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 夜幕月轮清冷
众人听这狐兄弟说的斩钉截铁,显然颇具信心,便紧紧跟在此人身后,各人举着火把,火焰轻舞飘摇,将林中照的亮堂堂的,方圆三丈之内,尚可瞧得清楚。 行了又有半个时辰,只见前方有树,高大粗厚,意态不凡,正是一排冷杉。狐兄弟喜道:“对啦,找到冷杉树,那段隐豹可跑不了啦。” 群豪尽皆欣喜,但听他喊的太响,无不担心,纷纷低声劝道:“小声些,莫要功败垂成。”狐兄弟做了个手势,果然悄无声息。 走过冷杉,又见到一间木屋,模样甚是陈旧破烂,众人心跳声大作,直如打鼓,不由自主的吞咽口水,蹑手蹑脚,想到那纵横天下的段隐豹正在眼前,无不兴奋、却又无不惊颤。 虎三冲似酒意回涌,大步向前,推开木门,门扉之声极为刺耳嘶哑,想来有些年头了,门上灰尘如雨幕般落下,浮在半空,黑影笼罩之下,灰暗幽静,瞧不真切。群豪屏住呼吸,将功力遍布全身,随时预备出手。 火光蔓延过去,屋内空空,并无人影。东南、西北角各有草堆,正中一张毯子,一堆焦黑木柴,陈设简陋至极。 雄八常松了口气,却又大声道:“段隐豹不在这儿,看来咱们白来一趟,这屋内显然已长久没人居住了。” 雪冰寒奇道:“这周遭草木杂茂,密如帷幕,这屋子上怎地连苔藓、杂草都没有?也不见燕雀之巢、虫洞鼠xue?不像是久无人烟的模样。” 狐兄弟咳嗽一声,说道:“这屋子所用的木头想必有异,能够驱逐蚊虫、除却杂草。段隐豹这等前辈高人,如要隐居在此,自然有他独到手段了。” 雄八常道:“走吧,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瞧的了。”语气虚假。暗怀心事。 众人纷纷劝道:“雄老兄何必着急?既然来了,定然要在屋内好好搜一番。”心想:“这雄八常看似耿直,果然也是狡诈之徒,他想将咱们骗走,自己回来找寻段隐豹大侠的踪迹,咱们这儿都是老江湖、精明鬼,怎能上他的当?” 狐兄弟走到草堆之中,翻动几下,虎三冲则东瞧瞧,西摸摸。这屋子不大,除了虎三冲、雄八常所有下属,其余几位首脑等二十多人之外,旁人都站在外头,朝屋内探头探脑的张望。 虎三冲掀开地毯,皱了皱眉头,喜道:“上头有字!” 众首脑大喜,一齐凑上来瞧,只见毯上污秽不堪。用鲜血写道: “段隐豹一世英雄,败尽天下豪强,不意穷途末路,流离至此。回思往昔。倍感悲凉。如今元兵穷追不舍,已成包围之势,数日之内,如无强援。余必落入朝廷手中。 余本欲一死了之,但前朝所藏皇室金银、少林千年绝世秘籍,唯段某知其下落。如今之计,唯有忍辱负重,但求保命。若救援到来,而余已不在,务必营救段某,必将隐秘告知。段某残躯,死不足惜,何足道哉?但此事攸关宋朝气运,万万不可轻忽。 段隐豹病中所涂。” 群豪见状,无不从胸腔中发出惊叹,浑身激动,颤抖不止。虎三冲哑着嗓子叫道:“如此说来,段大侠....被朝廷捉了去了?” 雄八常也大喊道:“这群恶党,当真jian猾得很。段大侠说他手上有大宋的金银,少林的神功,可是真的?” 狐兄弟道:“他当时九死一生,何必说谎骗人?何况段隐豹何等身份,你们可曾听说他有食言的时候?” 罗不行段大侠....已经被鞑子杀了,那些神功财宝,也被鞑子收入囊中。”他见了段隐豹血书,心中美梦幻生,只觉眼前白光乱闪,可又怕极了这富贵梦境就此破灭,说这话时,只觉万分苦涩。 虎三冲道:“段大侠有勇有谋,而且忠义过人,他无论如何不会辜负重托,而只要他不开口,朝廷也绝不会下手杀他。照我说,咱们大伙儿可得想个法子,将段大侠从朝廷手中救出来。” 一时之间,众首脑大声争论,各抒己见,屋外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就算没瞧见文字,也知道段隐豹字迹中必有极大好处。 雄八常忽然双目圆睁,砰砰出掌,拍向虎三冲,虎三冲怒道:“混账东西!”也举掌还击,这么一来,双方手下各挺兵刃,叮叮当当的斗在一块儿。其余众首领没料到他们这么快翻脸,惊愕之下,不敢留在屋内,纷纷退了出来,心中又焦急,又纳闷,暗想:“这雄八常失心疯了么?只不过知道段隐豹下落,又没找到真金白银,他为何急着动手?”也有人猜测他打算杀了虎三冲,独当这儿所有好汉的统领。 火光照耀之下,只见屋内人影闪动,刀光纵横,伴随厉声呼喝,打得凶狠至极。突然又听屋内猎虎山庄与猎熊岭众人同时惨呼,骂道:“哎呦!”“这是什么鬼东西?”“有毒虫,毒虫!”