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取经（下）
晚饭时间结束以后，徐一二回到了兵车上，没有再找人聊天，而是找了一个角落倚着方盾坐下，开始回忆白天的种种，总结了大姐董笑笑，以及龙参谋长和袁锋的说法，开始默默地思索，到底什么是念，要通过怎样的途径才能达到升阶的目的。 他回忆起小时候父亲曾经说过的话，同样的东西，在赤龙人手中叫做兵器，而在莫维特和维安人手中却只能叫做武器，这是为什么。 兵器和武器最大的区别，就在一个兵字上，兵者诡道也，这里的兵指的是用兵，而兵器的兵却不是用兵的兵，而是士兵的兵，有兵就应该有帅，这个帅就是指使用兵器的人，作为一名主帅，首先就应该了解自己手下的士兵，了解它的秉性，性格，脾气，优点以及缺陷，而想让手中的兵器发挥出最大的作用，这些也是必须要了解的。 徐一二不知道父亲曾经到达了怎样的高度，中阶还是高阶？父亲从来没有提过这方面的问题，不过徐一二想起李宁少将曾经说过，自己的父亲当年比李宁少将的水平还高，想来父亲的成就一定不低，等阶不一定很高，毕竟父亲受伤退役的年龄并不大，那种年龄很难达到高阶的程度，不过他对于兵器的理解和运用，一定不低吧。 徐一二把倚在背后的方盾，拿到了跟前，一只手扶住，另一只手开始细细的摸索。 老伙计，你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性格，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认同我？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了，最多只有两个月，难道你真的就想这样一直沉默下去么？ 徐一二心中多少有些难过，他一直抱着把父亲留下来的东西传承下去的想法，自从开始接触以来，方盾几乎从不离身，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的提高自己使用方盾的能力，不曾放弃，方盾不止是他的伙伴，更像是他的长辈，徐一二总是想着带着父亲的希望，一直走下去，可是方盾从来没有回应过自己，眼看时间所剩无几，自己可以用来挥霍的时间，也只剩下仅有的两个月，如果真的无法唤念，那徐一二最终只能选择第二种进阶途径，到时候方盾就只能永远沉默下去了。 徐一二不甘心，他不想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传给自己的兵器最终变成一件死物，他继续抚摸着方盾，心中默默的想着。 老伙计，你到底要让我怎么做，才肯对我敞开心扉，才能接受我，如果是必须经过什么考验，请给我一点提示，我一定想办法完成。 方盾轻轻的颤抖了一下，非常轻微，几乎很难察觉的出来，但是徐一二能明显的感觉出来，方盾对于他，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细微的变化，都逃不出他的感觉，这是方盾有史以来第一次与他互动，徐一二心里特别开心，不管如何，方盾至少回应他了，那么不管是什么样的考验，自己都无所畏惧。 徐一二开始细细的摸索，寻找方盾留给自己的提示，想要推理出方盾留给自己的考验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从方盾的一个角开始摸起，一点一点仔细的寻找，这时兵车之内伸手不见五指，眼睛完全成为了一种摆设，但是凭借徐一二对于方盾的熟悉，他相信，即使只靠手，也能够找出哪怕是非常细微的差别。 当他摸索到方盾的正中间的时候，终于找出了问题所在，方盾正中间出现了一道微小的裂痕，裂痕是竖着的，非常细小，不仔细摸索，根本无法察觉，但是徐一二不觉得这是一种错觉，方盾上本来就有非常长多的划痕，但是每一道划痕徐一二都非常熟悉，他甚至能够说出每一道划痕的出处，那一场战役，被什么样的武器划出来的，方盾上得裂痕显然不是划痕，它比划痕更深，却没有划痕那么细长。 徐一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你给我的提示么？老伙计，你是想表达什么样的意思，是一种什么样的考验？让我修复这道裂痕么？还是什么其他的？奈何方盾再也没有任何反映。 徐一二一晚上没有睡，他一直摸索着方盾中央那道裂痕，裂痕正在缓慢却坚决的扩大，这种变化很难被发觉，但是徐一二对于自己的兵器太熟悉了，即使再缓慢，再难以察觉，徐一二也能清楚的感觉到，如果以这种速度继续延伸下去，那么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裂痕会到达极限，到时后方盾最终会裂为两半。 徐一二心中苦笑，自己给了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去做最后的努力，而方盾同样只给了自己两个月的时间，如果自己最终还是无法阻止裂痕的扩大，那么方盾就会自我毁灭，即使重新铸造，新产生的方盾也不再是原来的方盾了。 这就相当于一种态度，宁愿毁灭，也不愿意被当成一种死物来对待，到此，徐一二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如果不能在两个月以内唤念成功，就必须换一件兵器，第二条路彻底被堵死了。 徐一二虽然难过，但是却并不沮丧，别说自己还有两个月时间，就算只剩下一天时间，徐一二也不会沮丧，他只会拼命的努力，方盾选择这种方式自我毁灭，至少可以表明它本身还对徐一二抱有希望，如果连希望都没有，那么方盾会直接段断为两半，不会给徐一二任何反映的时间。 