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 人生在世怎权衡
四人知时间紧迫,不敢轻忽,一路迎风冒雪、晓行夜宿,又花了十余天,回到九江镇上。李听雨、韩琼等人前来相会,他们已从腾千录等人口中得知消息,心下尽皆欢喜。 李听雨笑道:“燕然孩儿,好孩儿,有一位少林寺的禅师携书信一封,专程来向你道谢,听说你大显身手,救了不少武林高人性命,连皇上身边的章斧山参谋都对你青睐有加。你这孩子,真是天生的了不起,就是干大事之人。” 韩琼也听说归燕然与韩霏之事,更是热泪盈眶,欣喜若狂,说道:“魔神教主,您肯屈尊娶我那孩儿为妾,这可让属下....属下美梦成真,这几日夜不成寐,唉,便是立时死了....” 李若兰笑道:“你们两位老人家,可别太夸他啦,这般惯着他,将来可容易学坏。” 归燕然心中忐忑,谦声道:“孩儿我不过侥幸成事罢了,其实才干不足,当真惶恐至极。霏霏她肯嫁我,那是我的福分,该当由我向韩伯伯道谢,不不,赔罪才是。” 九江堂诸人也听闻消息,无不替他高兴。雪冰寒大声道:“燕然大哥,你福气好,本事大,但这新郎官儿岂是这么好当的?要我说,你也太不知规矩,不懂得广施恩惠,遍洒雨露的道理。” 归燕然奇道:“什么叫广施恩惠、遍洒雨露?” 雪冰寒笑道:“你娶了娇妻、飞黄腾达,咱们这些老朋友、穷亲戚,那可眼馋得紧,气恼不过了。你不多给些赏钱,给大伙儿一些彩头,咱们可免不了替你捣乱。将来洞房花烛夜之时,床下不免钻出来些讨厌老鼠,让你一夜折腾,不能得逞。” 苍鹰哈哈大笑,一伸手。拍着雪冰寒肩膀,说道:“老子掐指一算,知道那老鼠定然是恶道士变的,那位道士,咱们大伙儿都认得。正是那位‘寻花问柳雪钻洞’雪道长是也!” 雪冰寒怒道:“鹏远哥哥,你讲不讲义气?贫道届时扮老鼠钻洞,你不假装贼猫进来接应。贫道可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苍鹰说道:“你是‘寻花问柳雪钻洞’,老子便是‘拈花惹草鹏窥私’。咱二人叱咤风云。猫鼠一窝,自然得联合作案,不死不休。” 归燕然与李若兰听这两人胡说八道,兴致极高,只怕成婚当晚真来捣乱,无不脸色凝重,神情惊慌。李听雨笑道:“道长稍安勿躁,待会儿我定会包上厚重大礼,赠给诸位兄弟。”雪冰寒这才罢休。 李听雨又道:“燕然孩儿。你眼下既然身为逍遥宫教主,手下能人无数,也不便再寄人篱下,当我下属。从今往后,咱们江龙帮与逍遥宫结为同盟,共同进退,齐襄大业。” 归燕然有些不安。但李听雨道:“你若不嫌弃昔日名号,今后仍是江浔八友一员,我成了你的岳丈,但此后你的所作所为,我也不能过问了。听说逍遥宫总坛在帝台山上,此乃逍遥宫根本之地。不可荒废,你三人成婚之后,当前往彼处定居,重振逍遥宫声威,以你的本事,不出几年,定能威震江湖。与天下英雄争锋。” 归燕然、李若兰与韩霏同时说道:“是,谨遵堂主号令。”李听雨听三人嗓音发颤,显然极为激动,也不禁喉头哽咽,万分感慨。 ...... 一个月后,九江金壶院中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各路英雄豪杰受邀前来,齐聚一堂,有少林寺的无浮、无求禅师,青城派的破尘子,万兽堂的明斯克,仙剑派离风、慕纤纤、赵月,丐帮传功长老博河,江龙帮帮主李麟洪、各地堂主、江浔八友,逍遥宫章斧山、夺魂、腾千录、韩琼等人。 金壶院厅堂广阔,摆开喜宴,丝毫也不拥挤,酒水如江流,佳肴堆成山,灯笼高高挂,烛火映月轮,归燕然与李若兰打扮喜庆,走入堂中,引得众人齐声起哄喝彩。归燕然向众人举杯敬酒,李听雨笑呵呵的说了祝词,随后请众人饮酒吃菜。 期间雪冰寒东张西望,见到归燕然养父母与李听雨一桌,那两人神情喜忧参半,似被吓得傻了。她心生怜悯,说道:“两位老人家当真可怜,养子这般出息,他们却此刻刚知。之前一直在乡下度日,唉....” 苍鹰笑道:“他们一无所知,其实更好。这江湖仇杀,国仇家恨,他们若被卷入,只怕下场不妙。” 雪冰寒道:“不知他们短不短钱财、衣食?” 苍鹰说道:“堂主自有安排,你就别cao这份心啦。” 雪冰寒眨眨眼,忽然轻声道:“苍鹰哥哥,你家中是否还有长辈?要不要带我去见见?” 苍鹰一愣,奇道:“我能有什么长辈?死了都好几百年啦。” 雪冰寒嘻嘻一笑,又道:“嗯,若是没有,那也无可奈何,不过倒省了一桩麻烦事,那咱俩什么时候能如燕然、若兰一般?” 苍鹰吓了一跳,说道:“雪丫头,你可是出家人,我若娶你,会遭天谴的。” 雪冰寒怒道:“什么天谴不天谴的?你若要娶老娘,老娘立马还俗!” 苍鹰急道:“你若还俗,老子立马出家。” 雪冰寒道:“你若出家,贫道就当尼姑。” 苍鹰说道:“你当尼姑,老子便自宫练气。” 雪冰寒哈哈大笑,说道:“你若自宫练气,老娘....老娘便....”后话实在太难听,她虽然皮厚,但香儿坐在一旁,她也说不出口。 