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青梅竹马，有过一腿
宁海市南临北部湾，西面接壤安南，是华国连接东南亚的重要通道。宁海水陆交通便捷，对外贸易活跃，人民安居乐业......在童话般美好的地理书上，每座城市都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王子和公主过着幸福的生活。 至于那些不是王子和公主的小人物们，在风光这边独好的年代里，他们同样属于这座城市，只是，这座城市并不属于他们。 国门酒吧比邻北仑河畔的友谊关，河对岸就是安南国的芒街市，酒吧名称由此而来。公共汽车将韩锋和崔大志带到友谊关的时候，已是晚上7点。转过街角，二人抛开乘坐公交赴约的尴尬，闲庭信步一般的走向了国门酒吧。在酒吧的正门前，他们的初中同学尤远达正在笑迎四方宾朋。 小学、初中、高中，尤远达跟韩、崔二人总共做了12年的同学。在读书的时候，这家伙绰号“尤百搭”，年级班级、同学之间的大小活动，哪儿都搭得上他。这是一个很有社会活动家潜质的家伙，能挤进岭西省首屈一指的投资咨询公司便是明证。 “哈哈，韩锋、大志！”尤远达笑指二人，热情的招呼道：“我等你们好久啦。” “百搭，你好。”韩、崔二人分别向尤远达打招呼。 一番寒暄，崔大志问尤远达道：“罗伦这个自诩高富帅的家伙不是一向懒得搭理我们这些矮挫穷的吗，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大方了呢？” 尤远达笑着调侃道：“春天到了嘛。” “哈哈哈。”非常应景的干笑了几声，韩锋问尤远达道：“聚会在哪个厅？” 尤远达说道：“随便坐，罗公子把这儿给包了。” 国门酒吧以服务国家化、收费国际化而闻名宁海，要包下整个酒吧，没有两三万的开销是办不到的。闻言之后，韩锋和崔大志对望了一眼－－农民对地主不能太客气，今儿得多喝点！ 进入酒吧，皮笑rou不笑的跟里里外外的老同学们嘘寒问暖一阵，抱上两箱小瓶嘉士伯，韩锋和崔大志选了个靠窗的包厢坐下。 “先清空，后喝酒！”崔大志说道：“我去去就来。” 崔大志起身离开，韩锋饶有兴致的欣赏起了窗外的风景。透过落地玻璃放眼远眺，开阔的视野由内向外拓展而出。远端的都市一眼望不到边，近端的北仑河飘带一般蜿蜒。此时皓月当空，苍穹群星闪耀，河畔花木繁茂，水上游艇来往，水面波光粼粼，万家灯火倒映入水，景与物虚实相生亦幻亦真。伪农民扯的预言淡变成了现实－－纵观天下大事，风光这边独好！ 大提琴手现场演奏的音乐似有似无，幽暗雅致的环境中，一阵苍蝇振翅似的窃窃私语声窜入韩锋的耳际。 “那家伙不是号称‘考勤机’吗？不是学校的重点培养对象吗？怎么还是混这么差？” “那还用问，高学低能呗。所谓的名牌大学，所谓的年年奖学金，都是虚的。有没有真本事，关键还看社会大学的检验。” “检验的结果就是，那边毕业，这边失业，半年找不到工作。” 高开低走永远是某些人喜闻乐见的好新闻，为了庆祝这件好事，韩锋的几位好同学丝毫都没有吝惜尖酸刻薄的好词汇。事实证明，韩锋确实应该以皮笑rou不笑的姿态面对他们。 唉......闻言之后的韩锋不禁摇头苦笑，他就知道，参加同学聚会准没什么好事儿。这不，连中学时期的学习成绩好也成了罪过。 穷则思变，昔日的少年相信“书中自有黄金屋”的古训，日复一日的刻苦学习只为改变今时的命运。考勤机并不是真正的考勤机，而是“勤考机”，此种说法相当的传神，韩锋以前确实是一部构造精密的考试机器。如果日后的韩锋成绩斐然，那么，他现在的经历就是名人传记中的励志基点，世人争相传诵；如果日后的韩锋毫无成就，那么，他现在的经历就是流水日记中的碌碌无为，自己都懒得看。 生活，就是如此的现实。人们只看结果，不看过程。只要是成功者干过的事儿，无论多么的荒唐，那都是励志。但凡是失败者干过的事儿，无论怎么的正常，那就是丧志。 小人物韩锋做梦都想让自己的生活转入正轨，只是，在这个拼爹的时代，穷小子要想取得成功实在太难。努力拗不过背景，实力及不上基因，韩锋看似旷日持久的艰辛，仅只是小人物刚刚开始的悲情。 这边的思绪持续翻腾，那边的唾沫星子继续乱飞。一个女性声音说道：“韩锋哪儿得罪你们了，你们至于这样吗？” “韩锋确实没有得罪我们，但他老爸对不起全公司的下岗职工，这是他们家应得的报应！” “韩跃进在值班时间睡觉，导致价值数万元的锑矿石被盗。若不是宅心仁厚的王厂长放他一马，结果就不是开除公职这么简单了！” “什么叫值班时间睡觉？”另一个人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分明就是内外勾结监守自盗，开除公职无异于姑息养jian，这种人应该送交法办，牢底坐穿！” “在我看来，宁海钢铁公司之所以破产，就是因为这样的蛀虫太多......” “赵书成，我报应你妹，蛀你大爷！” 