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冤家路窄
“臭要饭的,赶紧滚!”李宗武对着蓬头垢面的虞小楼一声大喝。 虞小楼这才意识到,李宗武是来救他的,虞小楼看着他,李宗武俊眉冷目,枪口就要戳穿了栖善堂主的后脑勺似的,他是真的想开枪,李宗武最受不得看到这等苟且之辈,但他并非冲动之人,尽管心里对栖善堂主恨的是咬牙切齿,可他不妄动,他是不会开枪的。 “李宗武!你敢放走狼顾灾星!”栖善堂主额头直冒冷汗,口气倒是硬气的很。 他不会让虞小楼走的,虞小楼今日走了,他日卷土重来,他栖善堂主的下场,必然比今日的虞小楼还要惨千倍,万倍。栖善堂主终究是害怕的,连金不涣都连续几次栽在虞小楼的手里,此番他是杀了虞小楼一个措手不及,今时今日不拍死他,他日他绝对有资本再找他上门,来报这个家破人亡之仇。 “狼顾灾星在哪?我怎么没看见?”李宗武冷笑两声,枪口却纹丝未动。 虞小楼似乎看明白了,他朝着李宗武投过去一个感激的眼神,李宗武似乎看着又好像没看着,虞小楼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此刻是李宗武给他争取来的大好机会,有李宗武在这儿,那些个被栖善堂收买的城防军也不敢轻举妄动,虞小楼迈步就朝着城门走去,栖善堂主的眼都急红了,他怎么能让虞小楼逃过此劫。 “你们要放走狼顾灾星吗!!!放了他你们都要遭殃!”栖善堂主嘶吼起来,不仅让城防军浑身激灵,也吸引了周围的信徒。 几个城防军也不敢举枪,只是堵在了城门口,拦住了虞小楼的去路,眼前的去路一下子便被阻断,身后又涌过来的大批的信徒,虞小楼和李宗武被夹在中间,局势顷刻间变幻,刚才还掌控局面的李宗武一时间便落了下风。 “你们要造反吗!”李宗武看着情况不对,怒喝一声,必须制止住这种势头。 没人再说话了,也没人敢挪动一步,李宗武的枪指着栖善堂主的脑袋,栖善堂主盯着眼前的信徒,信徒们手里持着棍棒,却不敢上前一步。虞小楼也不动,他眼前的城防军虽然没动起家伙来,可是也一动不动的堵住了城门,拦住了虞小楼的去路。 局面陷入了微妙的平衡,僵持在这里,谁先打破这种平衡,谁便要吃枪子儿,固然除了李宗武外的所有人都想杀了虞小楼,可是他们也不敢动,谁都不愿把自己搭进去。 虞小楼此刻万念俱灰,他虽然知道他要跑,可是跑去哪儿,为何要跑他却什么也没想明白,他不怕死,既然不怕死为什么要跑,他也想不明白,可他不跑吗,虞小楼也不明白了,他站在这里,却丝毫没被僵持的局面所担心,反而他心里再想其他的事情,他得给自己找个逃跑的理由。 为了吴晴?还是为了替师父报仇?虞小楼觉着看着哪一个都没错,可是哪一个都不是他真正的想法,他一向是个悲观的人,他再也见不着吴晴了,至少三五年之内没这个可能了,为了报仇吗,他也觉得不对,若是屠佛活着,也不会让他报仇的,这一切终究还是虞小楼咎由自取。 “涂宴楼不是就在你手中吗?” 虞小楼猛然想起他能够听见的,屠佛的最后一句话,他缓缓的抬起双手,却引得城防军紧张的举枪而对,虞小楼看了一眼他们,好似没看着似的,摇摇头低下脑袋,朝着自己的双手看去,涂宴楼就在他手中吗?他得找找。 他仔细的看着自己的手,除了沾满了泥灰,有些泥灰都嵌进了细微的伤疤里去,虞小楼顺着手的纹路看去,那上面你是一块块的老茧,左手的手指上还留着颠勺烫伤的痕迹,他又扭头看看,右手上半指来长的疤痕是上次不小心菜刀砍下的,还有油烫的,那边是杀鸡的时候被啄的... 虞小楼看着看着,觉得鼻头一酸,眸子里好像有水珠子在打转,他立马仰起头,没让泪滴下来。 涂宴楼就在他的这双手里。 一道道伤疤,一块块痕迹,都是他这四年来跟着屠佛学厨艺留下的证据,人们会记住的,因为那些只应天上有的佳肴而记住屠佛,记住涂宴楼。真真正正的涂宴楼,就在虞小楼的这双手里,他活着,在南京也好,在北平也罢,甭管在哪,哪怕是在西洋、在日本、在南洋,涂宴楼都能重新复活,可是,虞小楼得活下来。 