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这几年下来，就这么一回，太爷烧符纸烧出黑灰来了。

    那是刚结婚的小两口，在这新房子里没新婚几天呢！就出事了！先是小伙子头晕，咳嗽，吐黑色的浓痰，到后来就发展成吐血了。不吐血的时候就拿自己脑袋往墙上撞，谁敢拦，他就抄起菜刀砍人家。然后是小媳妇，正常的女人刚结婚，都是小脸红扑扑的，额头也有光泽了，眼睛也亮了，身体也不像从前当姑娘时那个样子了。为什么不用我说，结过婚的人都知道，这是正常的生理变化。可是这小媳妇完全颠覆了这个理论和现像，结婚之前是个健康的大姑娘，这个绝对错不了，结完婚按天说话，一天不如一天。额头完全灰暗了，天天挂着两个黑眼圈，说出来的话邻居都听不懂，一般就是那么几句来回翻着说：“你别闹我了，我都不行了……求求你了，走吧，我真受不了啦……你要什么我给什么……这屋子你看上的你都拿走，没有的我给想办法去，你别闹我了……”就会说这么几句话，到后来更是魂不附体，做的事情要是换了别人家那肯定是要把她休回娘家的。

    东北人形容儿媳妇不好，经常用这么四个字“泼米撒面”，就形容这个儿媳妇败家，不知道攒粮食。这样的儿媳妇是没人要的。什么家业也经不起败坏啊！这个儿媳妇就开始败坏了，经常是忽然把家里好不容易攒下米面rou拿出来，米做粥，rou做馅，然后这边咕嘟着粥，那边就包饺子，包完了也不下锅，直接拿着生饺子往外面扔，嘴里还喊：“老黄老常，老胡老白给你们饺子吃。”做好了粥就往院子里洒。要说小两口有什么拌嘴吵架的事？那绝对不可能，这刚结婚啊！所以老公公和老婆婆很明智地断定这个儿媳妇应该是“招”着什么东西了，现在不是儿媳妇败家，是那个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在败家。所以通过邻居和朋友辗转找到了太爷，请太爷帮个忙。

    太爷想了想，把一些东西准备了一下，然后才去的那家，一切都如公婆说的那样，这小两口肯定是招着谁了，要不然不可能这么不正常。太爷先看了看小伙子，小伙子就这么自己在家坐着，看着太爷进屋，手一翻，掌心中就多了把菜刀，直接往太爷身上扑，搂头就砍，要多玩命就多玩命。太爷当然不能让他砍着，回身一脚就把小伙子射出去了。那个小伙子脸霎白，眼眶四周都是紫黑色的，配着同样紫黑色的嘴唇，拎着菜刀指着太爷道：“你他妈别多管闲事，这件事你管不起，听见没？要不我上你家闹你去，看没看着这个家什么样？真想闹你，你连这个家的样子都保持不住。滚！”随着这个字，手中的菜刀直接飞过来了，取的是太爷的头，太爷伸手把半空中的菜刀接住，微笑道：“我还真没见过你这么凶的，好，我们走着瞧！”

    小伙子一下子就怒了：“走着瞧？怎么的？想和我耗上了？我去你奶奶的！”抄起凳子又往太爷身上扑，让太爷一道符纸拍在脑门上，直接给拍昏了。太爷告诉小伙子的家里人：“他一时半会醒不过来，找个人看着他就行，咱们去看看他媳妇。”

    这小媳妇看见太爷来的时候比小伙子还凶，厉喝一声，直接上厨房双手插到熊熊燃烧的炉子里，抽出两根还燃着的柴禾。奔着太爷配着和小伙子一样霎白的脸，紫黑色的眼眶和同样紫黑色的嘴唇扑上来了。太爷同样是一道符纸拍昏了小媳妇，然后就坐在他家院子里抽旱烟。他家公婆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谁也不敢打扰他，半晌，太爷自己写了张符纸点燃了，烧出来的是黑色的符灰。太爷叹了口气，从口袋里又拿出几张符纸，道：“这几张符纸可以保证他们发疯的时候让他们安静，只要拍在他们的脑门上就行。你家的事我管不了，你另请高明吧！”

    人家没少请神婆或者阴阳先生一类的人，到这里，不是让小伙子打伤了，就是让小媳妇给打昏了，还有直接就吓跑的。现在太爷能把这小两口暂时制住，那就很了不起了。公婆两位老人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拦着太爷不让走，双双跪下不停的磕头，只求太爷一定要帮要帮到底。太爷看着这老两口磕破的脑门，道：“我试试看吧！你们这么给我下跪，我受不起啊！”

    到了晚上，太爷找人和媳妇说了一声，人就住在这家里了，他还是拜月亮，就这么有个几十分钟，谁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就在那里坐着不说话。忽然起身，对他家公婆道：“你儿子或者你儿媳妇认不认识一个20多岁，长得干瘦干瘦的小伙子，脸是黑色的，白眼仁多，黑眼仁少，有张很大的嘴。个头大概和你儿子差不多这么个人？”

    这种人长得很能让人记住，老婆婆立刻道：“有这么个人，叫多福，和我儿子是好朋友，嗯……”

    太爷道：“和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老婆婆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是因为我这个儿媳妇他俩闹僵了，后来多福就离开村子了，近日才回来。”

    太爷道：“闹僵了？怎么回事？”

    老婆婆道：“这多福本来和我们都是同一个村的，和我儿子更是从小长到大的光屁股娃娃，两个人的交情很好，后来两个人都看上了我儿媳妇，我儿媳妇家里人有点看不上多福，说他一天到晚没正事，只是瞎寻思那些神啊鬼啊什么的，就想把姑娘嫁到我家。多福知道了，就去找我儿子，两个人因为这件事还吵起来了，后来多福就走了。本来，我儿子早就能结婚，忽然赶上儿媳妇娘家父亲忽然去世了，这不大丧吗？最起码也得守孝三年，然后我们就把他俩的事先订下来了，三年以后，也就是这几天才结的婚。结婚的时候多福也来了。还和大家一起闹洞房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