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烈焰
当她们这样说的时候,闻停远已经把目光移向了向不负。 向不负正端坐在那里,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监工模样绷着脸喝酒。 闻停远笑着摸了摸脖子里的那道疤痕,嘴巴一咧。 熟知闻停远习性的姑娘们就知道,向不负恐怕要被开涮了。 而事实也正如她们所想的那样。 闻停远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捶了捶自己的背,伸手在蹲在那里数钱的一个姑娘的屁股上捏了一下,开始讲了起来。 故事有点儿老套,是个关于酒鬼的段子。 故事说从前有个酒鬼去朋友家做客。 酒过三巡出去小解,完毕,归时,却误入女主人的房间。 当时,女主人正在小解,蹲在马桶边缘稀里哗啦的。 酒鬼围着马桶坐下,醉眼迷离,暗自在肚里嘀咕道:“哎呀,不就是出去上个茅厕嘛,有必要罚酒吗?罚酒就罚酒呗,有必要用这么大的碗吗?我说贤弟呀,别倒了别倒了,哥哥我真的不能再喝了。” 酒鬼伸手就往女主人屁股上摸。 女主人吓得一激灵,未完的尿落在酒鬼手上。 酒鬼舔了一下说,别洒了别洒了。 女主人更害怕了,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装醉还是真的醉了,一动不动地怔在那里,越想越害怕。 结果,一紧张不小心放了屁。 酒鬼凑上去一把抓住女主人的大腿说,贤弟贤弟,都说不喝了,怎么又开了一瓶。 这个粗鲁而略显暧昧的笑话让姑娘们哈哈大笑起来。 捕快们本来是压制着的,可是最好再也压制不了,终于笑出声来。 在闻停远的带动下,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向不负的尴尬。 所有人在那里热烈地数钱,大声地打情骂俏…… 气氛其乐融融。 可是,向不负脸上的表情却在渐渐加重。 除了因为他非常不喜欢闻停远和他的笑话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在发愁。 他发愁的是,这些十六只箱子,他该怎么弄回去。 肯定不能寄放在这什景塘里。 肯定也不能放在自己的家里。 因为无论藏得多严实,总会又被人发觉的时候。 整整十六只箱子却,恐怕就是瞎子也知道他贪污受贿了。 可是,大家并没有感觉到他的忧虑。 大家都在那里无忧无虑地**大笑。 屋子里的长腿红烛的烛花剪了一截又一截。 十六只箱子里的铜钱,也在一点一点地被清点完。 到了五更天,天亮未亮的时候,终于还是数完了。 可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在这种换乐融融的气氛中,清点出来的所有钱的数目果然…… 哦,不,五十万金铢等价的铜钱,果然还是少了一些……少了一枚。 怎么回事? 当然了,一枚铜钱,买不了一个烧饼,喝不了一碗面汤。 在场的每个人都抱着少一枚就少一枚的心态。 可是,闻停远却固执己见,非要把那枚铜钱找出来。 他甚至还喋喋不休地说什么,这不是一枚铜钱的问题,而是信誉的问题,如果找不出来的话,那就不是原先说好的数目,让他回去怎么向大老板交代。 甚至连债主向不负都摆了摆手跟他说算啦算啦,我就当是你还了我五十万金铢的等价铜钱,大不了以后我不找你的麻烦就是,少就少吧。 折腾了一夜,他实在困了。 第二,他实在很想趁着天还未亮的时候,赶紧回去将这一笔巨款找个安全的所在藏起来。 天亮了,带着它们招摇过市影响实在不好。 可是,闻停远却在坚持,坚持要把它找到。 弄得向不负很没脾气。 所有人都撅着屁股满地乱找。 每个人都被折腾得筋疲力尽。 大约经过一盏茶时间的翻箱倒柜,那枚缺少的铜钱终于在地板的夹缝里找到了。 快看快看,找到了,在这里在这里! 闻停远像是迷路的小孩找到了回家的路一般,一下子就跳了起来。 他举着那枚铜钱朝着向不负走来,大声地道:“看吧看吧,向捕头,我早就说过我们是讲信誉的吧,说给你五十万,绝不给四十九万九千九**十九。来来来,为为我们的诚信喝一杯。” 所有人都沸腾了,是啊是啊,是该喝一杯。 于是,又有成坛的酒被端上来。 暧昧的气氛又被营造出来。 就在觥筹交错的当儿,原本举杯邀向不负打算成三人的闻停远的嘴角突然抽动了一下。 在脖子里的那道疤痕上摸了摸。 只见白光一闪。
剑挑烛影。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铁剑,突然呛啷一声出鞘。 朝着被众位红颜围着敬酒的向不负刺去。 没有人注意! 剑光一闪,一瞬间,犹如爆出一道烛花。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充满暧昧的氛围里,软手软脚。 直到向不负一脚踢到凳子,挡下这一剑。 他扯着嗓子冲着埋伏在外面的其他捕快大叫了一声:“狗贼!我们上当了!” 然后,手中便多了一把刀! 佑神刀! 佑神刀出手,迎战! 埋伏在什景塘外的捕快们冲了进来。 房间里原本沉浸在暧昧氛围中的捕快们清醒过来。 刀,飞起来。 剑,舞起来。 在什景塘举行暗杀,萧千秋好像并没有提前接到这样的通知。 所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带着手下的姑娘,在刀光剑影中退出去,退到什景塘外。 桌子倒了。 蜡烛灭了。 周围一片黑暗。 只听得噼里啪啦金属交击的声音。 最后,蜡烛也被点了起来。 哦,不,点着的,不是蜡烛。 而是…… 房间里的幔帐。 火势很猛,火势很大。 火势将所有人吞噬。 火势还在向外延展。 不仅是什景塘,甚至连前院的焚香听雨楼也未能幸免。 大家乱作一团。 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原本歌舞升平的焚香听雨楼,就变成了瓦砾一片。 好大的火! 绚烂的火焰慢慢地舔舐着南陵城最繁华的销金窟,焚香听雨楼。 火,犹如顽劣的红色精灵,从一边跳到另一边。 将所有的亭台楼阁、花木鸟虫化成烟、化成尘,化成茫茫夜色中的一粒黑暗。 犹如焚烧的星星。 沉醉于纸醉金迷氤氲中的人们仿佛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楼里的护院一把从被窝里提了出来。 他们跟姑娘一起被扔到了院里边,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身子就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