吃过早饭以后，徐一二第一时间找到了段柔，这是他最后一个可以取经的人了，段柔走的也是唤念道路，重火力兵家是很难通过第二种途径进阶的，并且，段柔摸到进阶的门槛，也就是最近一段时间，虽然两人使用的兵器截然不同，但是有些东西却是可以相互借鉴的。 听明白徐一二的意思，段柔多少有些吃惊：“你怎么会想起来找我？”按理说两个人一个使用的是重火力兵器，一个人使用的是纯守兵器，压根摸不到边。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昨天方盾第一次回应了我，可是结果却是……”徐一二指着方盾中间的裂痕，脸色多少有些灰暗。 并车中光线非常昏暗，再加上段柔眼神本来就不怎么好，她只有几乎贴上方盾，才能勉强看清那道裂痕，她多少有些疑惑：“这不是本来就有的？” 徐一二无奈的摇摇头：“刚出现的，开始的时候，我给了自己一个期限，两个月内必须唤念成功，否则将放弃唤念路线，选择第二条路进阶，结果方盾中间就出现了裂痕，这个裂痕在不断的扩大，如果一直扩大下去，最终它会整个断成两半。” “怎么会有这种反映？”段柔开始提徐一二担忧，兵器对于兵家都具有特殊的意义，一旦兵器毁掉，最终会对兵家造成相当严重的打击，即使中途更换兵器，对兵家的打击也是非常严重的，因此不到万不得已，很少会有人选择更换兵器。 “大概是给我最后通牒吧，我的兵器是继承来的，二十三岁是极限，如果不能唤念成功，那么兵器本身最终会沦为死物，想来方盾是不想变成一个死物吧。” 段柔点了点头：“那你现在有头绪了么？想到怎么唤念了么？” “仍然没有任何头绪，所以我才来找你，想要了解一下。” 段柔没多说什么，直接开始叙述自己的经历：“记得我受伤那次的情景么？” 徐一二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点了点头：“那次真的很危险。” “就是那次，我的兵器第一次给了我回应，说来奇怪，那次的回应多少有些让我不太明白，后来想了想才知道原因。”段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当时情况很紧急，我的肋侧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很大的口子，本来就已经乏力，箭尾的力量一下子把我的重心弄乱了，正常情况下我应该抱着火炮一起向侧面倒下。一般来说，兵家是不会在关键时刻放弃自己的兵器的，但是你记不记得当时的情况，火炮飞出了很远落在了地上。” 徐一二点了点头，由于时间过去不久，当时的情景在徐一二心中还非常清晰。 “事实上，并不是我没抓住火炮，而是火炮拼命的震动，自己飞了出去。” 徐一二有些吃惊的看着段柔：“你的意思是说，那是兵器给你的回应？” “是的，那是火炮第一次给我回应，我开始很吃惊，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候给我回应，后来慢慢的思考，逐渐开始慢慢的理解了一些东西。” 这其实是一种很少见的情况，兵器和兵家可以说是一种共生的关系，兵家依赖兵器，而兵器也只有在兵家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一件兵器主动远离主人，是一件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 “我当时就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火炮嫌弃我了，后来我开始不断尝试，想方设法的与火炮进行沟通，可是火炮一直没有给我第二次回应，我做过各种尝试，一点头绪都没有，直到有一次，我迫于无奈，做了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我抱着火炮一起跳下了大海。” “你疯了？”徐一二大声的说道。 “嘘，小声点。”段柔不好意思的向着周围的人表示歉意。 “不好意思，激动了，只是没想到，柔姐，你为什么要这样为难自己啊？”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我只是隐约感觉有那么一种可能，所以就去尝试一下，却没想到火炮真的给了我回应。”段柔没有感觉到任何心悸的感觉，反而微微的带着笑容，“你知道的，重火力兵器是非常沉重的，我虽然略通水性，但是如果抱着火炮一起跳下大海，那么结果就只有沉没一种，下海没多少时间，火炮就开始拼命的震动，震动的程度非常可怕，就像是拼命的想要挣出我的怀抱，我本以为火炮是不想跟我一起送死，可是后来我又想到，如果我放手的话，火炮肯定会比我更快沉底，而我自己却可以因为脱离重量，而获的自由，这是我才知道，原来，火炮其实是想保护我。” 徐一二听到这里似乎也明白了，第一次震动是因为如果段柔抱着火炮一起摔倒，受伤程度会更大一些，第二次是因为想要帮助段柔浮出水面。两次看似都是要离开段柔，实际上却是在保护她。