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争辩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发现原来是《体坛周报》的派驻记者。作为国内第一体育媒体，《体坛周报》的报道紧跟领导的步伐，基本上信兰成说什么，他们就跟进什么，完全符合宣传部门配合主管部门工作的要求。

    发现众人都在看自己，那名记者不屑地说：“看什么？我说错了吗？如果不是火箭队的一号位连续出现伤病，你有可能进去吗？刚打了第一场比赛就妄想跟马布里争风头，就凭那2分3篮板？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吗？犯得着动手吗？你才来美国多久？就忘了以德报怨的传统？你现在是代表中国在打NBA，不知道低调做人，反而大放厥词，还有球场暴力，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丢中国的脸？”

    看着这个记者义愤填膺的模样，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很明显这是一个正义感过剩的家伙，或者说一个愤青，完美主义是他们衡量所有人的标准，球技要好，成绩要好，做人要世故，人情要练达，如果有哪一条不符合，立刻就会怒发冲冠，站在道义制高点上穷追猛打。

    当然了，无语的同时也有人为他担心，王杨的脾气不好是出了名的，真要惹恼了揍他一顿，估计也是白揍。

    王杨淡淡地说：“首先，我从来不认为自己代表国家，我只是喜欢打球，仅此而已；其次，NBA是盛行丛林法则的地方，没有足够的实力和成绩，彬彬有礼和礼让三先只会让人觉得你软弱可欺；最后，孔子的原话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那个记者霍地站起身，怒目而视：“你知道现在国内对你的争议有多大吗？”

    王杨无可无不可地说道：“人言可畏，所以我可以借用孔子的一句话：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你——”那个记者瞠目结舌，愣了一会儿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你难道也不关心进不进国家队？那是一个职业球员莫大的荣誉。”

    王杨懒洋洋地说道：“你这话应该跟信兰成去说。”

    中国篮球圈子里的人没有不知道王杨和信兰成之间的恩怨的，哪怕是信兰成最铁的跟班，也觉得在这件事情上面信兰成的吃相未免太难看。

    那个记者大义凛然地说道：“在国家荣誉面前，个人的事情都是小事，为私怨而罔顾大局是不对的。”

    王杨似笑非笑地反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允许王治郅留下来提高自己？中国篮球之所以落后，不就是因为跟世界强队交手的机会太少吗？现在有了这个机会，为什么不抓住？他现在的实力，回去只能固步自封。”

    那个记者顾左右而言他：“据我所知，篮管中心对王治郅的承诺是仍然可以和任何NBA球队签约。”

    王杨冷笑道：“这里都是明白人，忽悠外行的废话就不用拿出来献宝了吧？”

    尽管篮协给王治郅的信里信誓旦旦“你仍然可以和任何NBA球队签约并且留在NBA打球”，但是这些冠冕堂皇的保证根本无法让从小在体制内长大的王治郅放心，最明显的例子就是，既然篮协愿意放行，为什么1999年王治郅被小牛队选中后直到2001年才准予赴美？说白了不就是想多拿几个冠军，给自己的政绩薄上增添足够的筹码吗？既然篮协失信在先，凭什么要球员再去信任你？所以对于****篮协既要当**又想立牌坊的做法，王杨鄙夷之极。

    那个记者语塞半晌，终于恼羞成怒道：“国家辛辛苦苦培养了王治郅，他只为了个人前途就拒绝为国效力，这是典型的汉jian。”