虞小楼死了,涂宴楼才真真正正的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儿,好像当年在千门地宫那股子劲儿又回到了虞小楼的身上,他今儿绝不会死,绝不能死!虞小楼的转过身去,朝后走了几步,走回了栖善堂主的面前,栖善堂主的脑后勺上海压着枪口,不敢多动,只能看着虞小楼走到他的面前,可是却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李副官,请你放开他吧。”虞小楼的眼神好像穿过了栖善堂主,直接看着他身后的李宗武,这种眼神让栖善堂主更加怒不可遏。 李宗武不明白虞小楼的意思,可他还说把枪放下了,他虽然不明白,但是他相信虞小楼,他也看的出虞小楼就在这短短的片刻之间,发生了变化,他的眼神不再是昨夜里在涂宴楼的那般浑浊迷惘。 此刻的虞小楼,好像是一匹狼,正露出獠牙似的,李宗武知道那是被逼入了绝境的人才有的,好似抓住了最后的希望,怎样都不会松手,谁也奈何不得他。李宗武缓缓的放下枪,栖善堂主盯着虞小楼,竟莫名的萌生了退缩之意,他给自己撞了撞胆子,虞小楼此刻是笼中困兽,今日必要他血溅于此。 “凭你们的乌合之众,抓的住我吗?” 虞小楼这一问,胆魄惊人,这话问出了口,那些个城防军和信徒们便又后退了几步。南京城谁都知道涂宴楼的虞小楼,虞少掌柜轻功绝顶,凭空而起蹬墙跃房不在话下,是传的神乎其神,他们此刻到时思忖起来,他们能抓的住虞小楼吗? 就凭这番话,李宗武便对虞小楼更加刮目相看三分,虞小楼能说出这话,不说十成,至少也有八九成的信心,他早已听闻虞小楼的轻功无双,今日这般情急之下,却还能得以见识到,也算的上是一份奇缘。 “都愣着干什么!杀狼顾!保南京!”栖善堂主大喊起来,他这一声吼之后,信徒们先朝着虞小楼冲了过去。 他们拿着绳索棍棒,有些人隔着几步远便将绳索投了出去,虞小楼脚下还未动,身子先向后倒了下去,躲开了绳索,双脚却死死的抓在地上,使出一招蝎子倒爬墙,整个人平躺着朝后奔去。 “灾星!妖人!”从信徒里爆发出一阵哄闹,这些信徒都是些普通老百姓,哪里见过这样的功夫,只能当虞小楼是妖怪了。 栖善堂主看虞小楼轻而易举就躲过了信徒们的手段,自己也是急的直跺脚,他扭过身去看向城防军,他也顾不得别的了,今夜他必定要拿了虞小楼的人命,他这么一喊,那城防军的士兵本就提心吊胆,这样被栖善堂主一吼,又看的虞小楼的蝎子倒爬墙绝非常人可以办到的,心里一慌,也不知朝哪儿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彻底乱了套了,老百姓也不知道是哪里开的枪,虞小楼闻的枪声,站起身子蹬住了墙,趁着夜色漆黑,使出一招梯云纵,连蹬几下墙,顺着城墙就上去没了踪影。栖善堂主眼看着虞小楼逃了,心里急的直往外冒火,可是眼前的信徒们又因为听着枪响乱做一团。 栖善堂主一时心急,冲到城门口,夺过城防军的枪,朝着天连开三枪,枪声震耳欲聋,这信徒们才安静下来,顺着枪声看向栖善堂主。 “不能让狼顾灾星跑了!都快去追!抓住的虞小楼的,就是南京城的大攻城!赏钱封地不说,我栖善堂也亲自赏一千个大洋!”栖善堂主说罢,信徒们就一窝蜂似的涌出城门口,追捕虞小楼去了。 李宗武摇了摇头,神色忧虑,他想着这些个老百姓当真是相信虞小楼是狼顾灾星也就罢了,他们追捕他,只不过是为了所谓的赏钱封地,一千块现大洋而已,李宗武摇摇头,他也发现了,当一件恶事被套上了好的名头,平日老实忠厚的人,也会变成另一个人。 栖善堂主瞪了一眼李宗武,自己也拔腿追去,让他坐在城里等消息他可受不了,他得亲眼看着虞小楼死在他面前,否则他便觉得那阴影里藏着虞小楼,那房梁上藏着虞小楼,甚至背后的屏风后都藏着虞小楼,时时刻刻要了他的命。 “李副官...咱们?”几个城防军无助的看向李宗武,这一场sao乱便是他们引起的,若是不了解了这事儿,他们也难辞其咎。 “把城门口的几个兄弟都叫起来!追啊!”李宗武没好气的吼了一声,那几个哨兵立马动身起来。
