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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路易的银币

    把这个当做是至爱的小弥补吧,1W5K的短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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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铁盒

    华勇很累,和这星期之前的三天一样累。

    在信宜这样的高级服饰公司,很少有实习生能熬过一个月,可华勇已经在每天11小时地工作了两个半月。只差两个星期,他就能熬过试用期,正式成为信宜的一员。

    在这个时候,华勇不能放弃。即使一周前刚有一个同事跳楼身亡,他能想到的,也只是公司又多出了一个职位。

    和其他所有的同事一样,华夏不明白为什么佳琳会自杀。

    在一跃而下之前,佳琳是信宜最耀眼的新星:对谁都指三道四的阚老板,只对她的图纸青眼有加,在新一批上市的秋季女装里,她一人的设计就占去了七成;最让人想不通的是,人矮腰肥、满脸青春痘的佳琳居然有一个模特男友,对方更是对她死心塌地。

    没人明白,为什么佳琳会在这样的鸿运眷顾下,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晚上八点半,当华勇终于赶完最后一份图稿时,整个楼层已经空空荡荡,只有廊道最尽头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光。

    那好像就是……佳琳的办公室?

    华勇皱了皱眉,循着光线摸了过去,轻推开了办公室的门,却和保安老王撞个正着。

    “小华啊,你还没走?”老王抱着一个大纸箱道:“正好搭把手,杨总让我理小琳的东西,我正愁一个人忙不过来呢!”

    华勇接过了纸箱,探头往里一看,佳琳的办公桌已经空空如也,她生前的一切,变成了四个大小不一的纸箱。

    “她家里还是没人来么?”华勇问。

    “是啊,找不到她的父母,男朋友也不肯来。”老王叹了口气:“虽说小姑娘的性子有些烈,可这也太作孽了……”

    华勇没有应话,因为他忽然在怀中的箱子里,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一个五公分长、一公分厚的长方形铁盒躺在一堆杂物的最上端,盒上的花纹让华勇想起了宋代青花瓷的彩釉。

    不知怎的,华勇就是无法将视线从这个小铁盒上移开。

    只比华勇晚了半拍,老王也发现了铁盒。只是,他的表情不是疑惑,而是惊讶:“这东西怎么在她这里?”

    “这是什么?”华勇拿起了铁盒,作势便要打开,老王赶忙一把抢过道:“这盒子不能乱碰的!”

    华勇吃惊地看着老王,他不明白向来做事慢半拍的中年保安,为什么突然会变得那么激动。

    老王看着铁盒,突然风马牛不相及地问:“你知不知道,在小琳之前,这张办公桌是谁的?”

    华勇点了点头:“听人提到过,好像是个因为生病长期静养的女设计师。她好像叫……”

    “叫小雅。”老王面色铁青道:“这铁盒其实是她的东西。”

    一年前,小雅在一个月里从设计师助理,爬到了女装主设计的位置。当时这个工作狂在公司里并没有什么朋友,唯一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就是任何时候都和和气气的保安老王。

    某一天晚上,当老王感慨小雅最近走了大运时,小雅突然神秘兮兮地将老王拉到角落,拿出了口袋里的铁盒。

    “这是什么?”老王问。

    “这就是我的幸运。”小雅的表情似是兴奋,似是慌张:“我从一个街头贩子手上买来的幸运。”

    老王一边回忆着,一边打开了铁盒。在盒中,躺着一枚银币。

    在银币上,是一个头烫卷发,面容臃肿的侧脸。银币的边缘混刻着一排的英文字母和罗马数字,华勇虽然看不懂,不过大概也猜得出,这是欧洲某个国家的中世纪银币。

    “她管这个叫幸运银币。”老王说着赶紧合上了盖子:“说是自从买了它之后,她就一直在交好运。说这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

    幸运银币?华勇将信将疑地问:“那,然后呢?”

    “然后?然后有一天她说这铁盒被偷了。接着她就请假长期休养,我也没再见过她。”老王看着铁盒碎碎念道:“看样子,当初偷这个的人,应该就是小琳了。”

    虽然华勇并不认识小雅,但她当初的升职之快,华勇也从其他同事那里多少听到一些。

    这样说来,小雅和佳琳确实是非常相似:一样快的上位历程,一样是公司的耀眼新星,却一样突然地陨落。

    这一切,难道和这个小小铁盒里的银币有关?

    在华勇胡思乱想之际,老王已经将铁盒重新丢进了纸箱,他语重心长道:“要我说,离这种东西还是越远越好。”

    华勇点了点头,将所有箱子搬入保安室后,他便搭上归家的公车。在公车的后座之上,华勇从口袋里翻出了铁盒。

    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神经,可当华夏回过神时,他已经从盒子里偷走了它。

    这个世界上,有谁不想要幸运?

    2:运临

    华勇将铁盒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东西能给人带来什么好运。

    我在想什么呢?华勇一边在心里骂着自己,一边打开了铁盒,想将银币从中取出。

    他的手指刚触到银币,一张红色的纸片突然从他眼前飘过。

    那是,一张百元大钞。

    华勇一愣,将视线移向窗外。在他的公车旁,两辆轿车追尾相撞,从前车被撞扁的后备箱里,数千张百元大钞在当晚大风的作用下,将车祸现场妆点得落叶缤纷。

    不少钞票被风卷入车窗,此刻的车厢内已经乱成一团。上班族、学生甚至老人都在地上抢成一团,可华勇却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银币,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幸运,是真的。

    这一夜,华勇彻底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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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垃圾,垃圾。”阚老板将最后一份草图重重砸到了桌上:“全是垃圾!”

