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齐昂五隐
宣城算不得一座大城，又非位于来往之要道上，而是在崇山峻岭之间的孤零零的山城，平日里便是世代居于此地的寻常百姓，却也显得可有可无了。 然而却不知从哪天起，城外却渐渐地多出来不少的人来，这些人都是寻常百姓的打扮，与其说寻常，倒更像是逃难出来的更为确切。 他们或三五成群，或孤零零地，身上破烂不堪，脸上污垢难洗，更触目惊心地是，有些还是残疾之身，有的没了胳膊，有了没了大腿，头上身上皆有白布裹伤之人，脸上尚有泪痕不及擦拭，将乌黑的脸蛋涂得更加不堪。 此时正是晌午时分，许是走的有些累了，就近里停了下来，一时之间，叹气之声，啼哭之声，呻吟之声此起彼伏，显得杂乱无章却又凄凄凉凉。 不少精壮的汉子或者年轻的女子纷纷站起身来，朝四周的密林中走去，不多时，或多或少的捧些个干柴野草，竟就地里搭伙做起饭来。 不远处一有个茶馆，店小二看了看远处的人群，不由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到了店里。、 “小二，外面发生了何事，你为何叹气？”一个年轻的女子坐在桌边，长得还算是清秀，一双妙目甚是好看，她身旁坐着三个男子正在那里饮着茶水，并未抬起头来。 “又来了一拨，您不知道，今天已经是第三拨了，以后还不知道是个怎么样哩。哎，这世道，好日子到头了算是。” 那小二哭丧着一张脸，只是不住地摇头。 “小东西，还不去招呼客人，在那里卖嘴偷懒！” 此时店里来了不少的客人，正是忙的时候，掌柜忍不住呵斥起来。 小二赶紧招呼客人去了，掌柜的笑呵呵地走过来，问道：“四位客官，茶水可还满意？有什么尽管吩咐小店，山野之店，只是些野味干菜，馒头包子，招呼不周，多多包涵。” 那女子看了看外面，问道：“掌柜的，我问你，外面如何吵吵闹闹的？” 那掌柜道：“客官们穿着不俗，一看就知道是大户人家出来的，说不得，不知道这些民间的事情也是有的。”低着头，小声说道：“半年之前，炎后大战，客官们也是有耳闻的吧。” 那女子右边坐得是那个锦衣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器宇轩昂，一见掌柜的耷拉个身子，眉头一皱，不耐烦道：“你要说便说，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那掌柜的久在这偏僻之地做买卖，来往不过是些走累了歇歇脚的山野村夫，所喝不过一碗茶水，所吃不过几个馒头，今日里这四个陌生客人一进来店了，所穿所佩皆是不凡之物，即便是宣城的城主也难有这般的架势，心中自然也认定了他们必定出身不凡，也不生气，直起身子笑呵呵道：“客官所说甚是，甚是......” 那女子又问道：“你所说的如今谁人不知，我所好奇的是，宣城如此偏僻之地竟然也来了这许多的逃难之人么？” 掌柜的道：“客官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个来这里的并非想要在宣城避难，不过是路过此地，最后要去的可就是善恶城了。” 那女子道：“这可算是奇了，莫说这山高路远，即便是去善恶城，分明有其他捷径可走，为何巴巴地舍近求远来着？” 掌柜的道：“说的便是这里了，自直隶府往南走来咱们这镇西府，走康庄城最的方便......”他顿了一下，忽然神秘兮兮道：“可就在几个月前，往康庄城的必经之道的虎行岗上不知怎么地忽然出现了一只大虫，霸着那山岗，谁都不过去，这才巴巴地舍近求远，走咱们宣城这条道了。” 那女子侧目看了看那个男子，低声道：“二哥。”那男子摇了摇头，对那掌柜的说道：“这里没你的事了，赶快把吃食端上来，我们还要赶路。” “马上，马上，客官们稍等，稍等。”掌柜的点头哈腰的去了。 那女子迫不及待道：“二哥，我看这事蹊跷的很。”那被叫做“二哥”的男子点点头，道：“你说的甚是，一只大虫逼得这成群结队的换了道走，不似寻常的大虫可比的。” 那女子左手坐得是个强壮的男子，光秃秃的脑袋，袒露着半个胸膛，显得甚是粗鲁，倒不似那一男一女的做派。 他喝一大口水，袖子一擦，脸上颇有些不满之色，将茶碗也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唬得其他人纷纷侧目。 掌柜的从屋子里出来，一看地上的碎片，唬得脸色也白了。 “四哥，这里粗野之地，吃饭尚且不及，哪里还有好酒招待，你且忍忍吧。”那女子脸上一红，嗔怪道。 那粗野汉子“哼”了一声，说道：“五妹，哥哥我气得不是没酒没rou，我李莽堂堂男子，死尚且不怕，还怕没有这个？” 那锦衣男子笑笑，道：“惠娘，你三哥哥的脾气你还不知道，他这是手痒痒了，恨不得上场厮杀才来的痛快。” “哈哈！”李莽仰天一笑，“还是二哥了解弟弟的性子。我一听什么精怪，浑身就忍不住痒痒，好歹一棍子打个稀巴烂才好！” 