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章 表明心迹

    饮宴结束之后，吕布让人送张范去住处歇息，天策府中的卫觊、张辽和徐晃等属下则留了下来。

    上党陈家的家主陈实也留在了厅中。

    吕布环顾众人，若有所思的说道：“武将执干戈，主杀伐和兵事，但最终目的却不在于多杀伤，而是守护。我自雒阳出来，亲历大小数战，手刃过白波匪首韩暹，又曾怒斩鲜卑酋长霍赤罗和昆斯，太原太守孙歙也算是命丧吾手。算起来，我也是双手沾满了人血，被人称为‘刽子手’亦不为过。”

    “然则，就算我杀了这么多人，却可以夜夜高枕安睡，从不担忧恶鬼冤魂前来索命，何故？只因为我心底坦荡，问心无愧，杀的都是该杀之人！当初若不杀韩暹，如何震慑得住郭大、杨奉之流？又何谈如今这归乡的三万西河流民！若不杀鲜卑敌酋，马邑之围如何能解？又何谈太原如今的稳定安宁！若不杀孙歙，平民百姓的冤屈如何能伸？又何谈律法的公平与正义！”

    “吾之杀人，不是为了屠戮而杀，而是为了让更多人活命而杀！天下该死之人本来没有这么多，许多人为了活命而去杀别人，只要换个角度和立场，你们就会发现杀人的和被杀的其实都有道理。然而，逢此乱世，很多时候讲道理是没有用处的，道理再对，也抵不过别人手中的刀子快。所以，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我通常不会跟人去讲什么道理，我只会跟人拼刀子！”

    “天策军目前在西河算是站稳了脚跟，前后也打了几场胜仗，但大家千万不可盲目乐观，因为我们面临的形势还很严峻。外有群狼环伺，内有豪强流民，土地、粮食、人口、兵甲、工具、救护、文教、武备、巡查……，太多的问题等着我们去处理和解决！”

    吕布的话，发人深思，大家凝神倾听，反复在心中思考和咀嚼。

    陈实见厅中气氛凝重，便开口说道：“方才听得上将军一席肺腑之言，陈某深有同感。陈某祖上世代为边将，勤习弓马，守土护民。至先祖父叔珍一代，因弹劾外戚梁冀不遂，绝食而亡。实不才，却也懂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如今天策军初创，面临重重困难，上党陈家虽非豪富，但仓廪之中尚有存粮三千余石，门客和家丁近千人，愿尽数献于天策军，以助天策军壮大声势！”

    吕布颔首，对陈实主动投献的坚决态度表示赞赏。他对陈实说：“天策军如今确实缺粮，若能得陈家之助，可解燃眉之急。只是，我这人做事喜欢把话说在明处，陈家付出这么多，想要得到什么呢？”

    陈实对此似乎早有考虑，他回答说：“上将军愿意给陈家什么，陈家就得到什么，绝无怨言和不满！”

    陈实的回答，让卫觊侧目。仅凭陈实这一句话，就让卫觊觉得陈龟的后人不简单，眼光和格局远远超过并州其他豪族世家。

    张辽和徐晃虽然默不作声，但也在思索如果将自己换成陈家的家主时，面对吕布这个尖锐深刻的问题，该怎么回答。

    如果毫不犹豫的回答说自家什么也不要，那就证明回答问题的人很虚伪，不值得信任；如果摆不正位置胡乱的开口问吕布要官职、要地盘，那就证明回答问题的人贪得无厌，不是真心投效。

    陈家主的回答，让张辽和徐晃眼前一亮，两人都觉得陈家主的这个回答非常高明。

    陈家是第一个主动投靠吕布的世家，吕布肯定不会亏待陈家，但吕布想要给陈家什么，别人都不得而知。陈实的回答让人听着很舒服，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意思，把姿态摆得很端正。

    吕布面露笑容，看着陈实说：“既然如此，我便接纳陈家！只要陈家人都像你这样识大体、顾大局，将来必能才俊辈出，与国同兴！”

    吕布没有明说会给予陈家什么样的回报，但厅中四人无一不是人中俊杰，他们完全听得懂吕布的意思。

    与国同兴，这是非常厚重的一份承诺！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做到与国同兴？必然是那些为了国家建立而付出了很多的家族！

    第二天上午，张范亲自前往设在中阳县东南二十里外的消毒防疫所视察，卫觊则带着张范的两个儿子和家人继续向离石赶路。

    陈实被吕布征辟为天策府仓曹参军事，官秩五百石，即刻返回上党，收购和筹集粮食。

    陈实之弟陈洮，被吕布任命为天策军别部司马，领兵五百，驻守天井关。

    吕布没有一张嘴就给陈实一个上党太守的大官帽，甚至连泫氏县令这样的职位都没有许给陈家人。官爵不可轻授于人，否则就像滥发的劣币，会坏掉信誉。

    从吕布同意接纳陈氏的那一刻起，从某种意义上而言，上党陈家从上到下都是吕布的门客和部曲，吕布作为主公，有权力对陈家人做出任何安排。

    在陈实返回上党之前，吕布单独跟陈实谈了很久，主要是把他的一些设想告诉陈实，让陈实回到泫氏之后带头做出一些改变，以便以后天策军能够用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接收上党，而不是通过血腥镇压和屠杀的方式。

    上党陈家是并州的名门望族，却非欺男霸女、兼并平民土地的地主豪强，他们的名望主要来自于数代人镇守大汉边疆，替汉人抵挡了北方胡人的侵袭。

    当然了，陈家本身拥有的土地也非寻常人家可比，但他族内有上千口人吃喝，还有门客和部曲要养，所以陈家有积蓄和存粮也很正常，未必就是靠着侵吞附近百姓的家产而来。

    在吕布心目中，世家、地主和豪强是三个相互联系又有区别的阶层。

    世家坚持的是耕读传家，其中有大量受过良好教育的精英分子，值得培养和使用；地主属于多有钱粮缺少名望的家族，家族底蕴较浅，对付起来虽然麻烦，但问题也不算太大；豪强是集合了世家名望、大量土地财富和门客部曲为一体的庞然大物，也是后世门阀世家的雏形，对于执政者的威胁最大。

    像卢植的家族、卫觊的家族、张范的家族，就属于名望世家，经过努力可以吸收过来，而且完全可以按照吕布的想法去进行引导和改造。陈实的家族势力要比上述几家强大一些，但还没有脱离世家的范围，以天策军目前的实力，吸纳进来也不会有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