    次日,秋装展第二次预备会议。

    阚老板是所有员工的衣食父母,却也是他们最讨厌的恶魔。每次出现在员工会议上,他都只做一件事:那就是将他们辛苦工作的成果,一刀砍掉。

    信宜从不捧没有未来的设计师,更不会以死人的设计做主秀。佳琳刚一自杀,阚老板就删掉了她三分之二的设计。时间不等人,一周后就是首秀,可阚老板却第三次推翻了女装组的所有设计。

    “你们就只会给我照搬那些大家的东西,三边改两纹,蕾丝换薄纱。我花钱就是养一群这样的饭桶?我还不如去给我的电脑换个新屏幕!”

    在一通怒吼过后,阚老板重新拿起文件夹,叹道:“时间已经不够了,现在也来不及重头做起了。”

    说着,阚老板随手抽出文件夹里的三张纸往桌中间一丢:“就用这三份设计作原案,一周内给我赶出成衣来。如果成衣也不行,那我就会沿用佳琳的作品。而在秋展后,你们全都会被解雇!”

    在这次会议后,所有女装部的成员人人自危。除了那三个被阚老板随手挑中的幸运儿外。

    散会后,华勇第一时间跑进厕所,直到关上了小隔间的门,他才将手从口袋里抽出。

    在整个会议中,他的手都按在那枚银币之上,而他的设计,果然被阚老板选中。

    华勇既紧张又兴奋,看来只要有了这枚银币,他混沌的未来就变得一片清晰。

    华勇调整好呼吸,关上铁盒推门而出。可他刚走出厕所,就被老王一把又推了回去。

    “你做了什么?”老王将门反锁,抓着华勇的衣领问道:“我今天早上整理才发现,你是不是把那铁盒拿走了?”

    失眠了一夜,华勇早想好了应对的方法——那就是抵死不认。他摆出一脸困惑说道:“你在说什么呢老王?我昨天是在你之前走的。”

    “你骗谁呢?”老王立刻急了:“我只和你一个人说过这件事,然后你今天就成了主设计。你还说你没拿那个盒子?”

    “你昨天和我说过什么?”华勇眯缝起双眼:“是指‘在入库前拿走就不算在清点单内’么?”

    昨夜老王在整理佳琳的遗物时,在华勇眼前私扣一部IPOD和一台笔记本——死人的东西,不拿白不拿。老王还让华勇也拿个PSP去,可华勇却拒绝了。

    从一开始,他的眼里就只有铁盒。

    老王张口结舌,过了片刻,他才叹道:“如果你一定要抓着‘你没有拿过’的盒子不放的话,小雅之前和我说过一句话,我觉得你应该知道一下。”

    “什么话?”

    “她说,卖那个盒子给她的小贩一再嘱咐,不管发生什么,永远不要把银币从盒子里拿出来。”老王无奈地看着华勇道:“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做,我只能祝你好运了,小心别被人偷了!”

    “多谢。”华勇嘴角上扬,脸上却没有笑意。有了这银币,他最不缺的就是好运了。

    华勇不再理会老王,当他走出厕所,同事们有的冲他鼓掌,有些则吹着口哨。

    “恭喜你啦!”华勇的同事,也是大学同学的姚盈凑过来道:“只要斗过二组的娘娘腔,你说不定就是主设计师啦!”

    “只要?”华勇疑惑道:“不是三选一么?”

    “你还不知道?”姚盈将手上的报纸递给华勇:“四组的那个jiejie昨天出车祸了!”

    昨晚,警方的车在公路上追击取走赎金的绑匪。结果两车追尾,绑匪们放置赎金的后车厢被完全撞烂,五十万的现金散落到整条街上。所有人都在争着捡钱,导致整个街区交通瘫痪。被阚老板选中的第三个竞赛者就被一辆想要急刹车的摩托带到,撞断了右手的三根手指。

    显然,她已经不可能赶上一周后的成衣检查。华勇的对手,只剩下了一个。

    华勇的运气,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好。

    “四死,十二伤。”华勇喃喃地读着车祸导致的伤亡数字,眉头深锁。

    看来,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好的运气。

    3:挣扎

    这是华勇22年生命里,最愉快的一周。

    他的人生,从没有像现在这么一帆风顺——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只要打开铁盒轻轻一触,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

    老王的担心根本是多余的,碰触就可以带来足够的好运,华勇才不会冒险将银币取出。

    尽管如此,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华勇还是察觉出幸运中的一丝异样:原本已经要分手的女友突然和他重归于好,原因是她父亲癫痫发作撒手人寰,而她不想再失去一个依靠;华勇非常讨厌的吵人邻居也不再听摇滚乐,等他朋友上门华勇才知道,原来他在自己家摔了一跤,就这样永远安静了下来……

    似乎,华勇的每一件幸事,都和别人的死亡纠缠不清。

    起初华勇觉得这只是巧合,可巧合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如果幸运是银币的作用,那死亡,说不定就是这份幸运的代价。

    华勇只是个想要冒头的毕业生,他可没有承受死亡的心理准备。当他一发现其中可能的关联,他便再也没打开那个铁盒。

    只是,他也没有将它丢掉。

    只要熬过了秋装甄选,他在信宜能够站稳脚跟,华勇就再不需要什么多余的幸运。

    这,只是一种保险措施而已。

    周五,甄选当日的早晨,思虑过多的华勇却睡过了头,等他醒来才发现昨夜才赶完的成衣和工具都落到了地上,剪刀则在成衣的腹部划开了一道大大的口子。

    这下糟了!华勇慌张地看着时间,离会议开始只有半小时,他根本没有时间再赶出一件。

    华勇慌了,他害怕自己的幸运所换来的一切,会付诸东流。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当华勇回过神来时,他已经打开了小铁盒。

    幸运的银币,闪放着诱人的光芒。他只需要轻轻一按,轻轻……

    不行!华勇赶忙盖上了盒子。只差半公分,或许就又有人命葬送在自己手里。

    一定有什么办法补救,除了幸运之外的办法!华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着成衣的缺口不停思考。

    或许,可以这样?