香儿忽然问道:“师父,我听说燕然哥哥还有一位meimei,在江湖上也极为有名,怎地她还未到来?” 苍鹰摇头道:“我也不知,你看燕然这小子东张西望的模样,等的也不耐烦了。”想起安曼,心底一阵痛惜,但随即宁定如常。 就在这时,忽然听屋外仆役喊道:“雪莲派安曼女侠到!” 堂上众人都吃了一惊,起身转头望去,只见一位少女昂首而至。她一双大的惊人的美目,一头瀑布般的黑发,肌肤如雪,红唇娇艳,身穿红色龙凤裙,背负两柄长剑,身材玲珑婀娜。当真有沉鱼落雁之美。她脸上精心化妆,涂抹胭脂红粉。更是光彩夺目,摄人心魄。 雪冰寒“哎呦”一声,传音问道:“苍鹰哥哥,你的徒儿美得紧哪。贫道我看的都快没魂了。” 苍鹰紧皱眉头,嗯了一声,雪冰寒登时察觉异样,心生不安,不敢再出言逗弄。 归燕然拉着李若兰,喜滋滋的迎了上去。说道:“meimei,你总算来了,我与兰儿一直想念着你呢。” 安曼紧了紧双唇,归燕然见她眼中泪珠滚动,心中惶恐,口中千言万语,却半个字都问不出来了。 安曼朗声道:“兰儿姑娘!咱俩昔日曾击掌为誓。定下不死不弃的约定,不知你是否记得?” 李若兰微觉奇怪,想了一会儿,忽然笑道:“是啊,是啦,我曾与你相约比剑呢。我可真是糊涂,全都忘了个干净。这样吧,等这麻烦事儿一完,咱们立即比过。” 堂上众人一听,无不哄笑起来,夸赞道:“新娘子好生豪气,比新郎官还要厉害!” 安曼神情如罩寒霜。道:“你若说话算话,那咱们即刻就比,便如当年一般。” 李若兰脸上盖着红布,瞧不清安曼脸色,只是稍觉唐突,笑道:“当年....当年....” 安曼道:“当年咱们曾有过赌约,我若赢了,燕然便随我而去,加入咱们雪莲派,伴我终生,这句话,你可曾记得?” 李若兰听她语气渐渐不善,心头也生出不满:拜堂乃婚姻大事,务求完满无缺,安曼姗姗来迟,倒也罢了,如今还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捣乱,她虽然对安曼颇有好感,但此刻却也真的恼了。 她沉声道:“不错,你为何提起此事?当时你也没赢我啊?” 安曼道:“兰儿姑娘,我安曼在此向你挑战,若你有胆接招,胜过我手中长剑,我再无二话,立时就走。但若我侥幸取胜,燕然哥便随我离去,此间之事,就此作罢!” 堂上众人闻言大惊,一时皆寂静无声,李若兰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归燕然愣了半晌,摇头道:“安曼,你在胡说些什么?有什么闲事,咱们容后再谈,还请你快些入座,这么多英雄豪杰在此,你可要懂些规矩。” 安曼听他这般说,霎时泫然欲涕、悲痛欲绝,她走上一步,在归燕然耳边用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道:“哥哥,我有了....有了身孕。” 归燕然眼前一黑,身子巨震,手脚麻软,心中生出极大惧意,脑中忽然浮现出一个月前的点点滴滴。 刹那间,迷雾散去,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颤声道:“那....那是我....” 安曼点点头,不再多言,倒退两步,闪身而去。归燕然再无犹豫,正要快步追上,蓦地身前出现一道人影。他看清那人样貌,认出正是玄秦。 玄秦在归燕然身上一拍,归燕然登时心神迷糊,将刚才一切忘得干净,他垂着脑袋,站着不动了。 李若兰虽察觉到些许不妙,但没料到此事万分严重,问道:“燕然哥?安曼她怎么了?她在发什么脾气?” 归燕然随口答道:“没什么,咱们....咱们继续吧。” 众人见生出风波,但不久便遭平息,议论了一会儿,纷纷毫无头绪,只能就此作罢。不久之后,堂上依旧欢声笑语,烛火飘摇。 ...... 安曼见归燕然并未跟来,心头绝望,如焚城大火般熊熊燃烧,心中痛楚,直是无法忍耐。她一路狂奔至江边,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哭了许久许久,她抽出长剑,一咬牙,往自己脖子抹去。 一人纵跃上来,轻轻巧巧将她长剑夺去。安曼擦去眼泪,一转头,死死瞪着此人,似乎要将满腔怒火发泄在此人身上。 她很快便愣住不动了。 她识得此人。 她爱过此人。 她以为他已经死了。 那人走上一步,搂住安曼肩膀,将她拥入怀里。 安曼泪雨滂沱,缓缓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她小声哭泣,脸上神情,不知是哭是笑。 她问道:“师父?” 苍鹰说道:“老子可不是冒牌货,你以往偷看过为师洗澡,不如问问为师屁股上有几颗黑痣?为师答不上来,你尽管捅死我便是。” 安曼想要发笑,但却笑不出来。她脑中一阵空白,突然用力吻上苍鹰嘴唇。苍鹰并不躲闪,只是任由她如此宣泄。 他知道他不能走。 他要救她的命。 他也要拯救自己。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