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宛如昨
那石豪派众人见铸剑火铺汉子离去,无不宽心,仇乐笑眯眯的走上前来,唱喏道:“多谢阁下施以援手、逐走恶人、搭救小女,敝派上下皆深感恩情。·不知阁下尊姓大名?”他年纪比赵盛大了两倍有余,但蒙赵盛相救,这几句话说的极为谦恭,那叫馨儿的女子也娉娉婷婷的上来施礼。 赵盛本在气恼铸剑火铺之事,但听仇乐这般说,心生指望,想到:“那隐菩提所说的大援,想必可着落在这石豪派上。”还礼笑道:“老丈何必多礼?晚辈姓赵,单名一个‘成’字,也是江湖人士,随几位好友途经此处,恰好遇上不平之事,自当出手相助。” 苍鹰、雪冰寒、香儿快步抢上,将原先被张览打倒的三个汉子扶起,这三人功夫也颇为了得,但与藏剑冢的高手相比,自然不是敌手,见苍鹰等人搀扶,连声道谢。 馨儿眼神躲闪,朝赵盛张望,羞得满脸通红,赵盛微觉奇怪,但也不多加理会。苍鹰登时留上了神,暗想:“莫非这女子见小盛长得精神,竟是芳心暗许?如此正好,只要小盛施展洞·房雄风,这石豪派自然手到擒来、甘心归顺。”但随即又想:“这馨儿似已养下孩儿,小盛这便宜老子当的甚是委屈,但这女子风韵颇佳,最是火热,美色当前,却也顾不得了。” 正想着种种香·艳情景,拿自己顶头上司大开玩笑,仇乐问道:“赵恩公,你年纪轻轻,身边能人可当真不少,这位兄弟剑法卓绝,当世之中,只怕也找不出几人了吧。” 赵盛哈哈一笑,说道:“我这位大哥剑法当真不赖,有他在我身边,可谓高枕无忧。” 仇乐等三老甚是精明。见苍鹰等人对赵盛极为尊敬,不像朋友,倒似是下属,心中更生敬畏。·有心结交,便邀请赵盛一行到山庄中作客,赵盛也不推辞,便随三老一道朝那高山走去。赵盛沿途向仇乐等人引荐章斧山、苍鹰,却不敢报上真名。仇乐等人也不多问。只是不着边际的客套恭维。 走到半路,他们一转眼,见到德皇后拉着小秋羊,登时全数惊呼起来,喊道:“这....这...角”小秋羊见他们神态古怪,惊讶至极,颇觉滑稽,格格娇笑起来,弹了弹自己头上尖角,笑道:“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章斧山叹道:“咱们这位小姐,天生...天生头上便有这古怪玩意儿,诸位不必惊咋。” 馨儿抿着嘴,娇躯颤,激动至极。仇乐等三人互望一眼,都说道:“谁家不得有个不顺心的事呢?恩公也不必难过。”赵盛微微一笑,轻声谢过。 众人走过山道,远远望见楼倚层山,飞檐临危,黑瓦上点点绿色。红花缀阁,叶落疏窗,大宅与群山一体,瞧来甚是美观。赵盛赞道:“前辈居所,果真有仙灵意境,妙极妙极。”仇乐等人朗声大笑,说道:“恩公谬赞了。” 来到楼中,有一百多汉子迎了上来,当先一彪悍壮汉忙道:“爹爹。可救回小妹没有?” 仇乐喊道:“救出来啦,咱们迎来贵客,还不快安置酒菜,咱们可要好好招待招待。”一边走,一边呼喊,三老者模样皆甚是焦急。 雪冰寒与苍鹰打量大院,前后宽敞,如同宫殿前的广场一般,左右有石麒麟像,柱上雕有青龙朱雀,气派非凡,显是大富大贵之家。雪冰寒见那青龙背上有一男娃,朱雀背上有一女娃,暗暗心惊:“这是龙子凤女,这家人若非什么都不懂,便是有极大的雄心,想要招来一位乘龙快婿,入主朝廷。·”她走上几步,将此事对赵盛说了,赵盛也对此习俗颇有耳闻,心头更喜。 走入大堂,稍稍喝茶等候,酒宴已置备完毕,果然是山珍海味,美酒如河,仇乐同门二十位师兄弟一齐陪坐招待,仇乐、仇畅、仇欢极为殷勤,其余人或虚情假意,或沉闷不语,感激之情远不及仇乐等三人。 赵盛借着酒意,问道:“仇乐前辈,我瞧你这大宅豪气凡,果然非寻常人家,祖上可有一位皇亲国戚、敌国巨富么?那铸剑火铺的强人又为何要与前辈为难?” 仇乐说道:“说来惭愧,这宅子确是祖上一位大官所留,但这位祖先是谁,咱们也不便告知,咱们上头还有一位老太太,老人家规矩极多,不让咱们多谈此事。我那祖上位极人臣,却主动避位,来此安度晚年,那铸剑火铺原本是咱们祖上手下的一位军官,后来两人闹翻,被咱们老祖宗逐了下去,他武功极为深湛,不在我祖上之下,又深恨咱们仇氏,屯兵数千,想要杀上山来,却总讨不了好,这仇怨也越积越深。” 