    半小时后,秋装展第三次准备会议。

    看着面前的成衣,阚老板整整五分钟一言不发,会会议室的气氛降至冰点。

    华勇并没有缝补裁口,而是沿着它镂空出瓷器上常见的祥云形状,再加上点点的小装饰,让一色连体的长裙,笼上了一抹瓷色的淡雅、别致。

    “精品。”阚老板终于拨动嘴唇,挤出了一个月来从未有过的笑容:“这才是我要的东西,这才是信宜该有的特色!把陶瓷的创意套用在女装上,实在是太精彩了!”

    阚老板一发话,会议室立刻掌声雷动。阚老板看着长舒一口气的华勇,笑着点头道:“不用看另外一套了,‘瓷彩魅’就是我们的秋季主打!”

    没有人,比这一刻的华勇更放松,更高兴。他在情急之下模仿铁盒纹路修改的衣物,居然一下便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这证明华勇确实拥有设计师的实力。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华勇没有再依靠银币所带来的幸运。

    在接受了十几个同事的祝贺后,冷静下来的华勇才发现,另一个本该参加甄选的设计师,至今都没有出现。

    不详的预感笼罩着华勇,直到下班,那个二组出名的娘娘腔还是没有出现,电话也一直没人接。

    出事了。

    虽然还没有消息,但华勇知道,他肯定出事了。

    即使没碰银币,好运也依旧不停。

    死亡,也依旧不断。

    4:伪运

    接下来的双休日,华勇都在做一件事,那就是找寻银币原来的持有者,小雅的下落。

    现在的华勇着实是骑虎难下,他很想将铁盒扔掉了事,但他也看过恐怖片,知道这种东西一扔掉,九成九就要报应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唯一能想得到的办法,就是找到小雅,查清楚她在铁盒被偷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和华勇想象的不同,小雅并没有人间蒸发。只是找了公司两个熟人,打了几个询问电话,华勇就找到了小雅所在。

    康复女子医院,第三病区。

    小雅躺在病床上,却依然面带笑容:“真没想到原来公司还有人记得我,可我好像没见过你。”

    “我只是负责清理仓库的小工。最近在整理仓库时,发现了这个。”华勇说着,将铁盒拿了出来:“保安老王说,这是你的东西。”

    看到铁盒,小雅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她慌不择言道:“别给我!我不要那东西!别,别打开!”

    看到如此的反应,华勇便问道:“那,我该扔掉它么?”

    “千万不要,扔了你会……”小雅本能地阻止,可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

    “扔了会怎么样?”华勇立刻变得非常焦急,这可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小雅从华勇的言语中察觉出了异样:“你,该不会用过银币了吧?”

    华勇是真的烦了急,也不再掩饰:“是,你到底对这银币知道多少?”

    “我就想,为什么会突然有人来找我。”小雅叹了口气,苦笑道:“看来,你也吃过这银币的苦头了。”

    “没错。”华勇也不再隐瞒:“虽然这银币能带来好运,可我不想因为这就害死别人。”

    “好运?你以为那是好运?”小雅脸上露出荒唐的表情,而后风马牛不相及道:“你知不知道,这银币上的人是谁?”

    ——银币上的卷发胖子,是法兰西的帝王路易十四。这位太阳王最出名的,就是一句“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一年前,小雅因为好奇和贪小便宜,买下了这枚路易十四时期的银币,起先她也以为它所带来的好运而感到惊喜。可在不久之后,小雅发现除了好运总与死亡相伴外,那运气本身,也只是虚假的幻象。

    “运气是假的?”华勇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总会知道的。”小雅说着,眼神变得空洞起来:“我失去了洋洋,得到的是什么?只是一段伪运罢了。”

    洋洋?那是谁?华勇心存疑惑,可他还是抢着问道:“那你到底知不知道,我该怎么才能安全地扔掉这东西?”

    “我不知道。”小雅讽刺地笑道:“银币被偷的第二天,我就遇上了这辈子最倒霉的事。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看好这个铁盒,别给人拿去了才是。”

    说完这句,小雅便折过头去,无论华勇再怎么问,她都没用回答第二句话。

    这次探寻,并没有给华勇带来解答,只是带来了更多的疑问。

    无可奈何的华勇走出病房,对刚好经过的护士问道:“不好意思,我同事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你来探病的都不知道?”护士白了他一眼:“我们是不好说的,你自己去问……”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华勇就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塞进了她手里。

    对现在的华勇来说,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护士看到人民币,立刻笑逐颜开,她低声道:“她是宫外孕,结果孩子拿掉了,还伤了输卵管。她现在在进行我们的实验医疗项目,想保住怀孕的可能……”

    听到这里,华勇已经明白了过来。她一丢了银币,就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那个“洋洋”,应该就是那未生即逝的可怜婴孩。

    “伪运,路易十四……”在回家的路上,华勇仍在自言自语,他试图找到其中的关联。

    路易十四的故事,华勇多少也知道一些。那个皇帝疯狂地主张中央集权,对农民和中产阶级加以各种重税,为自己兴建了法国著名的凡尔赛宫。他确实将帝国带向了最高点,却也彻底掏空整个国家,间接导致了王朝最后的覆灭。

    这是一个自私一世,幸运一生,却亲手毁掉一个王朝的帝君。

    路易十四的幸运,最终导致了法兰西帝国的崩塌。所以小雅表达的意思,是说这银币带来的幸运,最终会是黄粱一梦?

