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珍宝终究失复得
顾若抒这一觉就睡到了傍晚时分。在这期间，幽兰和竹沁早已闻讯赶了过来，却被宋青告知王妃还在休息，于是双双守在了门外。 她睁开眼那一刻，宋乔无比激动，因为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时时刻刻都在担心，她会一睡不醒。 “若抒，你饿吗？”宋乔关切地问道。 经他这么一问，顾若抒突然觉得腹中饥饿难忍，毕竟一天未曾进食，于是点了点头。 宋乔立刻让幽兰吩咐人送来了清粥，两人相对而坐，一起吃起来。 顾若抒吃得倒是极快，而宋乔手中的勺子却犹如有千钧重，这样的时刻，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吃过东西后，顾若抒坐在书桌前作画。只见她手中画笔挥洒，没过多久，一幅画就完成了。画中的她正靠在一名老者腿上，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顾若抒缓缓道:“这是我和外公。年幼时我总是趴在他腿上听他讲故事，直到睡着，这算得上我童年难得的幸福时光。宋乔，来年清明，请让人到苍翠山顶，外公的坟前，把这幅画，烧与他。” 宋乔看着她，不说话，她这是在交代遗言了吗？ 她接着道:“幽兰和宋青情投意合，本来我就答应宋青这次疫症过后就让他们成婚，这件事就交给你，我放心。” 宋乔木然地点点头。 “还有竹沁，你一定要给她寻一个好归宿。” 宋乔仍是点点头。 “宋乔，能打开一扇窗户吗？”顾若抒道，“房中炭火太旺，觉得气闷。” 宋乔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扇窗户，外面的风雪已经停了。顾若抒看到窗户外面星星点点，飘着无数孔明灯，在冬日的夜空里，十分壮美。 “宋乔，为何此时城中会有这么多孔明灯？”顾若抒问道，“难道今日燕城又有节日？” 宋乔亦是不知，于是唤来宋青问道，“外面的孔明灯是怎么回事？” 宋青回答道:“城中百姓听闻王妃身体染恙，自发组织来到医坊周围放飞孔明灯，替王妃祈福。” 闻言，顾若抒走到窗前，仔细看了看那满天的孔明灯，浅笑道，“没多久前，我还是既歹毒又善妒的燕北王妃，现在却有百姓来替我祈福，变化实在太大，真有些不太适应呢。” “此次疫症，王妃为燕城百姓费尽心力，深受百姓爱戴。”宋青道:“他们自然不会再听信坊间传言。” “宋青，出去让那些百姓散了吧。”顾若抒缓缓道，“他们的心意我心领了。然而在城中如此大规模地放飞孔明灯，容易引起火灾，造成不应该发生的是故。” “是。”宋青领命而去。 顾若抒突然头晕得越来越厉害，，于是又躺回床上。 “宋乔，我有话跟你说。”顾若抒躺在床上低声道，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大约是支撑不住了。 宋乔坐在床边，温柔地看着她，道:“我在，你说。” “宋乔，我觉得好累，又想睡觉了。只是这一睡，怕是再也醒不了了。”顾若抒缓缓道，“常言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所以有件事，我想跟你说实话。” “什么事？” “我其实……从来未曾爱过你。”顾若抒缓缓道，“选择你，是因为当时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宋乔神情毫无波澜，“还有吗？” “我爱的人，其实是……路远。”顾若抒低声道，声音越来越弱，“当初我们成婚之前，他……若能及时赶来，我必然……必然会放弃……一切，随他……离开……” 说罢，她终于沉睡，任宋乔怎样呼喊也醒不过来…… 顾若抒在迷雾之中，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突然听到不远处有孩子银铃般的笑声，于是循声过去，只见一名八九岁左右男孩正在喂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吃梅花糕。 她走上前去，对男孩道:“这是哪里？” 那男孩却像完全没有看到她一样，只是对一旁的小女孩道:“若抒meimei，你可以叫我乔哥哥。” 小女孩从善如流地道，“乔哥哥，我还想吃梅花糕。” 宋乔立刻吩咐站在一旁的宫人再送一盘梅花糕来。 原来这是小宋乔和小若抒，原来那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待自己那么好。 只是自己为何此刻能看到小时候的场景，此时的自己究竟是在梦中，还是已经离世？ 正在思考中，小宋乔却带着小若抒离开了，顾若抒想要追上去，他们却消失在迷雾中，再也找不到了。 