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我，我就是你？（2）
待少年清醒过来并发现枪声依旧时，惊人的一幕正在发生着——几十个被子弹射穿的野蛮人竟然像没事人似地站立起来，甚至在他们的鼻子、眼睛、胳膊、肚子被粉碎的情况下，还能露出狡黠、放荡不羁的笑靥——子弹仍旧如箭雨一般下，倒下又站起的野蛮人们竟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 少年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毕竟他怎么也想象不到，看起来同他一样的rou体怎么会这般“刀枪不入”；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些人的外表钢铁还要坚硬，而是他们在一种支离破碎、四分五裂的情况下还能活动自如，根本不受疼痛的约束。 直到那些野蛮人的rou体只剩下血rou模糊的框架以及千疮百孔的残骸，这场弹雨才算告一段落。 零星的几个野蛮人拖着不堪的身体在尸骸艰难前进，他们早已失去本来的面貌，形如孤魂地在空气飘荡；接着，又是几声干净利落的枪响，在穿云裂石的激战后，显得短促而深刻。 于是，最后几个还在挣扎的野蛮人也随之倒下，纷飞的硝烟将街道缭绕得朦胧一片。 期间好几次，少年差点弹——由子弹穿梭形成的光影曾五次三番地从他身旁闪过——若不是他足够机敏和幸运，恐怕现在他早已被射击成“窟窿人”。 这种想法毫不夸张，在这场弹雨结束以后，杂乱不堪，到处是子弹误穿的残骸，无不说明那些持枪射击的人的枪法有多恶劣；所以，不是野蛮人“刀枪不入”，而是射击者一直在对方的核心外围徘徊，唯有他们真正击穿野蛮人的死xue，野蛮人才会真正倒下。 少年进一步清醒，因而看向持枪者的方向——根据他的分析，这些人一定不是自己的同伴，而是一群神经紧张、挥霍无度的蠢货——在安静下来的街道的另一侧，一颗颗圆滚又漆黑的脑袋在建筑物顶端出现。 从他们映射出的体态来判断，少年在他们识别出一部人强壮又结实，一部分人却瘦弱又矮小，有男人也有女人——他们是谁呢——同时，他们看向少年的方向，交头接耳，似在讨论着什么。 之前那个被野蛮人围攻的孩子——枪战开始后，他便擅自藏在一件杂货铺里——此刻，风平浪静，他便从铺子里走出来，对面帮他脱险的人挥动手臂，叫喊着，“我在这，在这，爸！爸！露露！” 那男孩儿泪流满面，激动地在尸骸丛又蹦又跳，完全没有惧怕之色，同样激动的是屋顶的那群人，他们欢呼着从屋顶面下来，重聚时又紧紧相拥；期间他们从少年身旁路过的时候，还友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少年被这画面所感动，这让他不禁联想到，他和他的同伴们也会如此相遇，不由地热血沸腾；同时，他又担心这一刻永远不会到来；少年静默地走向他们，试图从他们身获得同伴们的下落。 当少年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以打断这一美好时，簇拥在人群央的几个人刚好松开手臂并看向他，这使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都看向他，以一种期待又疑惑的目光。 少年想到之前，那孩子与其一名看去像队伍领头的壮汉相互依偎时对彼此的称呼，便面向那领头脱口而出，“你好，爸先生，我想——” 没等少年把话说完，周围几个同样关注少年的人竟突然哄堂大笑起来，他们皆眯着眼，换一种傲慢又无礼的神情，并对此毫无保留地嘲笑。 被称作“爸先生”的男子一脸尴尬，反应片刻后，嘴角荡起一抹极不自然的笑意，他温声对少年说道，“小伙子，你这个开场真的很有意思，但我必须告诉你，我不叫爸，也不是你爸爸，这才是我儿子。” 说着男子还将他怀的男孩向外推了推，似某种炫耀，又似某种澄清，且后者脸正洋溢着对少年的极度不满和厌恶。 