将手中地瓷杯捏成了碎片,洁白的瓷片上血红的‘色’彩令人触目惊心。 无声胜有声。赵诚抓起放在身边的长刀,起身走出帅帐,愤怒充斥他的全身上下。他一向高大‘挺’拔的背影似乎在刹那间变得悲凉起来,留下满帐地人面面相觑。 “秦总管,真英雄也!”郭侃崇敬地说道。“在下恨与其相‘交’时日甚短,若能与这样的豪杰并肩并战,当是人生一大幸事也!” “秦总管当然英雄了得。不过他怎能如此拼命呢?”叶三郎道,“换成我。就与敌周旋。可惜啊!” “胡说!”陈不弃怒道,伸手‘欲’掴脸,被铁穆与郑奇拉住。 陈不弃铁青‘色’的脸令叶三郎发怵,他自知自己这话令人产生歧义,叶三郎后悔自己真是多嘴。 “西凉军将士以身犯险,虽知不可为然亦知难而上。此等勇气与忠义令我辈景仰。”何进道,“虽然秦兄弟此举现在看来有可商榷的地方,然情势危急之下,沙场瞬息万变,为将之人岂能对万事了如指掌?我安北军在兀剌海城亦是如此,强敌袭来,诸校兀自争论,无人能服众,以便号令全军共同进退。幸有神策军相助。否则我安北军将有损吾王英名。诸如此类,今后我等要有所防备。” “人都死了。现在说这些有何用处?”陈不弃蹲在地上垂泪,恨恨地指着西方骂道,“萧不离这个杀千刀地,他怎下得了手?十多年地兄弟啊!” 陈不弃泣不成声。众人的心思全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他们当中除了郑奇等后来加入秦军的将士,大多数校尉及以上的人都与秦九亲如兄弟,对秦九的殉国自然是十分地悲伤和遗憾。
夜风袭来,帅帐中地***在风中摇曳。昏黄‘色’的灯光在众将‘激’愤的脸上飘忽不定,愤怒在众人的心中积聚,‘欲’喷涌而出,怒火甚至让那灯光显得更加暗淡。 被愤怒与悲伤还有自责控制的赵诚,在营中疾走,头盔被他一脚踢飞出了老远,汪忠臣等亲卫在他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小跑。迎面而来的军士们避让不及,纷纷拥挤着倒向两边,营外的拒马挡住赵诚的去路。 “呛!”赵诚拔出长刀,双手紧握,狠狠地劈砍着拒马上的枪刺。雪亮地钢刀在空中有力地划着优美地弧线,直奔枪刺而去,数根枪刺抵挡不住赵诚的愤怒,摧枯拉朽般地被砍断,瞬间只剩下光秃秃地横木。 赵诚又拿碗口粗的横木发泄着心中的愤怒。长刀重击在横木上,发出锵镪的声响,带起纷纷的木屑。 “萧不离、萧不离、萧不离!”赵诚心头总是浮现着秦九豪爽的音容笑貌,他的嘴里却喊着另一个人的名字。 亲卫军手无足措,不敢靠前。蓦的,一个大汉飞快地从人群中挤出,从身后环抱住赵诚,只有铁穆这样的彪形大汉才有力气和胆量,用这种方式让赵诚稍微安静一些,何进从另一边赶上来拼命揪住他的胳膊,夺了他手中的长刀。 铁穆和何进两人吓呆了,他们从未见过一个如此愤怒的赵诚,这样的一个赵诚让他们感到陌生,他们还感受到赵诚心中如山呼海啸般的愤怒。赵诚需要宣泄。 “铁王,你说孤应不应该杀了萧不离?”赵诚怒气冲天地问道。 “这个……”铁穆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何进。 何进只得硬着头皮道:“回国主,末将敢问萧不离何罪?” “何罪?”赵诚怒道,“孤一员猛将忠臣为国为民而死,在他的面前壮烈而死。他萧不离为何不将所有侵犯的人斩尽杀绝?纵是杀光所有的敌人,百般折磨他们,将他们挫骨扬灰,也难消孤心头之恨!他的良心难道被狗吃了?他还是我一向信任的帅才萧不离?” 铁穆与何进二人紧张的心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兵者凶事也,秦兄弟为国捐躯,死得其所。勇猛、忠义,吾辈热血男儿应以之为模范,末将自叹不如。如今强敌毁我家园,日夜窥探在侧,我等应沉着应对,否则不忍则‘乱’大谋。末将恭请国主稍安勿躁,以防为敌所趁!”何进忧虑地劝解道。“是啊,国主。”铁穆也劝道,“秦九之死,不过是万般仇恨中的一个。国主身系万千子民祸福,不可因失了一忠诚豪杰壮烈而死,‘乱’了自己的方寸!纵是一个秦九倒下,也会有无数的秦九愿为他复仇,这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铁穆与何进两人耐心地劝解着。赵诚在原地转着无数***,忽然定住了身子,伸出手对何进命道:“把刀还给我!” 何进小心地观察着赵诚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刀递还给赵诚,担心赵诚又重新发狂。赵诚却凑着夜‘色’盯着雪亮长刀良久,然后长叹一声将刀狠狠地还入刀鞘,发出刺耳的响声。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赵诚沉声对左右说道,他的烦躁的心情已经平静了下来,话语中的狠意与杀气却让众人血脉贲张。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将士们齐声道。 那被赵诚震怒之下猛砍的横木仿佛是为应和众人的誓言,承受不住自身的重量,悄然断成两截。赵诚似乎看到敌人被自己砍成两段,心头多了一丝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