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是未明人(4)
“安静!”法司第三次发出警告时,他的鼻子都要被气到天花板上去了。 可这一次人们再也没办法听他的话,因为他们觉得是时候还这位可怜的未明人一个公道;再怎么说,未明人作为一个弱势群体理应受到关爱和优待。 叶先生再度起身,准备以绝对的立场向西蒙表现诚意,他向斯图尔特大人行了一个大礼,并在逐渐消散的喧嚣中发表自己的观点,“敬爱的主论大人,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有必要采取一些手段以证实这孩子的说法,就像大家们建议的那样,我们可以用讲真水来验证这个孩子所说的话,若是口径一致,那么我相信,关于他协助一个重犯越狱的罪责是可以减轻的。” 主论大人目不斜视,一双透着慈祥的眼睛始终落在那个偷偷抹泪的少年身上。 “丝塔芙,你呢,你也觉得有必要使用讲真水吗?” 丝塔芙楞着神,精神一直飘忽在一种比任何人慢半拍的状态中,许久她才意识到主论大人在和自己说话,并问了她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但主论大人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人的想法,更不在意那些与大众意见相反的呼声,而是平静且专断地述说了一个新的观点,他说,“我认为使用讲真水是多余的行为,并且那东西是违禁品,本应该杜绝使用,所以就更不应该将他用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孩子身上,那将是一种何等残酷的行为,而我愿意相信他说的话,并愿意为他担保,若是今后这孩子做了什么更加不计后果的事情,我愿意和管理部的掌权西蒙一起担起这个罪责。 我始终不能忘记自己作为主论大人的初衷,并希望所有可怜的人儿享有公平的礼遇,无知是罪,但却不应该加在一个连生活都没有开始的孩子身上。 几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将新人群体带到这个星球上来,让我们发现外太空里还有同胞生命的存在,而几百年前,关于新人群体的保护法律又逐渐趋于完整,直至现在,我们基本上已与这个群体融合在一起,况且很多新人已经在各自的领域上给E都市带来巨大的贡献,可以说,他们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区别。 试想一下,如果一个刚降生不久的幼果因无知、年幼而被教唆去放走一个重犯的话,我们也不会真正去惩罚他,因为他拥有不健全的心智和价值观,而我们作为较成熟的长者本应对他们施以正确的教导和无微不至的宽容,而不是让他抱着怨恨和错误的观念荒度余生,所以我必须要使用我的权力来挽救这孩子的后半生,并强行决定不使用讲真水,也不给这孩子定罪。” 众人陷入沉默,一方面他们在消化主论大人的提议,思考就这样放过一个未明人是否符合常理,而另一方面他们又不得不担心今后处理此类问题时是否还会像今天这般仁慈和感性。 但这毕竟是主论大人的决定,即便大家站出来反对他,他也会坚守自己的立场,直至这成为毋庸置疑的定论。 塞莱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越来越多的人就要倒向未明人这一边,一旦这项提案就此作废,他便再没有机会污蔑西蒙并让他因自己的罪责而退位。可他又知道,他什么也改变不了,因为西蒙为此已经打出了一张完美的感情牌,几乎煽动了所有人的心。 “主论大人,我并不反对您的决定,只是我还是比较好奇关于新人进入任意门后的结果,毕竟研发部至今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之前那个向丝塔芙提问的人又一次指出自己的疑问,仿佛他就是为这个疑问而来的。 主论大人望向座下的丝塔芙,发现在她那原本明亮和机灵的眼眸里现在却满是焦虑和惶恐,如此,他便知道丝塔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于是,他只好望向西蒙,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西蒙的确是个高尚无比且聪慧过人的绅士,他站起身,用眼神回应着斯图尔特的邀请,并很快转过脸面向在场的宾客,神情凝重地说道,“敬爱的主论大人,请恕我直言,如果新人进入任意门后真有什么严重后果的话,他也不可能完好地站在门外。 