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利剑长虹赠英雄
九月九日眺山川，归心归望积风烟。他乡共酌金花酒，万里同悲鸿雁天。转眼，重阳已至。 不过虽然宋乔和顾若抒在远离皇城的燕北，但过得更加自在，所以并没有什么归心归望的思乡情绪。 既然如此，那么登高望远的风俗完全就被忽略了。不过重阳节正是一年的金秋时节，所以王府菊花盛开，格外清丽。 顾若抒想起重阳赏菊的风俗，于是让府中的下人准备了菊花酒，打算与宋乔共赏共饮。 花园里，满园的菊花在飒飒的秋风里摇曳生姿，宋乔拿起酒杯，缓缓道:“据传重阳节里赏菊及饮菊花酒的风俗，起源于晋朝的诗人陶潜，他倒是很会享受。” 顾若抒浅笑道:“陶潜不为五斗米折腰，一首《归去来兮辞》便道尽他心中所求。他以隐居出名，以诗出名，以酒出名，更以爱菊出名。一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让多少后人效仿之？效仿的人多了，便逐渐有了重阳赏菊之俗。” “若抒，你想要陶潜描述的那种生活吗？”宋乔问道。 “在顾府的时候，我曾想过，但不现实。”顾若抒缓缓道，“现在，没有想过，因为我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 宋乔缓缓饮下一杯菊花酒，道:“我倒是想过。” “哦？”顾若抒道。 “第一次跟随舅父上战场杀敌时，那血腥的杀戮后，我有想过隐居。毕竟当时才十二岁，心中有些受不了那样惨烈的画面。”宋乔缓缓道，“得知我心中所想，舅父把我骂了一顿，道若是人人都如同我那般的想法，那便无人保护皇朝。” “后来还有过这样的想法没有？”顾若抒问道。 “从南蛮征战回来，迎接我的不是凯旋之音，而是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时，我亦想过。”宋乔又饮下一杯菊花酒，接着道:“我昔日的部下死的死，流放的流放，我却无能为力。当时只想找个地方隐居，远离朝堂之争。” 顾若抒看着眼前的他，脸上满是心疼。那时一定是这个强大的男人一生中最为痛苦的时刻，自己却没有陪在他身边安抚他。她突然有些后悔没有早些爱上他，陪着他…… “而现在，前有父皇的猜忌，后有宋灝的各种构陷，我也会闪现出隐居的念头。”宋乔缓缓道，“你我找一处风景秀丽的地方隐居，不再有朝堂之争，做一对神仙眷侣，倒是极好。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无论有心无心，既然卷入这纷争里，焉有脱身的道理？我不会坐以待毙。” “想来你心中已经有了筹谋。”顾若抒伸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无论他要做什么，她都会觉得理所当然。 宋乔道:“若抒，虽然舅父让我忠君忠国，不要做出谋逆之事，可并没有不让我有所谋划。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明白，不要再过人为砧板我为鱼rou的日子，我做这一切不过是被逼为了自保罢了。” “你要怎么做？”顾若抒问道。 只见他微微一笑，道:“或许，我该联系一下昔日的部下。而舅父的部下，也可以试着联系一下……” 转眼，沐清言在云林山上已经呆了好几个月。每日在山上陪路远练练剑，喝喝酒，或者钓钓鱼，她竟然觉得时间过得飞快。 这日，一只信鸽飞到了路远身旁。只见他拿下了信鸽腿上的一个小竹筒，把里面的字条倒出来看了看后，满脸的笑意。 沐清言忍不住问道:“什么事情那么高兴？” 路远一脸神秘道:“好事。” 当然是好事，不是好事怎么能笑得那么开心？ “沐清言，我马上要离开这里。”路远缓缓道，“这几个月，能认识你，与你做朋友，我真的很高兴。但现在我有要事在身，只好后悔有期了。” 不知道为何，当路远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中有微微失落之感。虽然沐清言她有时候话有点儿多，还单纯得可怕，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存在。一想到要与她分别，心中竟然十分不舍。可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他又有什么理由让她陪在自己身边呢？ 听了路远的话，沐清言心中也很是失落，怎么他说有事就有事，而且还要和自己告别呢？难道他不想自己陪在他身边？ “你为何突然就要离开？”沐清言缓缓地问道。 “我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 “复仇。” “去哪里？” “皇城。” “我跟你一起去。”沐清言坚定地道。那日与顾若抒的对话，她回来后想了很久很久。最后她终于能够确定，自己是喜欢路远的，而他，似乎也不反感她。在她的认知里，既然喜欢，那就该时时刻刻在一起，为何要分开？ 闻言，路远看着沐清言，她眼中的坚定让他动容。从来没有一个人，待他如此，然而他不能自私，让她陪自己犯险。 “我这次去皇城，应该十分危险。”路远缓缓道，“你不要跟去。” “既然危险，那我更应该跟着去。”沐清言坚定道，“我可以保护你。” 