    在疑虑中,华勇乘着电梯回到了公寓。可电梯门一开,一阵刺耳的音乐声将华勇惊得回过神来。

    华勇疑惑地循声看去,发现对门的黄阿姨正对着隔壁的屋门敲个不停。看见华勇过来,黄阿姨立刻跑来抱怨:“这才过了不到一星期,301的家伙居然又把房子租出去了!那可是死过人的屋子哪,真不吉利!”

    华勇一愣,因为那间房子原本的住客,就是他认为死于银币副作用的摇滚乐爱好者。现在,新的住户虽然不喜欢摇滚,却将“狼爱上羊”放得震天响。

    一切,根本和一周前毫无变化。死了一个陌生人,噪音却仍在继续。

    到了这时,华勇才想起,之前他塞给护士的一百元,正是他一周前在车祸中捡到的钱。

    一来一去,好运根本什么都没有给华勇带来。

    “伪运。”华勇倒抽了一口凉气,终于明白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5:真爱

    如果一切都是伪运,那他主设的秋装展就……华勇几乎不敢想象这种可能性。

    不,不对,这一切不可能是假的。因为银币的第二个持有者,佳琳曾在华勇眼前真实地拥有了一切——直到她结束自己的生命。

    华勇在不断地劝说着自己,他不惜一切抓住的未来,不只是一场幻梦。

    对佳琳自杀的理由,华勇也能猜测到一二:不是谁都能承受幸运所带来的死亡,一个心软的女孩自责至自杀,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尽管这么想,但华勇还是想做一下确认。

    周日一早,华勇来到了佳琳的公寓前。他还清楚地记得,在阚老板第一次对佳琳的作品大加赞扬后,她和她男友将所有组员都招呼道自己家,办了一场狂欢派对。

    这是华勇工作的三个月里,最开心的一天。

    华勇按响了门铃,片刻后,一个满头大汗的英俊男人打开了门。

    王朝阳,佳琳的男友,某著名杂志的御用模特之一。他疑惑不解地看着华勇,半晌后才做了个“请”的手势:“你运气真不错,如果不是我今天过来整理行李,你就白跑一趟了。”

    “是啊,我运气一向不错。”华勇自嘲了一句,看着一团糟的屋内道:“你要搬走?”

    “人都死了,留在这地方做什么?”王朝阳眼神空洞道:“更何况,我一个月以前就搬出去了……”

    看着华勇盯着自己的眼神,王朝阳苦笑着问:“你该不会来找阿琳的吧?”

    “不,我是来找你的。”华勇道:“自从佳琳死后,我就一直在查她自杀的原因,我想我可能发现了一些线索。”

    “线索?根本就没有什么线索。”王朝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她之所以自杀,是因为我。”

    王朝阳一直是个不得志的青年,学习不行,学人创业又失败。七个月前某平面广告找上了他,他才有了第一份工作收入。只可惜好景不长,在两个月后他的事业跌入最低谷,他试镜每一份模特工作,却全都失败。

    直到,他认识了佳琳。

    自从两人相熟起,王朝阳的事业便如凤凰涅槃般一飞冲天。报纸、杂志甚至电视节目,他很快跻身了一流模特的行列。

    王朝阳觉得,是上天给他的眷顾。尽管佳琳并不漂亮,身高也只到他的胸口,可王朝阳就是爱上了这个女孩。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可随着两人恋情升温,佳琳却逐渐变得神经质:她常常独自一人发呆,嘴里默念着什么“都是我的错”;她开始越来越频繁地询问,王朝阳之所以和她在一起,是否只是因为佳琳带来的好运。

    尽管王朝阳一再安慰,一再亲吻,可佳琳还是无法停止质疑。终于在一个月前,佳琳提出了分手,原因是“不想让自己的错伤害到你”。

    接下来的一个月,王朝阳拼命试图挽回一切,可他得到的结局,却是佳琳的自杀。

    “她宁可死,都不愿意和我在一起。”王朝阳自嘲道:“我搞不明白,你明不明白?”

    华勇明白,对于这一切他再明白不过,可面对王朝阳眼中的悲伤和困惑,他只能摇头。

    “我猜也是。”说着,王朝阳从地上抱起一个纸盒道:“这是所有和她工作有关的东西,如果你真是她的好同事,别再花时间查什么死因了,让她的笔记和草图多帮你一些忙吧!”

    华勇尴尬地接过了纸盒,正准备识趣地离开,王朝阳却突然问道:“你觉得呢?我是爱上她的人,还是她的好运?”

    “这个世界上,有人不爱好运的么?”华勇说了个不知所指的冷笑话,然后带上了公寓的门。

    在华勇离开时,他依然能听到王朝阳在屋内放声大笑,笑得是那样凄厉,那样可悲。

    这一次的探访,让华勇确信佳琳是死于愧疚,还有对人的质疑。在她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好运带来,包括她模特男友对她的爱。

    如果说这件事告诉了华勇什么,那就是并非所有的好运都是虚假,因为虽然佳琳放弃了王朝阳,但他却还是情深一片。

    这对于华勇来说,是一件好事。

    “啊!”

    华勇刚走到楼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华勇循声走到了大楼的另一面,惊叫声已经惹来了十多个围观者,可他还是从人缝之间认出了倒地者纤长的身影,也看到了从他身躯中流淌出的血液。

    王朝阳,跳楼自杀了。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明明没用银币,还是有人死了?华勇难以置信,他今天甚至都没有碰过铁盒。

    “你运气真不错”——华勇想起了王朝阳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

    难道,只是因为凑巧的相遇,就要了王朝阳的命?

    还是说,王朝阳的爱,的死,真的和好运无关?