正气凛然的群众们正在包厢内窃窃私语，韩锋突然闯了进去，他怒气冲冲的说道：“我爸当年是宁钢选矿厂保卫科的科长，他要真的监守自盗，我们家还会住那破房子？当初声泪俱下，宣布选矿厂停工停产的，你说的那位宅心仁厚的王厂长，现在是TM的千万富翁！监守自盗的穷得乱响，儿子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宅心仁厚的富得流油，儿子开着悍马满世界溜达，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没有脑子的，瞎了狗眼的***永远都死不绝！”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韩锋转身就离开了包厢，用不着在乎这帮***的反应，头脑先天残疾的他们根本无法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韩锋和他的穷哥们崔大志、程昊从小一起长大，是新时代苦逼青年的三个代表。 父母同样无权，家里一样没钱，唯一的房子还是小产权，都写着大大的“拆”。三个人的成长环境相似，遭遇却各有不同。韩锋走的是大学路。大学毕业半年，工作依然遥远，爱情完全免谈，这就是他目前的生活状态。 崔大志走的是参军路。前辈打过猴子，平辈训练打猴子，退役之后在大酒店指挥车子，现在正准备去保护猴子，就是给一位姓阮的安南老板看场子。 程昊则更惨，他走的是混混路。前不久，两位采沙场老板谈判，程昊以200块每人的代价，屁颠屁颠的带人跑去充场面。结果发生群殴，一个不知轻重的二百五出手伤了人，所有参与者全部被抓。 崔大志明天启程去安南朔江，虽然囊中羞涩，韩锋还是要为他摆酒践行。所谓摆酒，就是在街边摆上一箱雪花，两个人就着香烟喝寡酒。三个人是难兄难弟，经常喝这种经济适用酒，本无所谓面子。不过，就在摆酒践行即将实践的当口，尤远达找上了他们，他希望他们来参加这场同学聚会。 如果是AA制的同学聚会，韩锋和崔大志肯定是不会来的，关键是，今晚罗伦请客。韩锋最近正闹经济危机，在崔大志的再三怂恿下，架不住免费诱惑的他来到了国门酒吧。令人始料未及的是，这才刚刚进门呢，他就撞上苍蝇了。 尽管怒发冲冠，韩锋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始作俑者不是罗伦，犯不着为了几只苍蝇而离开，先送走崔大志再说吧。 国门酒吧的大厅非常宽敞，刚才的小小冲突并未波及太广。故此，清空归来的崔大志浑然不知刚才的事情。 清新淡雅的背景琴音中，韩锋和崔大志文绉绉的斟满了酒，前者举杯说道：“借花献佛，祝你一路顺风。” 分别饮尽杯中酒，崔大志叹气道：“韩锋，我真不该拉你来的。” 韩锋问道：“又怎么了？” “知道罗伦为什么要请客吗？”崔大志摇着头说道：“这家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同学聚会是假，借机邀请叶青是真。” 花两三万块钱邀请同学聚会，只为见叶青一面，罗伦这家伙，果然败家。韩锋有些意外的问道：“这么说，叶青回宁海了？” “你居然不知道？”崔大志异常的错愕。 韩锋问道：“我为什么就该知道？” 崔大志说道：“高一的时候，你俩不是有过一腿吗？” “你刚从猪逻辑回来吧？”韩锋说道：“我跟她要真有一腿，还能单飞到现在？” 要说起来，韩锋和叶青还真像那么回事儿。在宁海钢铁公司破产的前一年，韩锋的爸爸韩跃进是选矿厂保卫科的科长；叶青的爸爸叶求实是选矿厂技术科的科长。韩锋的mama张翠兰在公司总务处，叶青的mama谢清秀在公司财务处，两人同在宁钢的机关大楼上班。此外，韩家和叶家还是同一栋筒子楼的左邻右舍。 韩锋和叶青在同一年出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放学，一起在外面玩耍。初中时期，少男少女过于密切的交往引起了旁人的揣测。为此，两人的班主任老师还向双方的家长反映过情况。双方家长给出的答案是：没事，我们都看着呢，他俩是不会早恋的。 高一上学期，韩锋和叶青同时迟到。老师就问啦，你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韩锋和叶青分别抛出早已编好的理由，意图蒙混过关。起先，老师是相信他们的。但是，当两个人一起转身，走向各自座位的时候，老师又把他俩叫住了。韩锋和叶青同时转身，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因为，他们坐完草地没拍干净屁股，裤子后面那一团全是绿绿的颜色。 这就是崔大志刚才说的，韩锋和叶青有过一腿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