“猎熊岭的下流胚子,居然用毒虫害人!”声音嘈杂,骂得惊慌凶狠。 瞬时杀声止戢,兵戈停滞,屋内两派人口吐鲜血,缓缓靠在墙上,摔倒在地,手脚挺直,咽气而亡。 余则连、唐大庭等人吓得魂飞魄散,想道:“闹鬼了!闹鬼了!怎地好端端的,一下子全都死了?” 屋内传来滴滴答答之声,只见一人嘴边流血,爬了出来,瞪大双眼,眼珠仿佛要落出来一般,正是先前那位足智多谋的狐兄弟,他断续说道:“有....有毒蛇....”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众人惊慌失色,不知进退,苍鹰抽出长剑,喝道:“莫要乱了阵势,小心退开!”但群豪来自五湖四海,本就松散不齐,如何会听他指挥?见雄八常与虎三冲这等高手,都在转眼间死于非命。却连那毒蛇模样都没瞧清楚,如何能够不乱? 蓦地从狐兄弟尸首上闪过一道细微影子,钻到郑无伤身上,郑无伤奇道:“这是什么?”只觉手臂一疼,登时肿胀麻痹,他大骇之下,卷起袖管,只见一条小拇指大小的灰蛇正咬在自己胳膊上,而自己胳膊已经黑了半边,他见这毒蛇毒性猛恶无比。心胆俱裂,知道转眼就会丧命,手起刀落,将自己胳膊砍了下来,当即血流如注,他痛的泪水直流,慌忙点xue止血,喊道:“扯呼!扯呼!” 群豪见郑无伤挂了彩,从此英名不保。无不失魂落魄,又见屋内密密麻麻,有无数灰蛇钻了出来,那些灰蛇身上长着一对小翅膀。扇动起来却无声无息,他们哪里还敢逗留?也顾不上同伴,霎时四散逃跑。 苍鹰一时只觉疑惑,感到周遭气息流动古怪。似与这小蛇相连,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小蛇已经游至身前。他见文东流父女被围在当中。喊道:“雪道长,你先走,义弟,你护着大伙儿!”就要往前冲,归燕然与雪冰寒哪里肯抛下他?归燕然不走,韩琼父女也不肯逃生。 雪冰寒道:“大伙儿共同进退!” 苍鹰推了她一把,大声道:“你这微末本事,留在这儿,徒然送命!” 雪冰寒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忽然流下泪来,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大哥,你忘了么?五年前的那天,我就躺在你怀里!我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苍鹰心中大惊,暗想:“她...她知道我是谁了?我何时露出破绽的?”此刻情势危急,再也顾不上隐藏,刷刷刷三道无形剑气横着斩出,将前方小蛇拦腰斩断,众小蛇似通人智,竟有些退缩不前。 归燕然朝前一冲,使出护体真气,如同一层厚皮甲,任由小蛇撕咬,来到文东流与文秋香身边,将他们两人一起抱住。苍鹰迎了上来,使出魔音气壁,将毒蛇拦住,接过文东流两人,喊道:“去照顾韩氏父女!他们交给我!” 两人施展轻功,瞬间回到原处,苍鹰拉住雪冰寒小手,雪冰寒心中一喜,挽住他胳膊,归燕然与苍鹰全速奔行,快若奔马,但那些小蛇振翅追来,紧跟不舍,仿佛有不共戴天的大仇一般。 苍鹰一路奔跑,不时见那些来此找段隐豹的武人慌乱逃窜,他们分头狂奔,但那些小蛇不停落在他们身上,却并不马上咬下,似乎在有意逗弄,群豪见状,知道自己唯有脚下不停,这些小蛇才不当场夺命,于是跑的愈发快了。 苍鹰与归燕然跑的比旁人快得多,并未被小蛇缠住,但慌不择路之下,苍鹰越过一道灌木丛,前方竟是一处瀑布的上游河岸,哎呦一声,不由自主,竟朝下方坠落。他反应神速,急忙将雪冰寒朝天上一扔,想将她抛在悬崖上,救她性命。可雪冰寒紧抱着他,死活不松手。 苍鹰叹了口气,一转身,手掌伸出黏劲儿,一边下坠,一边在山崖上轻触缓碰,掌心运魔音气壁减震。但这山崖光滑笔直,他虽然不停运功,但也仅能稍稍慢下坠速。香儿在他背上,见上方大水如巨龙般砸下,而下方水面急速接近,吓得尖声惊呼起来。 就在紧要关头,忽然归燕然直坠而来,使出真武通天掌,将他下坠之力缓解,自己则使出玄夜伏魔功的轻功,半空转向,横掠而出,手法与他救韩霏时一模一样。苍鹰得此强援,心下一宽,将魔音气壁功夫运至,下方蓦地犹如现出一面无形大盾牌。 扑通一声,他落入水中,在水底转了一圈,只觉浑身无力,再看雪冰寒、文东流与香儿,却也并无大碍。他松了口气,游出水面,将他们送上了岸。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