苍鹰问道:“那张览剑法这般高,若仗剑硬闯,老丈只怕抵挡不住,不知以往是如何对付他的?” 仇乐叹道:“老夫也不怕丑,多年前,老夫欲化解双方恩怨,便将小女馨儿许配给那张览,岂料这小子...这小子趁着上山提亲之际,接连数日,硬逼小女与他....唉,待咱们觉,为时已晚,念在两人已有婚约,本想就此令两人完婚,可那小子突然不知去向,多年不见,不久之前方才回来,他武功原本平平,忽然如有神助,功力大增,若非恩公路过,非但小女要被此人掳走,连咱们三人性命都难以保全。” 众人闻言,一时沉默不言,闷闷不乐,场面如陷冰水。 苍鹰又问:“那张览先前所说却与此不同,他并非....”赵盛听他大说实话,势必得罪众人,连忙咳嗽一声,苍鹰登时会意,改口道:“并非正人君子,所言自不可信。”心中却嘀咕道:“张览乃当世高手,绝不会信口胡编,那馨儿女子的情人另有蹊跷。罢了,罢了,这家人待咱们不薄,老子也不揭人丑。” 赵盛见场面有些僵,连忙说道:“仇老前辈,你这府上这么多师兄弟,定然各个儿都有惊人艺业,又有许多壮年英侠,尽皆身手不凡,恕晚辈孤陋寡闻,在江湖上怎地没听过石豪派的名头?想必是贵派清心寡欲,行事隐忍,不欲张扬吧。” 仇乐说道:“咱们祖上来此山中,本携有家眷、仆役四百余人,尔后经多年经营,此刻已有千人之众,只是所处这荒山野岭,也不想做那争名逐利之事。” 赵盛赞道:“前辈高见,石豪派好生令人钦佩。” 仇乐哈哈一笑,向赵盛敬酒,也不多谈。 赵盛心道:“这老头显有隐秘,不欲令咱们得知。他在此山上蓄养精兵,不为外人所知,定然别有图谋。”心头更是火热,朝苍鹰望去,微微点了点头,他们来此之前约定暗号,只要赵盛肯,便让苍鹰借题挥,暗示赵盛身份,设法说服仇乐归顺。 苍鹰领命,举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一抹嘴,又举起酒杯来,说道:“仇老前辈!我敬你一杯!” 仇乐笑道:“老弟剑法通神,老夫生平未见,正要好好道谢,怎地是你敬我酒呢?”与苍鹰一碰杯,一饮而尽。 苍鹰说道:“老前辈久居灵山,逍遥快活,却不知自大宋江山沦落鞑子之手,百姓受苦,生灵涂炭,老前辈心性高洁,满门英豪,为何却要避世无为,任凭夷狄祸害世间?我瞧在眼中,心中积郁,实是不吐不快。”说罢唉声叹气,连拍大腿。 雪冰寒说道:“大哥,你喝醉酒啦,怎地这般对仇老前辈说话?”拍了拍苍鹰后背,又道:“仇老前辈,我大哥是心直口快之人,说话不知变通,若得罪了你,还请见谅。然则如他这等血性男儿,句句皆是血泪,虽非金玉,却是良言。” 仇乐众师兄弟互相张望,目光闪烁,心生疑虑,仇畅说道:“外头兵荒马乱,咱们有出门在外做买卖的兄弟,其实也并非不知。只是鞑子势大,我等虽也愤恨鞑子暴行,但微薄之力,纵使反抗,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 苍鹰抬头喊道:“老先生此言差矣,一家之力,自难成事,但若有大威望之人登高一呼,天下之大,百姓怀旧,自必从者如海,如此海纳百川,必成势不可挡的力道,何事不可为?” 仇乐奇道:“老弟,你这话说的可轻巧,只要汉人心齐,鞑子自然丧胆,但当世哪有这等众望所归的大英雄?能够令天下好汉齐心协力为他效命?” 苍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众老者都是机警之辈,听他这么一说,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的望向赵盛,赵盛丝毫不怯,昂直视,眼神坦荡。 仇乐道:“老弟,你可把老哥哥说的糊涂啦。赵公子虽仁义过人,乃是一位少年英雄,但未必有你说的那般能耐。” 赵盛缓缓向苍鹰使了个眼色,苍鹰大声说道:“我家公子,乃是宋朝皇室血脉,得无数豪杰拥护,英明仁爱,睿智聪慧,誓要驱逐鞑靼,光复汉人天下!老前辈若有心思,何不助咱们一臂之力?”他这几句话潜运功力,声音洪亮,情绪激昂,颇为振奋人心,石豪派众人听在耳中,脸上尽皆变色。