若是以前，听到她要保护自己的话，路远肯定会忍俊不禁，因为虽然她的身手不错，却远不及他。然而今日听到，他的心中却是满满的感动。 “沐清言，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去犯险？”路远忍不住问道。 “因为我喜欢你啊。”沐清言缓缓道，那清澈的眼眸里没有一丝闪躲，“所以我想时时刻刻与你在一起。” 闻言，路远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地说出喜欢二字。想来虽然她父亲教过她中原的文化，但终究还是西域长大的姑娘，毫不扭捏。 “路远，你喜欢我吗？”沐清言缓缓问道，心中忐忑不安。 路远沉默起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对若抒的心思早已随风淡薄，有的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而这个单纯的小姑娘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自己心中一席之地。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舍不得她离开。可这就是喜欢吗，好像远远不够。路教主生前不是说过么，喜欢一个人会怦然心动，他对她，好像还未曾有过。 “我不知道。”路远缓缓道，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那你讨厌我吗？” 路远摇摇头，讨厌？她这样可爱的姑娘，怎么可能？ 闻言，沐清言笑了起来，道:“既然不讨厌，那我们就试试吧。” “试试？”路远惊呆了，这种事情还能试？ 沐清言点点头，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合适不合适？” “那要是不合适呢？” “我记得中原有句话，买卖不成仁义在。”沐清言笑道，“以后之事，何必担忧？” 路远终于笑了起来，道:“你倒是洒脱。”这句话是这样用的么？ “那你是同意我跟你去皇城了？”沐清言问道。 路远默默地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对她粲然一笑，“走吧，一起。” 沐清言微楞，旋即明白了这话的深意，即刻飞奔过去，紧随他其后…… 路远和沐清言来燕北王府道别时，彼时宋乔和顾若抒正在用午饭。 见到桌上有一品蒸rou，路远不禁食指大动，于是不请便拉着沐清言一起坐了下来，笑道:“常言道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刚好我们肚子饿了，心儿，让人给我和言言添上碗。” 言言么？叫得倒是亲热，看来他们两人之间那层窗户纸已经捅破。顾若抒心中高兴，于是也不抢白他，而是回过头吩咐仆人送上新的碗筷。 “心儿，你看着我笑得这么诡异干嘛？”路远人忍不住对顾若抒道，“我的头皮开始发麻了。” 顾若抒噗嗤一笑，道:“我只是替你和沐姑娘高兴。”说罢她看向沐清言，调皮地眨了眨眼。 沐清言即便是再大方的女子，还是被她这意味深长的眨眼闹得脸微红。 宋乔看了看他们三人，笑了笑，昔日心中对路远的敌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缘来缘灭，路远终究放下了对若抒的情愫，找到了执手之人。 仆人送来了碗筷，路远伸手夹了一块一品蒸rou放在沐清言的碗里，道:“尝尝，这大约是燕北王府唯一好吃的一道菜。” 沐清言依言尝了尝，点了点头，赞道:“这是我这辈子吃到的最美味的蒸rou。” “言言，一辈子还很长，你能保证这一生不会吃到更美味的蒸rou？”路远缓缓道，“所以不要轻言一辈子，只需要把握当下就好。” 闻言，宋乔和顾若抒心中大骇，他说话怎么突然这么有哲理？ “言之有理。”沐清言若有所思，突然问道:“所以，我们要怎么把握当下？” 只见路远站起身来，把桌上那盘一品蒸rou全部端了过来，笑道:“今天，我们把这盘蒸rou承包了，就这么把握，好不好？” 沐清言立刻点点头，笑道:“很好。” 宋乔和顾若抒相视一笑，这两人颇为有趣，倒是般配。 用过午饭后，路远和沐清言便开始道别。 顾若抒对沐清言笑道:“沐姑娘，到了皇城，若是想吃一品蒸rou，就去天香居，我跟那里的厨师很熟。” 沐清言点点头。 突然，顾若抒凑到她耳边轻声道:“你们成亲，一定要让我和宋乔去讨杯喜酒喝。” 闻言，沐清言的脸红了起来。 见状，路远立刻道:“心儿，你对言言说了什么？她还小，你可不能欺负她。再说，要欺负也只能我一个人欺负。” 顾若抒笑道:“你们都是武林高手，我怎么敢欺负谁？”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路远道，“但是，为什么小时候，我都是被你欺负？” “因为我有圣令。”顾若抒缓缓道。 正说话间，只见卫觞捧着一个剑匣走了进来。 宋乔对路远笑道:“此剑名为长虹，是难得的宝剑。自古名剑配英雄，今日我便把这把剑赠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