最后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的也是个偏偏公子，穿着不凡，只是脸色略有苍白，忽得身子一抖，咳凑了起来。 惠娘连忙过去拍着他的后背，另一手手掌抵在那男子的胸口上，关切道：“四哥，好些了么？你再忍忍，等大哥到了咱们就去善恶城为你治伤。”回头对李莽道：“三哥说话小声些，免得又触动了四哥的伤患。” 李莽脸上带着歉意，说话声音也收敛了不少，“四弟，你没事吧？哥哥莽撞，莫要介意。” 李汉生摇摇头，许是惠娘治疗之效，苍白的脸色略微恢复了些血色，对着惠娘点点头，勉强自脸上挤出一丝笑容，道：“无妨，无妨，只是这一路下来，有劳五妹了。” 惠娘笑了笑，道：“一家子亲兄妹，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 李莽道：“可恶的精怪，竟敢伤了四弟，若是叫我见着，我非得......”抬头看见惠娘责怪的眼神，忙干笑了两声，便自不说了。 李汉生低声道：“弟弟学艺不精，辱没了‘齐昂五隐’的名头，惭愧的紧。” 那锦衣男子道：“四弟说的什么话，咱们五人结拜至今，难道还当咱们是外人不成？” 李莽点头道：“二哥所言甚是，若大哥回来，也绝不会不管这事的。” 这锦衣男子名叫庄严胜，在“齐昂五隐”中排行第二，别看年纪不大，却有股深沉威严之势，他一出口，其他三人不住地点头。 三人正说着话，忽然只听外面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人群sao乱的声音，有人大喊道：“精怪来啦！快跑啊！” 四人都是面色一紧，拿起手中的兵刃纷纷奔出了茶馆，对面慌张的人群直往深山里跑去，在他们后面不远处，一只粗大的巨蟒自岩石堆里钻了出来。 那蟒足有树干粗细，十来丈长，蛇身在地上滑来滑去，留下一道道黑色的粘稠的液体，腥风四起。 只见它在人群中穿梭，蛇尾一扫便自卷起来十几个人来，蛇头往上一窜，顿时尽数吞进了嘴里。 “大胆精怪，受死来！” 李莽最是火爆，手中精铁大棍一提，人已经飞奔了过去，对着蛇头便是刚猛的一棍，劲风呼呼，劲力入脑，那大蟒正在品尝着美食，猛地里挨了这么一下，又疼又怒，巨尾向李莽横扫过去。 李莽恨极了这巨蟒精怪，也不躲闪，双手擎着棍子，大喝一声，道：“碎岩棍法第一式‘棍打九天’！” 随着他的那声吼叫，手中的棍子变得又长又粗，与那巨尾也不遑多让，一边是灌注着内力的精铁，一边是血rou之躯，结果可想而知，巨尾被棍子打开了花，rou块鲜血四散开来。 “可恶！”巨蟒口吐人语，显然是未修炼成型的精怪，疼极之下对着李莽张嘴便咬。 李莽招式已老，人在半空之中，侧面忽然一阵腥臭味传来，侧目一看，一张黑洞洞的巨口已经近在咫尺。 “三哥！”惠娘神情一紧，身边一道白光已经闪了出去。 “光术之束缚术！”庄严胜五指往蛇头上一按，蛇皮和手掌接触之处泛起了白光，渐渐地在蛇身上蔓延开去，越来越快，转眼间，整个蛇身竟把那若有若无的光线束缚住了，半点动不得，张开的巨口便自停在那里，始终咬不下去。 庄严胜手按在蛇头上，嘴里说道：“光术之破碎术！”就听得一声巨响，自蛇头往下，巨大的蛇身内部开始出现连环的爆炸之声，一节节下去，巨大的蛇身转眼间炸得四分五裂，一时之间，腥臭味浓了几倍不止。 李莽举着棍子，大叫道：“可恶的精怪，敢偷袭你爷爷！”对着下落的蛇头就是一棍，浓重的内力击打之下，蛇头应声而爆，竟被打成了粉末。 惠娘扶着李汉生走过来，四人聚在一起，各自祭起了护身气劲，那黑臭的血水竟不沾身，李汉生有伤在身，惠娘将真气分过去一些帮他遮挡，这才免了污臭之危。 “二哥，这等下三滥的精怪交个弟弟就成，免得脏了哥哥的手。” 庄严胜笑了笑，道：“这等精怪敢公然攻击人，说明也是有些道行的，你们且看看，那是什么？” 四人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只见不远之处有一道细细的黑色印记，顺着山路直往下而去。 “这是......” 李汉生咳凑了两声，道：“蛇精精通蜕皮逃遁之术，只怕叫这厮给跑了。” “什么？可恶！”李莽提棒便要追赶，惠娘拦下道：“三哥，咱们得在这等着大哥，还是......” “什么话！”李莽气道，“刚才你也瞧见了，一口十几条人命，这畜生一天不死，不知道多少人命丧它手，不行！既然我撞见了，就不能不管！”说着便要去追。 “三弟，稍安勿躁。”庄严胜挥挥手，对惠娘道：“咱们约了大哥宣城碰面，如今也快到了。五妹，你治愈之力哥哥也是放心的，你便和四弟在这里，一来等着大哥，二来这满地的伤员也好帮衬着。这蟒精虽逃了，但体内混合了我光粉，跑不掉的，你们和大哥可顺着这光粉找我们便是。” 惠娘点头道：“如今也只好这般，你们一切小心。” 庄严胜微微一笑，眼神中颇有些意味，惠娘脸上一红，便自低下了头。 “快走吧，二哥！” 庄严胜道：“走！杀精怪去！”二人顺着蟒蛇留下的踪迹，一路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