    这时,爱八卦的姚盈打来电话,第一时间告诉华勇,二组的娘娘腔在甄选的前一天,葬身于一场酒吧纠纷。

    到头来,好运的真伪还是无法分辨,可死亡,却是再真实不过的代价。

    而华勇,依旧一无所得。

    6:鸠鹊

    接下来的几天里,华勇只能将银币的事撇在一边,将所有精力专注在“瓷彩魅”之上。

    现在的华勇已经成了阚老板的新宠,阚老板不但对华勇所有的设计欣赏之至,甚至还让他加入秋装展的模特选择、服侍次序的决定等等。这下虽然还没有正式签约,但华勇实际上已经在做所有主设计师该做的事。

    忙碌的工作,也是让华勇不再去想银币的唯一方法。在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会研究佳琳的设计,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做,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和华勇的釉彩创意不同,佳琳的设计实在是没有什么亮点,反而正是阚老板最讨厌的“大抄百家”,即使有银币相伴,他也想不通阚老板怎么会接受这样的设计。

    “哟,我们的大设计师在干嘛呢,”下班时间一到,华勇的同事兼好友姚盈就跑来打趣:“你居然还在看别人的设计图,你还准备让我们这些同龄人看上去多没用啊?”

    “我只是在看那些佳琳被砍掉的设计。”华勇笑着递上了草图:“你觉得这些怎么样?”

    “我们这些俗人,怎么看得出前主设的好坏。”姚盈接过图扫了两眼,原本准备再贫上两句的她却皱起了眉头:“这设计,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说着,姚盈回到自己座位上翻箱倒柜,好半天才找出了一份褶皱不堪的服装杂志。她将杂志翻到秋装的部分,指着其中一页道:“你看,这和她的草图像不像?”

    华勇探头看去,那打着信宜LOGO的女装确实和佳琳的设计非常神似,虽然算不上抄袭,但佳琳一整个系列的特点都能在这幅图上找到,至少说明佳琳曾经参考过这张图。

    “这是去年信宜的秋装系列,不过这套衣服并不出名。”姚盈笑道:“不是只有你才做功课呢!这衣服的设计师是……”

    “小雅。”华勇叹道。

    在那一页的角落,设计师字栏的后面静静地躺着两个字:洋洋。

    设计师和作家并没有什么不同,有些人喜欢用真名,有些人则喜欢用一些特别的假名。华勇翻遍杂志,用洋洋这个名字做的设计,只这一个。

    一年前,也就是小雅刚买到银币的时间。看来这一个用“洋洋”做假名的设计,就是她运气的起步。可之后,当小雅成为主设计后,她又换回了自己的本名,“洋洋”就好像幽灵一样,出现了一次便消失不见。

    可是,洋洋不该是小雅孩子的名字么?

    想到这里,华勇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立刻拿起电话,连续地按动、拨通。

    事情的真相,在华勇面前逐渐摊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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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中午,刚和场馆协调完的阚老板回到办公室,他正准备关上门好好睡上一觉,却发现华勇正坐在自己的桌上,手上拿着一份红色的文件夹。

    没有惊讶,没有愤怒,阚老板只是轻轻地将门反锁,冷静道:“刚才办台的人说,昨天有人问他要展览的详细清单,我就觉得事情有些奇怪。说吧,我们信宜的头牌到底在想什么?”

    “头牌?老板你别折煞我了。”华勇摊开文件夹,讽刺道:“我只是想知道,我们上一个头牌,佳琳的设计去哪儿了?”

    当华勇通过一切手段查询这次秋装展的设计师名单时,他却没有看到佳琳的名字。那些原属于她的设计,全都挂上了“洋洋”的名字。

    “你一定没有好好读合同。”阚老板倒背如流道:“设计师因为任何原因离职或无法述职,信宜都可以将他们在公司期间的作品任意处置,包括……”

    “包括给他们扣上别人的名字?”华勇冷笑:“虽然我并不是很懂法,但这似乎是剽窃。”

    “如果我把这设计给别人,那确实是剽窃。”阚老板笑道:“可‘洋洋’只是我给信宜做的一个子品牌名。我只是在处理佳琳的遗产而已。”

    “处理遗产?”华勇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道:“为什么这上面写的,不是这么回事?”

    看到这张纸,阚老板第一次收起了笑容。

    这是一份合同,一份自愿将秋装展设计从自己名下,过户给信宜子品牌“洋洋”——显然,这份合同的签约日期,距现在只有三周。

    也就是,佳琳自杀的前一天。

    阚老板,根本就不是在佳琳死后才更换了设计师名,而是在秋装展之前,就设计好了一切。

    从接到佳琳设计的一刻起,阚老板就知道她抄袭,或者说借鉴了小雅在去年的设计。佳琳并不知道,那个只在公司记录里出现过一次的“洋洋”,就是她之前的主设计师。

    阚老板没有揭穿佳琳,相反的,他将佳琳的作品作为秋装主打,把她捧到了人生的最高点。

    然后,阚老板再用一纸更名协议,将佳琳打入深渊。

    没有任何设计师,愿意让自己的作品冠上别人的名字。阚老板一定是威胁要揭穿佳琳的抄袭,或者用解雇的方式进行威胁,才让她无可奈何地选择了放弃。

    也正是因为阚老板的行动,让佳琳看穿了银币所带来的一切,都只是伪运。因此,她才选择了自杀。

    “是你害死了佳琳。”华勇用这句话,替他的推论画下了句点。

    “你要说的,都说完了?”阚老板依旧淡然地看着华勇,轻描淡写地问:“那,我犯了什么法?我确实给了她选择,要么离开信宜,要么把她抄来的设计改名发布。我可没有叫她去死,我也没那个闲工夫。”

    “你是没让她自杀,可她死了,你也不会难过。”华勇一字一顿道:“谁让她,盗用了你最爱女人的创作。”

    这一次,阚老板终于露出了吃惊的神情。

    “看来你不知道我去见过小雅。”华勇问道:“因为孩子没了,两个人就断了联系?”

