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清明时节
既然她都不怕,那江丰也就没理由再怕了。 想他堂堂一个行走江湖的少侠,难道还怕她一个大小姐不成。 想到这里,便冲着凤飞飞一挺胸脯,两手放在腰间,一脸促狭的笑着道:“你真的想看我是真的还是假的喽?” 凤飞飞很认真地点着头道:“当然。” 江丰道:“好,我就让你看。” 凤飞飞毫不畏惧,甚至还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哼,只要你有胆子脱,那我就有胆子看。” 这话有点儿勾引——哦,不,挑衅的意味儿了。 江丰道:“你真的敢看?” 凤飞飞摸了摸耷拉在肩膀上的头发,一脸得意地道:“当然了。” 江丰道:“你真的要看?” 凤飞飞已经很不耐烦了,道:“我说过要看了嘛,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婆婆mama的,没一点儿男子气概。“ 江丰道:“好,我就解开让你看。” 说到这里,他猛然把腰带解了下来,冲着凤飞飞一挥。 其实,凤飞飞本来是在跟他赌气而已。 从小到大,她都是跟连湘儿在一起,两个人胡闹惯了,没什么男女之妨碍的,现在江丰真的动真格了,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的。 如果真的看了,对自己的名声那是大大的不利呀,所以,两手把眼睛一捂,哇哇大叫着就跑开了。 一边跑一边像只受惊了的兔子般大骂道:“流氓,你个死流氓。” 看着凤飞飞狼狈逃窜的背影,江丰像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似的,将接下来的腰带往脖子里一挂,吹着口哨得意地在那东扫西射攻城掠地,嘴里还不停地嘟嘟囔囔道:“嘿,我就知道你不敢看。”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但现在,既没有细雨纷纷,路上的行人也不如织,更不是清明时节。 但江丰已经气喘吁吁,几乎连一步也走不动了。 凤飞飞却坐着不闲腿疼,在车上不停地催促着,走呀走呀,怎么不走了,怎么跟着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 当然了,凤飞飞是千金大小姐,说话不可能如此粗鲁。 但她举手投足之间的那种表情所要表达的,却偏偏就是这个意思。 江丰也懒得跟她计较什么,只是双手伏在车把上冲着她连连摆手道:“哎呀,不行啦不行啦,真的不行啦,实在走不动了,我看这天儿也快下雨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脚养足精神再走吧。” 凤飞飞也不知道从哪折了一根树枝,冲着他“唰”的猛一挥道:“这荒郊野外的,我们去哪里找什么地方歇呀?” 江丰喘了口气,扶着车把站起来,手搭凉棚四处远望,终于看到一个牧童骑着黄牛施施然而来,便道:“那个什么,我去问问那个小鬼。” 说着,把独轮车往旁边一放,跑到那牧童身前,满脸堆笑地跟他打探这附近可有什么可以歇歇脚吃点儿东西的地方。 但是,那牧童人虽小,脾气可不小,性格倔得简直就像是他屁股底下骑着的老黄牛一般。 只见他将江丰上下打量了一番,哼的一下把脑袋扭到了别处,很不给面子地道:“谁让你叫我小鬼了,我就是知道也不告诉你。” 说着,一夹双腿,驱着黄牛就走。 他仿佛是故意气江丰似的。 只见他在裤裆了摸了一阵,摸出一根短笛出来,放在嘴边“呜哩”“呜哩”地吹了起来,再也不管江丰说什么。 把个江丰气得呀,直跺脚。 但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两手举起,双眼四十五度望天,大声道:“唉,正所谓屋漏偏逢连阴雨,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苍天呀,大地呀,什么世道呀。想我一代美男江丰,纵横江湖这么多年,如今却落到如此下场,先是被一个大姑娘姐欺负得七窍生烟,现在竟然还要让一个小鬼头捉弄,真是人衰鬼摸人呀。” 感慨完了,耷拉个脸,重新回去。 凤飞飞像个皇太后似的,往车上一坐,正翘着二郎腿在那等着他呢。 看他回来,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有冷嘲热讽冒出来,道:“喂,问出来没有,我们在哪里歇脚呀?” 江丰狠狠地看了她一眼,哼的一下,在车辕上坐了下来,不说一句话。 凤飞飞摸了摸耷拉在肩膀上的头发,继续嘲讽地对他进行人身攻击道:“唉,现在的下人呀,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推个车吧,跟推座大山似的,软胳膊软腿的,甚至连问个路都问不出来。要是换成我呀,早就抹脖子上吊自杀了,省得活在这个世上丢人现眼给老祖宗脸上抹黑。”
这话江丰就不爱听了。 他不爱听的多了去啦,可偏偏这句最伤自尊。 而且,自己在他的眼里,居然还是个下人,我去你大爷的下人,不干了不干了,老子说什么也不干了。什么宁守信呀梅大侠呀,你们爱嘲笑我就尽情地嘲笑个够吧。 发泄完了,又暗暗告诉自己要成熟要忍耐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样想着,心情又开始平复。 他狠狠地瞪着凤飞飞,沉沉地道:“你大小姐的本事大,那你怎么不去问呀?” 凤飞飞道:“哼,既然你知道我是大小姐,那你有没有见过大小姐亲自去向别人问路的呀,那岂不是有失我大小姐的身份吗?” 江丰“哼”了一下,猛然一提车把。 他将所有的悲愤都化作力量,居然推得独轮车如飞。 看他的样子,已经把这独轮车当成了大小姐,我推,我推,我推……推掉你一条腿,推掉你一层皮。 悲愤之下,他居然推得又快又稳。 拐了一道弯,上了一道坡。 也不知道推了多长时间,在太阳躲着的那层乌云终于化成了雨落下来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一座客栈。 说是客栈,其实也只不过是一座小茶坊而已。 江丰推着车叽噜咕噜地跑到那座小茶坊的屋檐下,把车一扔,双手抱隆,就那么看着凤飞飞。 凤飞飞被她看得发毛,也开始看自己。 江丰道:“别看了,你身上没开花,我是想让你下来而已。” 凤飞飞一怔,道:“下来干什么?” 江丰指了指客栈门口挂着的那张破破的酒旗,道:“到了酒楼呢,当然是要吃酒了,难道买棺材呀。” 凤飞飞“哦”了一声,居然没再出言反对。 其实,她也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