转瞬间，顾若抒又看到了宋乔和她成婚的场景。当初他们两人成婚时，她只觉得仪式繁多，十分劳累，如今她作为旁边者来看却觉得这婚礼极为盛大。 数十里的红妆，宋乔身着大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神采奕奕，把她迎娶回家，从此疼她，敬她，爱她，给她自己所能给予的一切…… 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宋乔了，哪怕是梦境幻境，顾若抒也拼命地往前挤，想要把宋乔看得更清楚一些。 在挤挤攘攘中，顾若抒突然到了一个从未去过的花园。只见一名约莫五十岁的老妪正坐在躺椅上惬意地晒着太阳，而她身旁的那位老头突然欺身上前吻了吻她的唇…… 这一切顾若抒看得分明，那老头和老妪根本是自己和宋乔年老时的模样。原来，如果自己不死，他们还可以有这么温馨的场景。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若抒，若抒……”是宋乔在喊她。 她看了看眼前年老的宋乔和自己，他们却如果烟雾一般，慢慢地散去。 “若抒，若抒，若抒……”宋乔的声音越来越急切。 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她的头越来越疼，最后忍不住蹲下，双手抱住自己的头。 突然，她感觉到一阵强大的力量想要把她带离这个地方。也许，这一次，自己真的是永远离开了……“宋乔。”她忍不住大喊起来。 “我在。”宋乔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这感觉是那么地真实，难道自己没有死？顾若抒猛地一下子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宋乔紧张而又带喜悦的脸映入她的眼帘，顾若抒看着他，却又觉得难以置信，害怕这又是另外一个幻境，于是伸手使劲儿掐了自己一把。 疼，真的很疼，自己真的没死。顾若抒对宋乔笑道:“活着的感觉真好。” 宋乔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眸色深邃，“失而复得的感觉也真好。” 顾若抒想起自己染疫症之事，立刻往床里面挪了挪，想要离宋乔远一点儿。 宋乔知她心中所想，道:“若抒，你昏迷这两日，身上的疫症已经痊愈，所以不用刻意远离我。” 顾若抒伸手替自己把了把脉，虽然脉象很虚弱，但也还算平稳，疫症和中毒的症状都消失了。 “谁救了我？”顾若抒忍不住问道。 “神医苏安平。” “原来是他。”顾若抒道，“他怎么会来燕城？” “说来话长。”宋乔缓缓道，“我觉得我们现在还是先说另外一件事情比较好。” “什么事？” “你昏迷前曾告诉我你从未爱过我。”宋乔极为不悦道，“你爱的人是路远，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顾若抒矢口否认。 “嗯？”宋乔定定地看着她。 顾若抒不敢与他对视，于是道:“我渴了，要喝水。” 宋乔走到桌边给顾若抒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她匆匆接过去，一饮而尽，“还要。” 宋乔想了想，直接把桌上的茶壶给她拎了过来，“这样喝，解渴。” 顾若抒也不是矫情的人，毕竟已经昏迷了两天，是真的渴，于是接过茶壶对嘴里咕咚咕咚地喝了起来，喝了大半壶才放了下来。 “还渴吗？” “不渴了。” “那接着说刚才那件事。” “可是……”顾若抒略显委屈道，“我饿呀，毕竟两天没吃饭了。” 闻言，宋乔忍不住笑了起来，戳了戳她的额头，无奈地道:“你呀……真拿你没有办法。” 顾若抒吃过东西以后，觉得体力有些不支，于是又躺回床上休息。看来自己最近跟床很有缘，时时刻刻得躺在上面。 宋乔亦脱了鞋袜外套，躺在床上，把她搂在了怀里。这么多天，他悬着的心终于因为这个真实的拥抱而尘埃落定。 “宋乔，如今燕城的情况如何？” “疫症已过，也实施了妥当的善后措施，百里陵越一党也被肃清。如今百姓安，燕城安。” “我是怎么得救的？” “暗夜六卫出燕城去寻找大夫，回来的路上却被百里陵越手底的杀手伏击。他们虽然杀光了对手，但自己也都受了很严重的伤，请来的大夫也被悉数杀死。他们修整了一天后，又匆匆去寻找大夫。奈何附近的大夫都被百里陵越的人杀死了，于是便赶赴远处寻医。机缘巧合之下，他们遇到了正在游历的神医苏安平。后来因为大雪封路，他们被困了几日。不过幸好他们赶回来得及时，终究救回了你，若抒。” “看来我命不该绝。” “若抒，你会活得长长久久。”宋乔吻了吻她的额头，“至少，比我要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