    小雅的第一个笔名是洋洋,她曾痛苦地说自己失去了洋洋,而现在,阚老板创立了“洋洋”这个奇怪的子品牌。

    即使是瞎子,也看得出两人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是我的私事。”阚老板冷冷道:“你被解雇了,明天来拿你这个月的工资,然后打包走人。”

    华勇一愣,他干笑道:“你不能就这样解雇我,还有秋装展……”

    “你的还有三天试用期才完,现在我解雇你,连理由都不需要。”阚老板的话语冷若冰霜:“至于秋装展,已经和你没有关系了。”

    鸠占鹊巢,从不需要经过杜鹃的同意。阚老板这只夜斑鸠,不是第一次将华勇这样新生的杜鹃蛋挤出他的巢xue,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

    “你早就料到了,”华勇恍然地笑道:“那三个备选也不是随机挑的。我们都是同期的实习生,我们都是在秋装展后便可抛弃的垃圾,都是……都是给‘洋洋’做嫁衣的笨蛋。”

    这一切,都不是幸运。只是被安排好的,斑鸠的戏码。

    “是又如何?”阚老板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低头俯视着华勇:“你也想自杀抗议,还是想杀了我?”

    阚老板的眼神中满是鄙夷与不屑,因为他知道,华勇什么都做不了。

    华勇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周未碰的铁盒,打开盒盖,将手指按在了银币之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在做什么?”阚老板哈哈大笑起来:“向这破钱币乞讨工作?金钱?还是报复?”

    “我是不知道它能给我带来什么,”华勇的笑容看来有一丝诡异:“可我很清楚,它的代价是什么。”

    看着华勇离开办公室,阚老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这只雏鹃究竟知道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斑鸠守住了自己的家。

    这一番较劲让阚老板变得口干舌燥,他从柜中取出在签约成功时才小酌几口的XO,一倒就是一大杯。

    就在阚老板喝着酒准备开电脑时,电脑屏幕却怎么也亮不起来。

    “我就说该换一个屏幕了!”气不过的阚老板用手猛敲显示屏边缘。当他砸出第三掌时,显示器却毫无征兆地爆裂。

    碎片夹着火星飞溅,当火星碰触到了高纯度的酒精,阚老板便在惨叫中化成了火人。

    ——幸运或许虚假,但代价,却真真切切。

    7:真相

    阚老板因为意外重度灼伤入院,可信宜并不能因此就关门大吉。因为阚老板向来对人不善,在他出事前,刚与他起过争执的华勇立刻赢得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再加上对秋装展最为了解,在股东们临时会议后,华勇不出意料被选为设计部的临时负责人。

    一切,来得都是如此自然。

    周五,信宜的秋装展如期而至。瓷彩魅大获成功,华勇的名字正式在设计界打响。可是,阚老板在入院前推为主打的“洋洋”子品牌却反应平平,嘴毒的服饰杂志甚至认为,是阚老板的意外拯救了信宜。

    庆功宴、欢笑、赞美、名酒、美女……当这一切全都结束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在众人都散去后,华勇把最兴奋的姚盈塞进公司刚给他配的车。

    “你,你都不喝。”姚盈喷出了一嘴酒气,不满道:“这是你的庆祝会诶!走,我们再找个地方喝两杯!”

    “我很高兴。”华勇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笑意:“不过我还得回趟公司,还有些工……”

    “工作这东西永远做不完的啦!”姚盈虽然晕得东倒西歪,记性却很清楚:“你现在该做的,是回家好好陪陪自己女朋友。你最近不是刚和那个小可爱又和好了么?”

    “分手了。”华勇淡淡道:“不是我的运气,我不想要。”

    “运……运气?”姚盈含糊地念了一句,头一歪便睡了过去。

    是啊,运气。一切都只是,虚假的运气。

    如果不是华勇在最紧要的关头,利用银币的副效果害得阚老板半死,他之前所有的运气便会和小雅、佳琳一样,变成镜花水月。

    可是,华勇也不知道,这次的伪运能撑多久。

    “等我把这些事处理完,不如我们去约会吧。”华勇轻声地自言自语:“或许,从一开始我就不该祈祷什么运气。”

    已经开始打呼的姚盈自然听不见华勇的话,她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然后在睡梦里笑得香甜。

    没有好运的人,一样可以活得幸福,梦的甜美。

    将姚盈送到家后,华勇回到了公司。这时仍留在公司的,只有在丢了铁盒之后,就申请调到夜班的保安老王。

    老王看到华勇,冷冷道:“我们的代理老板大人,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公司?是来审查我的工作么?”

    没有理会老王的讥讽,华勇头也不回地走进电梯,任凭老王在身后大喊:“你就最好每天祈祷,没人来偷你的宝贝铁盒!”

    “老实说,我并不介意。”华勇丢下了这句话,按下了关门键。

    半小时后,华勇一手抱着佳琳的纸箱,一手抓着她在信宜的档案,上到了最高的天台。

    在这里,佳琳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在这里将东西还给她,实在再合适不过。

    至少,这是华勇唯一能做的事。

    打火机带着火光丢进了纸箱,佳琳生前所有的设计,都变成了刺眼的火光和滚滚的烟尘。

    “这就是你的好运。”华勇翻开档案,自言自语道:“六个月的工作,变成了一张白纸……等等,六个月?”

