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众生因果
夕阳斜下，白衣少年在中央大殿数万人的注视下开始动笔，这一届漫长的成人礼比试渐渐走入了尾声，只待这个白衣少年停笔的刹那就算完结了。 人群中渐渐有些不耐，这一整天下来，众少年的连番恶战，还有文试冗长的比试过程，耗尽了大多数百姓的耐心。 “陈府这个小子竟然到了最后时刻才开始动笔，想来也只是为了不丢人现眼，随便填补几笔而已吧。”许多人都抱有了这个心思，特别是那些在最后一轮比试中下了重注的赌徒们，他们绝大多数人押注的燕京少年王赵烨，或者是黑衣楚岸，都接连败在了这个陈府的庶子手中。直接害的他们赔了大笔的银子。而这最后一轮，他们这些人见比的是文试，便依旧不信邪，逆着赌坊开出的赔率，重新赌这第一不是陈千语。只希望这个白衣少年能如他们所愿，马失前蹄，栽上一程，也好弥补他们的损失。 陈千语连连写完了近三张纸后方才停笔，不等他再察看一番，旁边那早已等的不耐烦的红衣礼官便快步抢上，伸手便收走了。 四位公子的答卷被一一送往了四大门派引路人的手中。这四个场中身份最为特殊的人接过答卷，便再万众瞩目中开始批阅，这四道题其实都没有极度准确的答案，若是论点一致，那就要看这引路人自己的排序了。 洪逸枫伸手揽过身旁的白衣少年，悄声问道：“大哥，你感觉你能答对几道题？” 陈千语微微一笑，摇头说道：“但凡文试，考究的不过都是人的某个念头，答题的一瞬间念头是对的，那便是对的。若这一瞬间是错的，那便是错的了。” 洪逸枫挠了挠额头，清秀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的敬佩之情，像这等聪慧之言，以前只存在于偷听父亲和当世豪杰交谈时，他们所说的话。简单来说就是虽然不知道陈大哥在讲些什么，但听起来真的很厉害。 洪逸枫伸出大拇指，赞叹道：“就凭大哥你这句话，咱四人当中，你必定是首屈一指的人！” 很快，那四大门派引路人尽数站立了起来，不过他们虽然相貌身型迥异，但脸上的神采却都完成一样。 不敢置信！ 红衣礼官快步上前，向他们低声询问了一番后，取过答卷，交于身旁的小礼官，让他们悬挂于大殿二层。 广场上的人群纷纷探头看来，那四位公子的答卷很快便依次垂落了下来。红衣礼官见唐潘安的答卷一落，面露尴尬，扬声说道：“本轮第四名，唐府唐潘安！” 紧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四张堪称精简的答卷自中央大殿二楼的红榜之上滑落！ 不会！真的不会！白卷。白卷。 还未等众人捧腹大笑的时候，洪逸枫的答卷也落了下来。红衣礼官抬头一瞅，摇头轻叹了口气，扬声说道：“本轮第三名，洪府洪逸枫！” 数十个圆圈！十个圆圈，圈中俱都写着rou身两字！四个完整的大圆圈，圈中却无一字！白卷。 这四张卷子一落下，广场上的众人再也憋不住笑了，感情这洪世子磨蹭了半天的全部笔力都用来画圆圈了！这算个什么答案，凭什么要比唐潘安直来直去的不会要高一名。 显然红衣礼官也有此疑惑，侧头看向了那唯一给了洪逸枫分数的少阳院引路人。 这名引路人看上去是个年纪轻轻的书生模样，见到红衣礼官的神色后，当即朗声说道：“少阳院此题答案为有生于无，是故实从虚来，所以洪公子由圈中带字领悟到圈中无字，正是揣摩到了此题的玄机，由虚生实，虚先于实。” 他的话音落下，广场中绝大部分人都张大了嘴巴，继而抿了抿嘴唇，想不到画四个圈圈就算答对了少阳院的题，果然文道修炼玄之又玄，不可以常理领悟。 陈千语见身旁的洪逸枫似乎有所触动，神色都微微起了变化，当即点了点头，心道果然这洪兄弟在文道一途上颇有天资，待会儿倒是可以提醒他选择少阳院。 红衣礼官轻咳了一声，二层的小礼官们赶紧放下了第三套答卷，正是陈千尽的答题，单从他的答卷上来看，前三道题答得都是满满当当，只有第四题是空白的。 不过陈千尽的字迹却是歪歪曲曲的很，离台子稍远的人群只看到了那几张答卷上歪歪斜斜地遍布笔墨，远看过去好像几只蠕动的蚯蚓般难看。 “本轮第二名，陈府陈千尽。”红衣礼官见答卷放榜，当即朗声喊道。 “什么！第二名！”此言一出，不仅是陈千尽自己脸上神色大变，中央大殿前排当中，一直欣然等待的邵阳郡主也是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样，这可算是真正的文道高手答的题，难道还不比不过那个妖女的贱种吗？