徐一二好奇的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我死抱着火炮不放手，火炮也震动的越来越厉害，很快我就抢了好多水，震动的越厉害，下沉的就越快，后来火炮见我死不放手，就不震动了，我拼尽全力，抱着它，一起游到了海岸上，已经虚脱了，嗓子里还呛了水，基本无法呼吸，幸好有人经过，要不然那次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徐一二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柔姐，以后可别再如此冒险了，我们说好十三个人一起上战场的，要是还没上战场，你就出了问题，让我们情何以堪啊。” “放心吧，我已经想明白了，想要唤念，我用的方法只是歪门邪道，用上一次两次还好，用多了难保兵器还会不会有反应，我现在最主要还是通过沟通的方式去唤念，火炮已经开始偶尔给我一些反映了。” 徐一二也是为段柔开心，虽然过程有点曲折，但至少没出什么事，结果也是好的。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唤念成功的，但是没听说有人用过我的方法，我想，每种兵器都应该有自己的个性吧。” 这是徐一二听到的第三种说法，袁锋说是脾气，龙啸天说是性格，段柔说是个性，三个词看似非常相似，但还是有些细微的差别，只是这些差别不仔细体会很难察觉出来。徐一二又再一次看相自己的兵器，老伙计，你的个性又是什么样的呢？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么？ “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既然你的兵器已经给了你回应，不管是好是坏，至少说明，你的兵器愿意给你一个尝试的机会，无论如何各种方法都尝试一下吧。”段柔好心的拍了拍徐一二的肩膀。 “我在想，柔姐，我是不是也可以尝试一下你的方法？” “建议你不要尝试，我刚才也说了，每个兵器都应该有自己的个性，我使用的方法，不一定适合你，你想啊，火炮之所以要远离我，是因为它认为它存在的本身对于我造成了负担，但是方盾对于你来说，并不存在任何负担的情况，他本身就是一种用来贴身防护的兵器。” 徐一二想了一想，觉得段柔说的没错。每种兵器都不一样，别人的方法不一定适合自己，与其去尝试别人的方法，不如想办法探寻一下自己手中兵器的个性。徐一二对段柔流露出感激的表情：“柔姐，谢谢你。” 段柔微笑的摇头：“都是一个小队的战友，有什么可谢的，能给你提供一些帮助就最好了。”段柔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一二一，如果关于唤念有什么想法，你也来跟我说一下，我们可以互通有无。” 徐一二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找了个地方蹲下，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了解了那么多，对于如何唤念，徐一二仍然没有一个直观的概念，他甚至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尝试，想了一上午，徐一二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中午午饭的时候，徐一二再次找到龙啸天，他想跟龙啸天请个假。 “你是什么意思？”龙啸天一脸气愤，“知道这里是哪么？这他妈的是维安，不是赤龙，就算是在赤龙，无故离队都是要受处分的，更何况是这里。” “参谋长，你别生气，我不是来找你请假了么？怎么能算无故离队呢。”徐一二一脸赔笑的对着龙啸天说着。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想离队等到了前线防线在离队不行么？非要现在走，维安国内对于这次合作，还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这种时候你一个赤龙人自己离开，知道有多危险么？不用想了，我不可能同意的。” “参谋长，你也知道，我剩下的唤念时间不多了，想来想去，坐在兵车上一直前进，完全就是在浪费时间，短短的两个月时间，要白白浪费掉三分之一，那我剩下的那点时间真的够用么？” 龙啸天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徐一二不停地看，想从他的身上看出点什么来。他在想如何才能打消徐一二这个离谱的想法。 “参谋长，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就是因为维安国内不安全，才可以给我更多的锻炼机会，我会小心的，你放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浪费生命，我一定会追上你们，我们在前线汇合。” 龙啸天坚决的摇了摇头：“你一个纯守兵家遇到了危险能怎么办？跑又跑不动，打又打不了，难不成原地驻防啊？” “参谋长，如果加上我，可以么？”段柔从早晨谈话以后一直在注意徐一二，她多少有些担心，怕徐一二会真的学自己，将自己逼至险境，当徐一二来找龙啸天的时候，她就跟在身后，于是两人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龙啸天作为参谋，对自己部队中的每一个士兵都多少有些印象，他看到段柔，想起他是一个重火力兵家，仍然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就算你俩加起来，能有什么用？都跑不动，一旦被近身，不是干挨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