    华勇一愣神,在阚老板入院后,他也看过小雅的档案。他清楚地记得,小雅是在七个月前因病告假离开公司的。

    小雅和佳琳,根本就没有交集。佳琳根本不可能从一个她进入公司前就离开的人手里,偷到铁盒。

    华勇疑惑不已,他赶忙离开火堆,走到有灯光照射的天台边缘,细细查看起佳琳的档案来。

    从档案上看,佳琳的设计第一次登上杂志,是在五个月前。和她与模特王朝阳相识的时间相差无几。

    小雅在七个月前丢了银币,佳琳在五个月前得到了它,也就是说,银币有两个月时间不知所踪。

    究竟,是谁偷的铁盒?

    等等,七个月前……华勇总觉得,自己之前在哪里听到过这个时间。

    华勇想起来了,七个月前,正好是王朝阳和他提到过的,第一次发迹的时间。

    难道说,是王朝阳偷走了小雅的银币,然后在五个月前交给了佳琳?

    不,不可能。华勇立刻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如果是那样,他们之间就不会有沟通上的问题,佳琳最后也不会走上自杀的道路。

    如果,她真的是自杀的话。

    华勇胡思乱想着靠近天台边际的灯柱,突然,他的脚下一个磕绊,往前冲出好几步。如果不是他及时抓住灯柱,他险些就要跨出天台,变成高楼坠下的死尸。

    华勇擦掉额角的冷汗,往脚下一看,发现在靠近灯柱的地面,很不起眼的凸起了一个高度,似乎是为了固定灯柱而后浇灌上的水泥。

    华勇赶忙往四周看去,发现天台上共八根灯柱的底端都有这样的凸起。

    说不定,佳琳的死,根本不是自杀,而是背运。

    说不定,是有人利用华勇害死阚老板的方法,先偷走佳琳的银币,再约她上到楼顶,让伪运的反噬带着她坠楼身亡。

    想到这里,华勇忽然得出了一个疯狂的推论:

    有个神秘人,从小雅的手上偷走了银币,利用它让王朝阳当上了模特,可两个月后,他发现银币带来的运势已经到头,王朝阳的人生走入低谷。

    和所有银币的持有者一样,神秘人也知道了银币的规则,他知道如果把银币给王朝阳,最终只会给他带来霉运。

    于是,他把银币交给了那时已经与王朝阳相识,可能已经相恋的佳琳。

    与那人预料的一样,佳琳除了自己一飞冲天外,也带着王朝阳重新崛起。

    原本华勇以为,佳琳是因为承受不了银币带来的压力而分手,最后在阚老板的刺激下选择自杀。可如果是这样,那她根本不会,也不需要在那份转让合同上签字。

    说不定,阚老板很早就和佳琳达成了协议,而正是这协议让她认清了银币的本质,她和华勇一样,选择和银币带来的一切撇清关系,这才和王朝阳分手。

    可这样一来,那个神秘人帮助王朝阳的目的便无法再达成,他便将佳琳叫到天台上,或偷或抢地拿回了铁盒,再利用银币,“杀”死佳琳灭口。

    虽然过程还有不少说不通的地方,但这已经是华勇可以想到最合理的推断了。

    可问题是,神秘人是怎么和小雅、佳琳扯上的关系?他又为什么要这样倾尽全力,甚至不惜转交银币来帮助王朝阳?他是王朝阳的兄弟、情人,还是……

    突然间,华勇茅塞顿开。他立刻拿出电话,拨通了负责考勤的人事小叶的电话。

    “小华……不,是老大!”电话那头,迷糊的小叶立刻抖擞起精神地问:“老大你有什么事?”

    “小叶,保安的考勤也是你负责的吧?”华勇黑着脸问:“前几天夜班的保安老王,是不是有请假?”

    “是啊!”小叶大吃一惊:“老大你怎么知道的?”

    华勇的脸色愈发阴沉:“他请假的事由,是什么?”

    “丧假,我总得参加自己儿子的葬礼。”

    回答华勇的,不是小叶,而是身后传来的低沉声音。

    华勇回过头,保安老王正举着一柄手枪,枪口则正对着华勇的心口。

    “挂掉电话,把手举高。”老王冷笑着晃了晃手枪:“这东西花了我五千块,可是实打实的真货。”

    华勇乖乖地将电话扔到地上,自嘲道:“我早该想到,从一开始就是你告诉我的整件事。小雅也只告诉过你银币的事,那偷银币的人,自然是你。”

    “这不怪你。”老王一脚将手机踢开,苦笑道:“你居然能想到朝阳是我儿子,我真是小看你了。”

    “我也只是胡猜。”看着摇晃的枪口,华勇突然讥讽道:“谁能想到,名模特的父亲还需要当保安?这样不孝的儿子,还值得你这么做?”

    “你懂什么?”老王的声音开始颤抖:“他出生的时候我就进了监狱,他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这辈子没做过一件对他好的事,这是我唯一补偿的机会。”

    华勇哼声道:“补偿?你管杀人叫做补偿?”

    “那是意外!”老王声嘶力竭:“我只想要回那铁盒。是我如果不是为了朝阳,我根本就不会把银币给她。她既然要分手,我拿回那东西有什么不对?是她自己乱跑才从这里摔下去的,和我无关!”

    华勇反问:“既然是这样,你为什么要故意引诱我拿走铁盒?”

    “因为我改主意了,这东西只能带来死亡。”老王的眼神空洞,任何人都能从他的双眸里,看出什么是心如死灰:“它是,我们谁都逃不出的诅咒!”

