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心快餐

    三年前，我刚来这座城市。

    当时，在一家传媒公司做实习生。一人在异乡，靠着微薄的薪水过活。

    每到月底刨去房租和伙食费，几乎存不下来什么钱。

    在一个周末清晨，老姐突然出现在我破旧出租屋门口的时候，着实吓了我一跳。

    老姐的裹着厚厚的棉衣，俨然不再是当年那个爱美爱打扮爱做公主梦的姑娘。她脸和手都冻得通红，怀中的小家伙眨巴着灵动的大眼睛，冲我喊了一声：“舅舅！”

    我愣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唉”，我回答说。

    那是我第一次跟我的亲外甥距离这么近，在网络世界之外的真实世界相遇。

    老姐当年因为结婚的事跟家里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到了与自己的亲生父母“断绝关系”的地步。我能理解她，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本身并没有错。

    那次老姐大概是跟我那蛮不讲理的姐夫因为琐事吵了一架，正好借此机会坐了很久的动车带着小外甥跨越了两个省来看我。

    老姐从小到大一直宠着我，我自然也不忍心看她眼睁睁受委屈。

    “这是谁家的小帅哥啊？”我低下头，用手捏了捏外甥柔嫩的小脸，转向老姐，“进来说话吧，外边还怪冷的。”

    “你看你这儿乱的。”老姐在我的“狗窝”扫视了一周。

    “姐啊，别一来就数落我，说我点好话，夸夸老弟不好嘛。”

    “没暖气吗？”

    “准备装，正在筹备，估计到夏天就能供上暖了。”

    “周末不出去玩玩？”

    “没有，一到周末就到处玩，这不，正准备出去，你就来了，今天破例，陪你和外甥。”

    “你带小宝出去玩玩吧，他第一次来大城市，你们也是第一次见面，爷俩熟络熟络感情，正好趁这时间我帮你整理整理房间，”

    “成吧。”我接过小宝，“舅舅带你去玩。”

    小宝揽过我的脖子，一点也不显得生疏，像是认识了很久，这也正是血缘关系的神奇之处。

    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气温却仍维持在零上几度。公园人迹罕至。

    我轻轻地将小宝抛起来，最喜欢看他咯咯地笑，那种最最纯粹的快乐。

    现在回想起来，我最难的那段日子里，小宝的出现像是我灰暗人生中投射出的一道希望之光。

    回去的路上，小宝小小的下巴顶在我的肩膀上，走着走着，他忽然叫了声舅舅，胖胖的小手指向别处，我回头发现，那是一家快餐店。

    “饿了吗？宝贝儿。舅舅带你吃好吃的。”

    我推开玻璃门，温润的气流扑面而来。快餐店里不少人在排队，队伍的后方还会有人不停的加入进来。

    我的后面是位双手插兜年轻时尚的女孩。

    “先生，您需要什么？”

    “一个汉堡，一杯奶茶。”话刚出口，我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身上没钱，不是没带钱，是根本没钱。明天财务才会往我那可怜的卡里打钱。

    本来，我是打算自己将就将就，吃点泡面就过去了，可……

    我翻便所有口袋，企图寻觅到全身上下任何可能遗漏的硬币。

    一毛都没有。

    “买完了吗？”排在我身后女孩虽然带着笑脸，说的话确是如此不中听。

    “您先来吧。”我从队伍走出来，看见外甥眼睛里的渴望，总觉得不是滋味。像有人用滴管在我孱弱的心脏上滴了一管琥珀酸，酸咸交织。

    我没打算向一个六岁的小孩讲述生活多么多么不易。

    “先生，你买的汉堡和奶茶。到快餐店买东西竟然连这个都能忘，可真是够粗心的。”是刚才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女孩，“小朋友，你好可爱啊。”女孩伸出手指逗了逗小宝。

    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好，“谢……谢谢！”

    我作为舅舅微小的尊严，被一个陌生的女孩温柔挽回。

    我甚至没来的急问一声她善良的名字，她便飘然而去，消失在嘈杂的人声中。

    女孩的一个善举，温暖了我一整个严冬。

    后来实习的那家公司因资金问题破产倒闭，我换了工作，有几次突出表现，升了职位，工资翻了几翻，不在是当年那个拮据的可怜虫。

    我有机会，总会到那家快餐店点了餐坐一会儿。如果有缘再遇到当初那个女孩，当面感谢她。可从那以后一次也没有遇到过。

    有一天，我正在排队，前边一个带孩子的女士，磨蹭了很久也没能付上钱。

    “买完了吗？”我有点不耐烦。

    “你先来吧。”

    “好吧。”我没客气。

    “我们以前见过？”女士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半天才缓过神来。

    “没有吧，我不记得了。”我转身把一块汉堡和一杯奶茶递到她的手里，“到快餐店买东西竟然连这个都能忘，你可真够粗心的。”我摸了摸小女孩扎着小辫的脑袋，“小朋友，你mama挺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