李宗武倒是不为了追击虞小楼,他自有他的打算,一来有他在,他也不必担心虞小楼真的被抓住了;二来,栖善堂主带着这么多寻常老百姓出城追捕,若是出了人命,这事儿就严重了,毕竟这些个人都是从他眼皮子下出的城门。 虞小楼打上了城墙,翻身一跃,顺着墙又使出蝎子倒爬墙,身子紧贴着墙就滑了下来,脚尖刚落地,便拔腿跑去,是连头也没回,跑了没多远,就听得了有人声有马声,虞小楼心里估摸着也不对劲,这声音是打前边儿来的,他使出了十成的力气跑了,那些不过是寻常百姓,还能跑到他前边儿去不成。 正这么想着,前边儿就亮起了光,虞小楼本想跳进草丛避一避,可是来人机敏警觉,还未等虞小楼藏好呢,虞小楼便已经被发现了。 “出来!”虞小楼听这得这个声音耳熟的很,尖锐刺耳又阴沉的,虞小楼转念一想,这人不正是钱一真嘛! 虞小楼缓缓走出草丛,眼前骑在青头大马上的,果然是钱一真。他心里一想,钱一真不应该劫了中华饭店经理的钱财,北上从军了吗,怎么还在南京城附近转悠。原来钱一真虽然得了钱财,可是手底下的人,有的愿意去北上,有的不愿意,钱一真可由不得他们,不愿意的全都给杀了。 这后来就起了矛盾,这伙子流匪里有人造反,两帮人打完了,钱一真虽然赢了,可是手底下也就十来个兄弟,钱财也剩的不多,整日躲着军队和警察,也穷困潦倒了不少,却北上投靠军阀是没希望了,只好重cao旧业,接着在这南京城附近,做上了拦路劫道的买卖来。 “虞小楼?”钱一真坐在马上,定睛一看,这不是虞小楼嘛。 “钱老大别来无恙啊。”虞小楼轻哼一句。 钱一真上下一看就明白了,虞小楼是遭了倒霉了,变成这副模样,看他时不时还扭头看看那,估摸着得是有人在他后边儿追他。钱一真这么一想可就乐了,平日里那人多的道都有哨兵警卫,他不敢走,人少的又没什么人来,如今虞小楼身后跟着一帮追兵,这下他可发财了。钱一真想想就觉得痛快。 “虞小楼,你这是去哪儿啊?”钱一真举着手指的枪,弯腰附在马背上,用枪口指着虞小楼。虞小楼转念一想,现在前有钱一真,后有追兵,倒不如让他们狗咬狗去。 “钱大爷,我没亏待过您,您现在劫了我也没几个钱,后边儿追我的人,可是至少得有十几号,其中还有一个富可敌国的,陈家在南京城的宅子,说买下就买下,您放我一马,这条财路您的了。”虞小楼气喘吁吁的说着,钱一真摸了摸下巴的小胡子,心想虞小楼说的兴许不假,上一次虞小楼出谋划策,的确让他赚了不少,只可惜手底下的人不争气,现在这帮毒是铁了心跟他的兄弟,信这虞小楼恐怕错不了。 “快滚快滚!”虞小楼闻声便往旁边一躲,绕开了钱一真逃窜而去。 钱一真本想着可以好好的赚一笔了,可是他等来的不是追捕虞小楼的大批信徒,也不是他想象中的好买卖,而是带着一干城防军的李宗武。 城门口的几个软蛋虽然不是钱一真这伙彪悍流匪的对手,但是所有哨兵里也有几个跟着李宗武出生入死打下来的,算上李宗武这三五个人,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精兵,打钱一真这么十几号人不在话下。钱一真刚看见了人影,便开枪示威,谁知道那边儿的李宗武不但不害怕,二话没说就开枪回击。 钱一真这边儿瞬间倒下了一个兄弟,钱一真下马定睛一看,这是城防军杀出来了,钱一真心里真是恨透了虞小楼,可是眼下也不好跑,只能藏在草垛里,和李宗武他们打了起来。 李宗武还没看清前边儿的情况,就听着了枪响,再一看前边儿都是高头大马,为首的那个正举着枪,李宗武二话不说就指挥手下的士兵开枪,一边儿掩护好自己,两波人这就开始火并了。 打了一会儿,李宗武才发现这对面草垛里和他们正打着的,好像是那通缉的流匪钱一真,李宗武心中一阵纳闷,这好端端的怎么撞上他了,不过既然撞上了,今天就要击毙他,这人可是流窜好几个省的通缉犯。 倒是虞小楼,怎么一下子就没了呢,李宗武这么想着,朝着钱一真那边儿又开了几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