    佳琳的死的让老王害怕,可他更害怕丢弃银币会带来恶果。所以,他将铁盒放在了佳琳的遗物里,等着华勇这样的人,来将它取走。

    老王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斩断银币与自己,与王朝阳之间的冤孽。

    老王所有的愿望,所有的运气,都用来让他那陌生的儿子活得更好。他甚至制造巧合让佳琳和王朝阳相遇,再将银币交给她,只为了他的孩子能一直翱翔天际。

    可是,王朝阳却选择为了老王失手害死的佳琳,而结束生命。

    这是讽刺,还是拥有银币者甩脱不掉的血腥?

    “不管是好运还是诅咒,如果你要银币,我就给你。”说着,华勇从口袋里拿出了铁盒,在老王面前打开。

    路易十四的脸,在银币上微笑着,鄙夷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看到铁盒,老王的两手抖得更加厉害:“慢慢地递给我,不要想动什么歪主意。”

    这枚银币就是有这样的魔力,无论他带来的恶果有多可怕,人们就是无法舍弃它,无法不对它心存希冀。

    华勇交过铁盒,往后退了一步道:“现在银币是你的了,你准备怎么做?”

    “我会带着它去见朝阳,我会用它,保他在阴间过得富贵荣华。”老王眼里闪现着疯狂的光芒,轻轻地拨下保险:“你也,一起吧!”

    砰!

    枪声掠过,响起的,却是老王的惨叫。

    这把五千块买来的自制**,在子弹射出枪膛前,就自己炸裂。子弹反向射出,穿透了老王的胸膛。

    老王轰然倒地,他的双眼死盯着手中的铁盒,满脸的难以置信。

    “觉得奇怪么?”华勇一脸的平静,他蹲下身,反掀起自己裤腰间的皮带。那枚沾满诅咒的银币,被几层的透明胶贴在搭扣的反面。

    在铁盒里的,只是赝品。

    华勇面无表情道:“你说要小心被偷,我做到了。”

    “我,我还说过,绝不要把银币从铁盒里拿出来。”子弹打穿了肺部,老王艰难地喘道:“你以为,那也是骗你的?”

    “那个小贩还说过,这银币能带来幸运。”华勇笑道:“拥有过这银币的人,都不值得相信。”

    “呵呵,说,说得好!”老王手按着胸口,居然挣扎着爬起了身,嘴里不知喃喃着什么,一点点地走向天台边缘。

    华勇也不再管他,捡起佳琳的档案,径直走向仍在燃烧的纸箱。

    “走好。”

    佳琳,被火光燃尽。

    老王,选择了和他儿子一样的归途。

    8:选择

    老王的死让警察找华勇谈了好几次,可所有的证据都说明,老王是袭击华勇未遂而后自杀,警方也就此结案。虽说这是负面消息,但也很好地为华勇的“瓷彩魅”进行了造势。这一年,信宜在秋装市场的份额大大提升,瓷彩魅成了信宜的绝对招牌,在之后的四季服装中,瓷彩魅一样卖得火热。

    阚老板刚从加护病房里出来,就被发现和小雅一起被刺死在了单人病房中。原来阚老板在和小雅私会时,已经是有夫之妇。在小雅怀孕后,他便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堕胎和离开。

    经过几个月的病痛折磨,当小雅确认无法再怀孕之后,她选择和这个银币为她带来的爱人,一起承受这最后的诅咒。

    阚老板一死,借着瓷彩魅的热度,华勇正式接任他的职位,也进入了股东会。

    半年后,华勇和姚盈结婚,那时他已经是服装界最烫手的设计师,拥有了三个自己的品牌,并将建立自己的设计公司。

    华勇已经学会了如何将银币的效果发挥到最大,那就是将所有良心、懊悔和害怕丢在脑后,只享受它现在带来的幸运,即使那只是虚假。

    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到了现在,华勇才真正了解这句话的含义。

    可是,华勇不是路易十四。

    蜜月后的某天,华勇独自一人来到了某个跳蚤市场,在人群中七拐八弯后,他在一个倒卖各种钱币的小摊前停住了脚步。

    “要什么?”摊贩指着面前数百种硬币纸币笑道:“真的假的,我都有。”

    “整整半年了,你还真是难找。”华勇笑道:“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是来退货的。”

    铁盒被扔在了摊上,接着,华勇从皮带扣上抠出了银币,同样扔到了摊贩的面前。

    满脸胡渣的摊贩拿起银币,皱着眉道:“路易的银币,我记得它。你确定要把它还给我?这东西可是能带来……”

    “带来好运?”华勇自嘲地笑道:“没人需要那样的运气。”

    摊贩将银币装回铁盒,意味深长道:“那我换一种说法,你如果没了这个,你通过它得来的一切,都会一一失去。”

    “反正,这半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找到你。”华勇耸了耸肩:“你想拿走的话,就全拿走。”

    “古币永远不会贬值,这可是你的损失。”摊贩点着钱道:“它的售价是128,就给你算120……”

    摊贩的话还没有说完,华勇已经转身离去。

    如果报应要来,死亡要来,他也不再在乎。与其背着那样的好运度过余生,华勇宁可选择面对。

    就让最初拥有它的人,最后握住自己的好运吧。

    “买来卖去,运始运终。”看着华勇的背影,摊贩感慨着自言自语:“真没想到,只过了一年,就有人找到了正确的方法结束一切。”

    说着,摊贩将铁盒收进了包,从里面取出了另一个盒子,将它摆上摊——或许,路易的银币不够好。那,亚历山大的金币呢?

    “哎,外面好像又出车祸了!”

    “真的假的?有人受伤么?”

    “不知道,好像有个人被撞了!”

    “我早就说那里的路灯要修,就是没人听!”

    跳蚤市场乱成一团,可摊贩却不为所动。

    出车祸的是谁,是不是华勇,都和他无关,和路易的银币无关。

    这只是,那个人自己的运势使然罢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