据我了解这孩子只是受人指使才奉命把重犯带到乌邦街的那扇任意门里面去的,而且我猜测,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最了解乌托邦的乌拉拉卡奇,也只有他可以做到随意放走一个罪犯并违背所有我们设置好的程序,比如关于任意门的使用。 虽然我承认研发部的科技存在漏洞,但受某些法律的局限,他们的漏洞并不能加以完善,所以我想这个问题也没有被解决的必要。” 任意门的发明源于《初等世界理论》中的“时间与场的变控”,虽然人们对它的开发不过几十分之一,但能做到这个程度并加以应用对研发部的人来说已经是一件足以骄傲的事情。 所以一些研发部的高级代表对此表示不满,他们觉得造成这些污蔑和诽谤的终极原因都启于未明人的出现以及相关法律的建立,而所谓的让未明人融入正常生活的决定却像是将他们安置在一个严禁任何人冒犯及质疑的襁褓中悉心照料和看护,仿佛所有人都是为他们服务的奴隶。 “对不起,西蒙大人,我完全不觉得这个问题到今天还要如此草率地处理,如果今天因为一个新人的一面之词,以及众人的怜悯而忽略对此类问题的深究的话,我想这对绝大多数的E都市的人来说也是不公平的。”一位研发部的大师突然站起身来反驳道。 西蒙对此表现出不屑,他不明白为什么研发部的那些科学怪人为什么不能像丝塔芙那样懂得变通,若是他们能理解整件事的矛头正在直至研发部并最终争议不出个所以然的话,这些自认为有理的傻瓜们也就不会对他这个管理部的大好人如此苛刻。
然而,有的时候丝塔芙也和这些怪人们一样,不懂得变通,不然他们也不会分道扬镳,各自走向属于他们的不同的道路;甚至到现在,丝塔芙都还没有办法承认这一点,至少从她看西蒙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她恨西蒙,并且不愿意接受他们之间的差异和不忠。 “哦,是吗,您竟认为这对我们来说却是不公平的,那您说说看,您认为这个问题如果深究的话,应该归咎在谁身上呢?” “当然是被法律保护着的新人了,如果他们不能被拿出来实验的话,我们的漏洞就没办法修补,而很多关于他们乱来而造成的严重后果却要归于我们的失策,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我敬爱的西蒙大人!” 这位身穿琥珀色长袍的大师是研发“事件与场的变控”领域中的佼佼者,不得不说,出于对该理论的热情和尊敬,他早就想利用现有的资源也就是被法律保护着的未明人,去打开哪怕是几百分之一的隐密知识,以此扩充人们对《初等世界理论》的理解。 如果说这位大师的观点仅仅是代表学者们的私心,那么与之一样对未明人保护法持修改意见的其他人却是因为对未明人的亵渎和好奇。 “住嘴吧,斯利科夫!你要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丝塔芙突然厉声说道;很多对此也想发表意见的研发部代表因而不敢说话。 “敬爱的主论大人,请原谅斯利科夫,他本是无心的,请不要因为他的胡言论语而扰乱了大会的正常顺序。” 丝塔芙的收敛让很多人感到不解,其实她大可以顺着这件事追究下去,以此挑起人们对修改未明人保护法的热情,但她不愿意这么做,甚至对此表现出胆怯和畏惧,并不想一个部门掌权人该有的态度。 这几年,丝塔芙一向如此,仿佛她的大脑和思维被从新改造,成为一个不敢在“飞扬跋扈”的小女人;但这并不是说她趋炎附势、毫无主见,只是她的只见从不想与未明人有关,即便她知道让研发部屡屡受挫的原因都是源于未明人。 “好吧,那么都这里,我想这件事就可以——” “不,等一下,主论大人。”西蒙却在众人都不失所望的时刻站起身,甚至不惜打断主论大人的结束语,“原谅我的失礼,敬爱的主论大人,我想大概是斯利科夫大师所说的话令我感到触动,才让我如此冒失且急于想表达自己新的观点。” “我认为我们是时候让新人真正地融入我们的生活了,我的意思是说,关于那项保护未明人的法律确实该被废除了。” 西蒙平静地说出这个大胆到谁都不敢正面说出的言论,仿佛这个想法根本就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