    王杨的脸色终于冷了下来。

    事实上，只有身处美国，才能真切体会到作为一个篮球手，在世界第一篮球强国中的无奈和压抑，弱rou强食的丛林法则在这个领域体现的淋漓尽致，在这里，随便一个人都能堂而皇之的鄙视嘲笑你，因为你的背后没有一支强大的国家队，没有一个公认的超级巨星，到了这个环境里，只要心中的热血还没有彻底冷却，就会不自觉地竭尽全力去抗争，这也是王杨重生后一直如此拼命的缘故；而这种身在异国为异客的切肤之痛，不是身临其境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具体到王治郅身上，官方的做法就更加可笑。对于个人，官方最常用的说法是：祖国就像是母亲。可是，有没有哪个母亲会在孩子一时任性的时候，为了一点意见分歧就把他拒之门外的？难道对于母亲来说，孩子就是一种投资吗？当母亲无法控制他或者从他身上得到希望的收益时，就扣上一个汉jian的帽子，然后弃之不顾？

    这时候，萧嫣然站了出来：“我不同意这种说法。当你没有仔细去了解一件事情的时候，仅凭一家之言，是无法确切了解事情真相的，而当这一家之言还是一个强势群体时，你所听所闻必然也只是片面之词。我们身为媒体人，客观公正是第一位的。贸贸然地给自己同胞扣帽子，才是真正的不负责任。”

    萧嫣然的绝色丽容加上她的庄重气质，有一种无言的说服力，那个记者嘴角蠕动几下，没有反驳。

    看到这里，苏群站出来当和事老了：“小张你太激动了，大郅跟咱们都是老熟人，背叛国家的事情他肯定不会干的。王杨你也消消气，咱们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就是每个人都有为国效力的义务、甚至有为祖国牺牲的义务吗？”

    王杨淡淡一笑，道：“我不否认这种义务，但是义务和权利是对等的。王治郅这些年为国家争得了多少荣誉，这算是尽了义务吧？他是不是也应该享受一下自己的权利了？银行放贷还有一个本息两清的时候，王治郅就一辈子不能为自己考虑一下？而且在战争年代，为大家舍小家是一种荣耀，但是在和平年代，如果还一味的要求公民放弃自己合理合法的权利去为国牺牲，本质上就是对公民权的侵犯。”

    几名记者面面相觑，王杨的言辞犀利他们早有耳闻，但是真正接触以后才发现，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胜似闻名啊。

    纵然如此，王杨的说法还是把这些人震惊了。他们接受的教育让他们无法完全认同这种说法，尽管从法理上讲，王杨的逻辑无可挑剔，苏群定了定神道：“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进国家队为国效力？”

    此话一出，所有中国记者都紧张起来，连萧嫣然也不例外，她支持王杨是一方面，但是这跟希望王杨加入国家队并不冲突。无论怎么说，入选国家队确实是一个职业球员的最高荣誉，这在任何国家都不例外。而一个连国家荣誉都可以漠然视之的人，很难想象他会对自己的感情有多少责任感。

    王杨哈哈大笑：“现在的问题不在我，你觉得信兰成有可能同意吗？或者说，国家荣誉真的比信兰成的威信更重要吗？”

    苏群讪讪地笑了一下，这个问题几乎不用想，信兰成打死也不可能让王杨进入国家队的。

    杨毅连忙岔开话题：“王杨，你认为火箭队接下来的赛程该怎么走？你和巴克利打赌的事可是传的沸沸扬扬啊。”

    经他这么一提，众人才想起来，王杨当初可是说三场比赛以内就能助攻姚明拿到单场二十分的，现在已经打过一场了，两个人在数据上都惨不忍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拿二十分的节奏。

    王杨神秘地笑了笑：“火箭队怎么打，那是教练应该考虑的，但是我跟巴克利的赌注嘛，哼哼，明天晚上就见分晓。”

    看着王杨信心满满的样子，徐济成忍不住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明天晚上就能助攻姚明拿下二十分？王杨，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现在美国媒体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

    王杨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谁看谁的笑话还不一定呢，明天晚上，我会让巴克利知道一句中国的老话。”

    萧嫣然好奇地问道：“那句老话？”

    王杨隐晦地给萧嫣然一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神：“不作死，就不会死。”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地方，萧嫣然的玉颊上飞快地掠过一丝晕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