少年从对方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读出了某种敌意，在他还不能真正明白这层敌意来源于何之前，他以为对方是在对他的袖手旁观耿耿于怀，至于什么“爸爸”、“儿子”的，他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粗鲁无礼的旁观者在笑他，他同样以一种新、狼狈的笑容回应他们；在他看来，名字是名字，还有什么谁的之分，且既然叫作爸爸，又为什么不能称之为“爸先生”，而那孩子却可以——这一系列问题在这些人看来是毫无逻辑、可笑无知的，在少年看来也同样如此。 “那，我应该怎样称呼您呢？” “我姓秦，看你这年龄，应该和我儿子差不多，叫我秦叔叔行了。” 周围的人闻此又是一阵哄笑，还嚷着，“老秦，你可真会占这小孩的便宜，秦叔叔，还亲叔叔呢！哈哈，小伙子，你跟我们一样叫他老秦好了。” 少年有些发蒙，甚至有时，他完全不懂这群人在说什么；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叫“爸”的人，现在又让自己叫他“叔叔”，不明白“秦叔叔”和“亲叔叔”又是什么称呼，还误以为在这里，他们想怎们称呼对方怎么称呼对方。 “我叫秦圣，你呢？”之前那个对少年满脸嫌弃的男孩因此冰释前嫌，友好地对少年伸出右手。 少年有所犹豫，但还是握了那只手，“克斯。”少年回答道。 “嚯，是个外国小孩啊。” “哎呦，看着不像啊，这国话说的——”“混血吧，看着蛮漂亮的，应该是混血，不过还真不像——” 周围的人又一阵sao动，有人甚至扯过少年的脸，在淡黄色的灯光下照来照去。 于是，少年感到更加窘迫；如果说之前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对他们的谈话还能猜出个十有八九的话，那么现在，他算把自己所有的脑细胞都调用起来，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在对自己说什么、做什么。 “国话？混血？” 少年小心念着，一脸不经意的模样，却使得这些对他充满兴趣的人更加控制不住情绪，肆无忌惮地在少年面前开怀大笑。 “难怪他会叫你爸呢，老秦，看来这小家伙还没有把咱们的国话学扎实——” 借此，哄笑声更加剧烈，仿似在此他们有笑不完的话题。 那么自称“秦叔叔”的人走向少年，正准备摸一下少年的脑袋，却被对方一个侧身落空了，而当少年明白过来他的企图时，又尴尬地被对方用手握住。 “孩子，你的爸妈呢？”尴尬的同时，“秦叔叔”对少年露出宽慰之色，在他眼，这个自称“克斯”的孩子像是受到惊吓的羊羔，需要受到牧羊人的指引。 如此，反倒让少年感到不适，在他还没弄明白“爸”这个称呼该怎么用时，又多出来“妈”这个称呼，仿似这两种称呼不过是他身边的两个物件，可以随时调用。 少年本想询问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转念，想到自己又会因此闹出笑话，并不由地哑口无言，甚至以为自己在失忆前或许真有“爸”、“妈”这两样东西，便半妥协半试探地回答道，“它们不再这里——在别的地方。” 如此，却获得大家的认可，以至连周围那些戏弄他的人也频频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是爸妈不在身边啊，怪可怜的。” “哎，没准这孩子的爸妈已经——” “当着孩子面，别这么说——要不，老秦，让这孩子先跟着我们吧，也不能把他丢在这里不管呀，一会儿弑神怪——” “秦叔叔”转过头听取大家的意见，时而点头，时而满脸踌躇。 有那么几撇，在他们谈话时，少年顿感一阵恍惚，并误认为自己和他们并不身处同一时空；如果说之前少年怀疑自己的直觉出了问题，以为自己有可能身处另一个星球，那么现在，他已决心全盘否决自己的直觉，并认定自己确实被传送至E都以外的空间。 那么，我的同伴也和我一样吗？ 能安慰他的无非是尚且让他还感到不那么陌生的存在，可事实，他对他现在的处境也毫不厌恶，甚至有时还会有些许好感；他完全明白，他的这些好感是因为什么，却反倒被这种清醒所困扰，生出一种既忧心忡忡又惶恐不安的情绪。 当他不由自主地再次看向那个和蔼可亲的“秦叔叔”时，因这种情绪的存在而倍感不知所措。 /html/book/42/42069/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