一定是搞错了，一定是他们搞错了！”邵阳郡主昂起头，正要起身，忽然感到自己全身如同被人狠狠镇压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 陈玄易微微侧了下身子，低声喝道：“你想怎样，难道想当众质疑四大派引路人的实力吗？还是生怕他们发现不了你那些雕虫小技，想要让他们寻到真相？” 邵阳郡主见到冠万侯的神色极度冷漠，当即默不作声，重新安坐下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台上那个白衣少年。 很快，最后一套陈千语的四份答卷也随之落到了红榜之上。此时夕阳几近残阳，余晖透过朵朵云层，像万丈红光自天边映落下来，磕在那红榜中的四幅答卷之上。 广场上的人群几乎同时发出惊叹之声，从众人的角度向那红榜上看过去，似乎陈千语的答卷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那俊秀雄奇的字迹在这夕阳余晖下熠熠发光，不需要更多的言语，所有人的心中都笃定了，单凭这字迹，台上这个白衣少年就无愧于本次比试的第一名。 红衣礼官也是欣然看向了红榜，点了点头，运足了气力，正要高声喊出这最后一人的姓名，却突然被一声佛号给打断了。回过头去，却是四大门派的引路人俱都步行上了台子。 “敢问四位大能，可还有何吩咐？”红衣礼官有些迷惑不解地看着眼前这四大派的引路人，微微还了个礼。 那领头的青佛寺引路高僧轻轻弯了下腰，展颜说道：“我们四人只是有感于陈施主的答卷，特来询问一番。” 陈千语此时正在台子当中，闻言便走到近前，神色如常的看向这几位真正闻名于世的正道大派引路人。 见陈千语走上前来，坤鼎宗的引路人轻呼一声，闪身到了他的面前，目光炯炯地上下打量着白衣少年，忽然开口问道：“你所谓的见山非山一答，这答案可有何深义。” “来了！”陈千语心中一动，知道自己今日这番答题看似不偏不倚直扣出题之人，可答案却有些与寻常答案不同之处。 “见山非山，山重疑无路，先山方为山。此为我的答案，所谓见山非山，指的是见招不是招，所有称为招式的招式都是有迹可循的，有招式则必有破绽。而山重则是指任何招式终有尾招，一旦使尽，便只能再复一遍，对手便能锁定招式的变化，破绽尽显。先山方为山，才是我们武道中人真正要追求的招式。此类招式出于气机的变化，无论自身的招式有多大的破绽，只要能使气机先锁住对手，料其先机，招式递于其先，便可以先招为招，制敌于先，再无一丝破绽可言。” 陈千语单手指着红榜上闪着金光的答题，神采飞扬地将心中对武道招式的感悟尽数讲出。一时之间，中央大殿广场上近乎所有人都被这修长的身影所吸引，听着他不疾不徐地讲解，仿佛重新感悟到武道中那抹若有似无的深境。 “嗤，少年狂妄，大言不惭。”陈玄易远远地听闻了他的言语，摇了摇头，对他这等层次的武道天骄而言，陈千语的这番言论或许算是颇有新意，但真若是想修炼到无论对手的功法境界如何，都能料敌先机，招递于前，那和传说中的武圣又有什么区别。至于一个人修炼到了武圣的境界，又何须再凭招式来定人胜负，单凭他的气机之盛，就足以睥睨人世了。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陈玄易一般看出问题所在，甚至连四位引路人听完陈千语的高谈阔论后，无不啧啧称赞。 很快松鹤山和少阳院的两位引路人也都提出了陈千语的答题所问，俱都得到了事无巨细般的详加解释。这三个身份尊贵的引路人互相点头致意，显然对陈千语的答复甚为满意。 那青佛寺的引路高僧一直静静听闻诸人的问答，见其他三人都无疑虑之后，喊了个佛号，温言说道：“不知陈施主可否解释一下最后一题，业力因果，众生有情亦无情。” 陈千语扬了下眉毛，这最后一题自己苦思了许久，原本以为青佛寺是以武道著称，可这道题中却似乎点明了文道第四重天驱神境的奥义，自己方才答题之中，识海由一片混沌渐渐转为清明，在解答这一题的漫长过程时，几乎同时增长了近十万念头，完全弥补了自己刚才和楚岸争斗时耗损的念头。更为重要的是，此题一解，自己几乎已经触摸到了那驱神境的边缘。 想到这里，陈千语神色从容，昂起了头，轻声说道：“大师此题差异，因果一说，算不得众生有情与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